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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安娜·卡列尼娜-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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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回忆:和丈夫的和解、决裂、弗龙斯基受伤的消息、他的再出现、离婚的准备、离开丈夫的家、和儿子离别,——这一切在她仿佛是一场梦,她和弗龙斯基两人一道来到国外之后,这才从梦中醒来。想起她使她丈夫遭受的不幸,就在她心里唤起了一种近似嫌恶的心情,好像一个要淹死的人甩脱了另一个抓住他的人的时候所感觉到的那样。另外那个人淹死了。自然,这是一种罪恶,但这是唯一的生路,还是不想这些可怕的事情好。
  在她和丈夫决裂以后的最初时刻,在她心里对于自己的行为有过一种聊以自慰的想法,现在当她回想过去的一切的时候,她也记起了那一种想法。“我使那人不幸是出于不得已的,”她想,“但是我并不想利用他的不幸。我也很痛苦,而且今后还会很痛苦;我失去了我最珍爱的东西——我失去了我的名誉和儿子。我做错了事,所以我并不希求幸福,也不想离婚,我将为我的耻辱和离开我的儿子而受苦。”但是不管安娜多么真诚地打算受苦,她却没有受一点苦。耻辱也没有。以他们两人所富有的机智,由于在国外躲避着俄国妇人,他们从来不曾把自己置于会遭受道德上指责的境地,而且无论到哪里,他们遇见的人们总是装得好像完全理解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简直比他们自己理解得还要清楚的样子。就是和她的爱子离开,在最初的日子里,也并没有使她痛苦。小女孩——他的孩子——是这么可爱,而且因为这是留给她的唯一的孩子,所以安娜是那样疼爱她,以致她很少想她的儿子。
  由于健康恢复而逐渐增进的生的欲望是这样强烈,而且她的生活环境是这样新鲜和愉快,安娜感到不可饶恕地幸福。她越了解弗龙斯基,就越爱他。她爱他,是因为他本身和他对她的爱。完全占有他,对于她是一种不断的快乐。和他接近,在她总是很愉快的。他性格上的一切特点,她越来越熟悉了,对于她是无可言喻地珍贵。他那因为换上便服而改变的外貌,在她看来是这样富有魅力,就好像她是一个初恋的少女一样。在他说的、想的、做的每件事情上,她都看出一些特别高贵优雅的地方。她对他的崇拜实在使她自己都吃惊了;她怎样寻找也寻找不出他有什么不优美的地方。她不敢把她的自卑感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她觉得,如果他知道了,他也许会更快地不爱她,而她现在再也没有比失去他的爱情更害怕的了,虽然她没有理由害怕。但是她不能不感谢他对她的态度,而且不能不表示她多么珍视这个。他,照她的意见看来,在政治活动方面是具有显著的才能的,在政治方面应该扮演一个重要角色——而他竟为了她而牺牲了功名心,并且从来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懊悔。他对她比以前更加敬爱,他处处留意使她不感到她的处境的尴尬。他,那么一个堂堂的男子,不但从来没有反对过她,实际上,凡涉及到她的地方,他就没有了自己的意志,只注意揣测她的愿望。这使她不能不感激,纵然他对她这样用心周到,他对她的那种关怀备至的气氛,有时却反而叫她痛苦。
  同时,弗龙斯基,虽然他渴望了那么久的事情已经如愿以偿了,却并不十分幸福。他不久就感觉到他的愿望的实现所给予他的,不过是他所期望的幸福之山上的一颗小砂粒罢了。这种实现使他看到了人们把幸福想像成欲望实现的那种永恒的错误。在他和她结合在一起,换上便服的初期,他感到了他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自由的滋味,以及恋爱自由的滋味,——他很满足,但是并不长久。他很快就觉察出有一种追求愿望的愿望——一种苦闷的心情正在他心里滋长。不由自主地,他开始抓住每个瞬息即逝的幻想,把它误认做愿望和目的。一天十六个钟头总得设法度过,因为他们正在国外过着完全自由的生活,离开了在彼得堡时占据了他的时间的那种社交生活的环境。至于以前游历外国时弗龙斯基曾享受过的独身生活的乐趣,现在是想都不能想了,因为仅仅一次那样的尝试就曾在安娜心里惹起了意想不到的忧郁,那也只是为了同几个独身朋友一道晚餐回来迟了。与当地的人或是俄国人交际吧,也由于他们两人的关系不明确而同样不可能。游览名胜吧,姑且不说一切名胜都已游览遍了,这对于弗龙斯基这样一个聪明的俄国人也没有像英国人所认为的那样不可言喻的意义。
  正如饿慌了的动物遇到什么就抓什么,希望从中觅得食物一样,弗龙斯基也完全无意识地时而抓住政治,时而抓住新书,时而抓住绘画。
  他从小就赋有绘画的才能,而且不知道钱如何花才好,他就开始搜集版画,所以他现在潜心去绘画,专心从事这件事,把要求满足的过剩的愿望通通集中在它上面。
  他赋有鉴赏艺术品、并且惟妙惟肖地、很有风格地摹仿艺术品的才能,他觉得自己具有艺术家所必须具备的素质,为了不知道选择哪一类绘画好:宗教画呢,历史画呢,写实画呢,还是风俗画,踌躇了一些时日之后,他就开始画起来。他理解各个不同的种类,而且能够从任何一类里获得灵感,但是他想像不到,也有可能对于绘画的种类一无所知,而直接从自己的内心得到灵感,不管画出来的东西是属于哪一流派。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因为他不是直接从生活本身,而是间接地从体现在艺术品中的生活中得到灵感,所以他的灵感来得非常快,非常容易,而他画出来的东西也同样快,同样容易地达到了和他所要摹仿的流派极其相似的境地。
  在一切流派中,他最爱优美动人的法国派,摹仿这一派,他开始画穿着意大利服装的安娜的肖像,这幅肖像,他和所有看到它的人都认为非常成功。
  九
  这古老荒芜的“帕拉佐”,它那有塑造装饰的、高高的天花板和壁画,它那镶花地板,它那挂在大窗户上的厚重的黄色窗帷,摆在托架和壁炉架上的花瓶,雕花的门和挂着图画的阴暗的客厅——这个“帕拉佐”,当他们搬进来以后,就以它那外观在弗龙斯基心中保持着一种愉快的幻想,仿佛他与其说是一个俄国的地主,一个退伍的武官,毋宁说是一个开明的艺术爱好者和保护者,而且本人就是一个谦虚的艺术家,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而把世界、亲戚、功名心一齐抛弃。
  弗龙斯基搬进这幢“帕拉佐”所选的角色是完全成功的,而且,通过戈列尼谢夫的介绍,交结了几个有趣的人,他一时间静下心来。他在一个意大利绘画教授指导之下习作写生画,并且研究中世纪意大利的生活。当时中世纪意大利的生活是这样迷住了弗龙斯基,他甚至照中世纪的凤格戴起帽子,把斗篷搭在肩膊上,那风格倒也和他十分相称。
  “我们住在这里,什么也不知道,”有一天早晨弗龙斯基对来看他的戈列尼谢夫说。“你看过米哈伊洛夫的画吗?”他说,把他早晨收到的一份俄国报纸递给他,指着上面一篇有关一个俄国画家的文章,那位画家恰巧也住在这个市镇里,刚绘完一幅早就交口称誉、而且有人预先定购了去的绘画。那篇文章指责政府和美术学院,不该把这样一个卓越的画家丢在那里而不予奖励和补助。
  “我看到了,”戈列尼谢夫回答。“当然,他不能说没有才能,但是方向完全不对头。他对于基督,对于宗教画完全抱着伊万诺夫—斯特劳斯—芮农①那样的态度。”
  ①斯特劳斯(1808—1874),德国神学家,唯心主义的哲学家,德国资产阶级急进主义的思想家,著有《耶稣传》。一八七二年抛弃了基督教的信仰。
  芮农(1823—1892),法国宗教史家,著有《基督教起源史》。戈列尼谢夫把俄国著名画家阿·伊万诺夫(1806—1858)也列入这一流派。
  “那幅画是什么主题呢?”安娜问。
  “在彼拉多①面前的基督。用彻头彻尾新派的写实主义把基督描画成一个犹太人。”
  由于询问画的主题把他引到一个他所爱好的论题上,戈列尼谢夫就大发起议论来。
  “我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犯这样大的错误,基督在大师们的作品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表现方法。所以,假若他们所描画的不是上帝,而是革命家或圣人,那么他们尽可以从历史中去选取苏格拉底、佛兰克林、夏洛特·科尔黛②,可不能选取基督。他们所选取的正是不能用来作为美术题材的人物,这样……”
  ①彼拉多,《圣经·新约全书》中审判耶稣的罗马总督。
  ②夏洛特·科尔黛(1768—1793),暗杀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著名活动家马拉的法国女子。
  “这个米哈伊洛夫真是这样穷吗?”弗龙斯基问,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俄国的艺术保护者,应该帮助这个画家,不管他的画是好是坏。
  “我看也不见得。他是一个卓越的肖像画家。你看见过他画的瓦西里奇科夫夫人的肖像吗?但是他好像不高兴再画肖像画了,因此大概生活很困难。我敢说……”
  “难道我们不能请他给安娜·阿尔卡季耶夫娜画像吗?”
  弗龙斯基说。
  “为什么画我?”安娜说。“有了你画的那幅以后,我不再要别的画像了。倒不如给安妮(她这样叫她的小女孩)画一幅吧。她来了,”她加上说,眺望窗外正抱着小孩走进花园来的漂亮的意大利奶妈,随即又回头望了弗龙斯基一眼。这漂亮的奶妈,她的头部被弗龙斯基描进了他的画里,是安娜生活中唯一的隐忧。他一边画她,一边叹赏她的美丽和中世纪式的风姿,安娜简直不敢向自己承认她害怕自己会嫉妒起这个奶妈来,因为这缘故,她对这女人和她的小男孩就格外地亲切和宠爱。
  弗龙斯基也望望窗外,又望望安娜的眼睛,立刻又转向戈列尼谢夫说:
  “你认识这个米哈伊洛夫吗?”
  “我见过他。可是他是一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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