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废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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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母亲,莫桐灿烂的一笑:“还好,反正那日子都过去了。”说实在的,这些日子来母亲卧病在床足不出户,父亲则一天到晚忙着家里、单位两头跑,而自己埋首书山文海中。一家人似乎像是三个各自围绕自身旋转的陀螺,虽然隔得很近却几乎不相触及。可是现在好了,自己可以有时间在家里陪陪母亲了。
张曼文摩挲着儿子的手背问:“莫桐你考得怎么样?”
莫桐有点难为情的笑笑,他从小就不怕母亲询问自己的学习好坏,母亲似乎也不在乎什么分数之类的东西,她时常就讲学习知识的目地,是为充实一个人的内心,学得进去就学,学得无兴趣就不必囫囵吞枣。母亲有很深的文学底蕴,家中的藏书不尽其数,自己至小就秉成家传,文科出类拔萃而理科则一落千丈。为此他没少受父亲的责骂,当下他坦承地说:‘妈,我想进大学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哦---”张曼文听着儿子的回答,淡淡的应了声。莫桐继续说:“……我也不想继续复习、补考之类的事……”讲着他偷偷的向母亲瞥了一眼,只见母亲眉头微抖了下,不言不语的若有所思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莫桐不经有点后悔起来,刚才自己把不想读书的心愿,是否表达得太急、太快了点,可是母亲方才的语气却是显得那么的不经意和若无其事般。他忐忑不安的将手心往膝盖上来回的蹭。
“那你不读书了,你想做什么呢?”
张曼文的提问让莫桐感到意外,也感到突兀。这问题问得太简单了,简单得让他一下子想不到该怎么回答好。是啊!自己不读书了,就得谋业。可是做什么好呢?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啊—啊……我还没想好……”莫桐胡乱的应道。
张曼文盯着他说:“你没有想这些,是不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你爸爸的意思吗?”
莫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张曼文缓缓叹口气,母子俩人沉默片刻。张曼文站起身来说:“走,我们到庭院里呆。”早上七八点的温度不热不冷显得格外的清爽,而天上居然还有难得一见的阳光从云层薄隙处透出来投射在人间大地上。在院中那少许的阳光从梧桐树叶落到碎石地面上,呈现出不规则的光圈,就像有一面大镜子打碎了一地似的,看上去一动一动的那情景让人宛如置身梦境里。
张曼文和莫桐坐在葡萄架下,偌大的庭院此时单剩下她们母子俩。张曼文望着那带着道道青白痕表色的梧桐树,从根部到顶部那树干每向上延伸一处,便分出许多的枝枝杈杈,这枝枝杈杈又连带出许多枝枝叶叶。在这一点上人和树是何其的相似,树干就有如人的家族,枝杈就是家族的分支,一个个独立的家庭。家庭的子女就像是枝叶一但长大就会分离出去。“分离”张曼文的思绪中那根敏感的神经抽动了下,她讨厌这个字眼、恐惧这个字眼。她强迫自己将这个字眼从自己的思维中排挤出去。
她侧首看了下坐在身边的儿子,那轮廓、那眼神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她思绪万千,莫桐在襁褓中、在孩提时、在眼前时的身影交相替换的出现在脑海中,光阴过得多快啊!转瞬间莫桐以和自己一般高了。还记得从前自己和儿子在这深深大院中绕树相嬉的快乐时光,而今这种快乐也许会渐渐的变少、甚至有一天会不再有。儿子已经长大他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小世界、自己的生活圈子就像树干于枝叶一样……
一阵清风吹过梧桐叶裟裟作响,张曼文从往昔的追忆中醒了过来。唉!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满腹的心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她下意识的轻吟起这这厥古词。莫桐听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突然间的伤感起来,他问:“妈,你是在为我的事情而烦心吗。”
“烦心---噢,不”张曼文苦笑了下摇摇头。
“莫桐你厌恶学校里的生活?”
莫桐轻抿嘴角说:“谈不上厌恶,只是很想离开学校,远离学校那种以分数定乾坤的天下,以分数辨优劣的方式。妈---你不觉得它很残忍吗?一个人如果进去到里面去的话,那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融汇它所输出的一切,但它不会给你一点点自由思维的空间---”说到这他语气有点急促便微微顿了下继续说:“这样的学校它不是在培育人,而是在改造人,里面的学生也不是儿歌里唱的什么花朵,而是待修剪整形的小树苗。”
张曼文侧耳倾听莫桐的述说,内心许许。她仿佛看到儿子心灵深处的燥动和苦恼。这也许就是他不愿再求学的根源,想到这她不由联想起自己当年的学生时代,那是个怎么疯狂的时代!学校更是那动荡剧烈的社会的旋涡中心,这个中心即不是以传授知识为宗旨,而是一个变相整治人的屠宰场。在那里那些出身有政治问题的学生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她一个右派知识分子的女儿就是那羊群弱小的一只,她曾亲眼目睹昔日的同窗是怎样的奚落自己、羞辱自己,是怎样的强迫自己喊着口号向自己年近花甲的父亲划清界限,友情、亲情在那瞬间被撕裂、被践踏的荡然无存,若不是胡自牧带自己从北方来到这南方小城。恐怕自己早以成了红色狂潮中的一星点屑末,想到这她神经痛苦的抽痉起来。莫桐见母亲沉默不语,又小心翼翼的问:“妈,假如我不想再上学了,你会同意吗?”
张曼文回过神来慈和的对莫桐说:“莫桐你听着,妈妈不会强迫你去做任何一件你不开心的事,就妈妈的观点而言学校也并非是个人成材的唯一途径,古往今来的大人物也并非个个是大学生、博士生的学衔,所以只要你有能耐,就能在你喜好的方面做出个好成绩。”莫桐窃喜不已,母亲的豁达和善解人意,让他长抒一口气。
傍晚胡自牧乍听张曼文告诉他,莫桐的想法时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终日温顺听话的儿子竟会有如此叛逆的念头,而更让他气恼、失望的是莫桐会考得这么的没有信心,平日里把他关在房子里温习功课,他都学些什么。胡自牧愤怒的叫出声来:“他不读书?他想干什么,他能做什么。”
“自牧,你冷静点,不要吵闹了莫桐,他有如此的想法,你可曾站在他的角度替他剖析原委。”
胡自牧望着出奇冷静的妻子,不解的反问:“---原委,什么原委会比读书更重要,曼文这不是件小事情,这关系到孩子的未来大计。在今天如此竞争激烈的社会里没有高的学历是不会有好的前途的。高中毕业----高中毕业算得什么东西,你看报纸上那些南下的民工潮中,高中毕业的学历多的是,多得连车站、马路都站满、躺满了。”胡自牧涨红脸激动的说着。张曼文等丈夫稍微平静下才小声的说:“自牧,我不是反对让莫桐继续求学,是他自己厌倦学校的生活,诚如他所说的他不想再在那种灌输式的教育下虚耗光阴,而且、而且要让莫桐增长见识社会也许会比学校更合适。”
“社会----?”胡自牧冷笑下:“曼文,我们那稚嫩的儿子如果把他单独的推向社会,不需一个星期恐怕他就得饿死、渴死在外面。”张曼文也了一眼火头上的丈夫,霍地站起身她实在忍受不了胡自牧用这样刻薄的话来贬低儿子,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空一言不发,胡自牧见妻子撇下自己独生闷气,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生硬了,就打了个圆场说:“曼文,肯定是莫桐这个孩子一时考差了,才灰了心说那些泄气的话,而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讨论这个话题是不是太着急,以后莫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张曼文不冷不热的应了声:“自牧,我也是有权决定莫桐的将来。”
“呵,是的……是的”胡自牧苦笑了下,他知道自己是无意中开罪敏感又拗性的妻子了。
一连几日莫桐觉察父母之间隐隐有些心事,他不想问也不敢问,他只是唯愿这中间不会牵连到他的事情,父亲有时用着种怪异的目光不时的打量自己,但与自己交谈的却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莫桐每次和父亲聊后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父亲在他眼里是个严谨不苟言笑的人,他自小就畏怕父亲,也许正是这种害怕的感觉无形中使他疏远了父亲,从而更贴近母亲。
考后这几天莫桐都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陪伴母亲,考前日子的严迫、紧张。考后的日子却过于松弛,莫桐一时间适应不了这倒置的生活。整个身心都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他极想溜出去看看朋友们,便揪了个空闲直奔伊震风家去。
伊震风斜躺在床上高翘着脚,半张脸埋在手捧的那本杂志里,乍见莫桐推门进来不由得噫了声,大叫:“啊!你这个死蜗牛这些日子跑那里去了,那天考完试一个人就偷偷的溜走了,整个跟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你的踪影,害得我和崔卫回、祝牟慈念叨了多少回。”
莫桐坐下笑着问:“你们这段时间都在一起吗?”
伊震风点头说:“前两天我们还一起去废墟里疯了一天。”
‘废墟----’莫桐一听兴奋了起来。
伊震风偷看莫桐一眼说:“本想叫上你的,只是我们谁也不敢上你家。”说着他就先笑了起来,他们几个玩得要好的朋友平日里经常的串门,但却很少跑到胡家去,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只是他们觉得莫桐的母亲浑身有着种摄人的气势,兼之她不喜欢莫桐外出游玩,因此就更少去胡家了。
莫桐轻轻的‘哦—’了声,也没多说什么。伊震风便岔开话题说:“莫桐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再读了。”
“你不读了,你家里人会作什么反应,你家是书香之家,不比我啊!我爸车行里生意忙人手紧张,他巴不得我早点出来帮他撑下门面,我妈更是夫唱妇随。”伊震风调侃地说道。
莫桐本来就有心事此刻见伊震风这般大大咧咧的,心里反而笑不出声来,又问:“那你自己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