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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王道无敌-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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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康中途去看了看业已筑成的名古屋城,感到无比快慰。十七,家康一行到达京城。一进入二条城,他备感须尽快见见秀赖。通过织田有乐斋,家康把自己的心思转达给了秀赖。
  对此次家康和秀赖在二条城的相会,世说纷纭。听来最合乎情理的说法便是:“大御所把德川和丰臣两家地位颠倒,昭示天下。”然而,这种所谓示威,完全无必要,因为筑建名古屋已证明一切。还有人说,家康定欲把秀赖传到二条城赐死,故淀夫人开始最是强烈反对,但被业已洞察天下大势的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一番安慰,不得不勉强答应……诸此种种,传得有模有样。人们认为,若秀赖现在拒绝家康的要求,不肯上洛,家康便会立刻发兵攻打大坂。故在高台院、织田有乐斋、片桐且元等人的劝说下,淀夫人方无异议。
  街坊巷间议论纷纷,然而实情究竟如何?
  家康希望见到秀赖的心意,已由将军夫人、常高院和松丸夫人之口传到了淀夫人耳内,故淀夫人本人对此次相晤也颇为期待。让她担心的并非家康,而是德川家臣。大坂城内现还有众顽同之人,坚信家康乃是篡夺天下之人,对他怨恨至极。同样,德川一方亦应有不少人视丰臣为敌。这才是淀夫人感到恐惧之处。
  织田有乐斋将家康的意思转与秀赖后,又向淀夫人禀报。淀夫人只问了一句:“高台院对少君此次上洛有何看法?”
  “高台院毫无二言。使者乃夫人识得的板仓大人。”
  “我也去,是否不甚方便?”
  有乐故意严肃地摇摇头,“不管怎生说,此次上洛乃是为了新帝即位,还请夫人三思。”
  “就是说,并非女人抛头露面的时候?”
  “嗯,这……我以为,让加藤清正、浅野幸长、福岛正则、池田辉政等丰臣旧臣一同前往,得体地拜见将军和大御所,对少君未来大有好处。”
  听有乐斋这么一说,淀夫人笑着点点头,“好,少君也长大成人了。你和市正好生商议此事。”
  有乐斋看出来,淀夫人很想见见家康。但他亦明白,家康公甚是重视此次上洛,最好莫要掺入个人私情。故他又加了一句:“此次非游玩。大御所且不论,德川家臣对大坂尚有戒心,最好还是仪容严整前往。”
  片桐且元、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则担心有意外发生。清正担心,关原合战时于伏见遭死难的德川家臣不少,若那些人依然心怀怨恨,很可能鲁莽地趁势起事,对秀赖不利。斯时他和浅野只有舍命保护。故他们决定下船后直接进城。这种想法,对此时的武将来说自然而然。
  福岛正则因担心众人均随同前往,太过张扬,故决定不去,此举本属正常。世人对此却又有妙论,认为福岛正则是为了留守大坂。因为万一二条城有事,家康定会立刻发兵攻打大坂城,那时福岛便可迎战云云……
  家康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庆长十四年,他就“抱恙在身,脉象不稳,目常朦胧”,每日誊写南无阿弥陀佛,翘首期待秀赖上洛。
  然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浪人,对各种传闻津津乐道,忖度清正的悲壮,却把一介莽夫福岛正则看作诸葛孔明一般的深谋远虑之士。
  高台院派了庆顺尼到浅野幸长处,希望秀赖上洛之时,去供奉着秀吉公牌位的高台寺一趟,和她见上一面。
  浅野幸长去与有乐商议,有乐道:“高台院的要求虽不过分,我们却不得不拒绝。”
  一旦提到高台院,淀夫人定会难以释怀,到时必会生事。
  丰臣秀赖进京的日子定于三月二十八。这个决定有违常规,在家康来说,极其少见。新帝即位之日定于四月十二,自应等到仪式结束后,再行私事。安排在天子即位大典之前见秀赖,恐是家康自己等不及了。
  家康此次带了名古屋城新城主义直与其弟赖宣。义直是年十二岁,赖宣十岁。家康印象中的秀赖与这两兄弟一般大小。秀赖实已十九岁,变成何样男儿了?家康有些恍惚。
  浅野幸长对家康禀报了高台院欲见秀赖之意,遂建议家康,是否考虑在二条城会见秀赖时,让高台院同座,这样她亦能得偿所愿。家康立刻答允。
  此次他未通过高台院敦促秀赖进京,便是考虑到淀夫人的心事。不过此时,他似已把这种顾虑全然忘记了。
  庆长十六年三月二十七,秀赖乘船离开大坂。
  “请代向祖父问候!”千姬不那般想念家康,许是因为幼时的记忆已淡却了。
  秀赖的随从除片桐且元、大野治长、七手组等人,另有加藤清正、浅野幸长等三十余人。一行人乘船抵伏见,当夜宿于加藤清正府邸,次日晨前往二条城。
  清正派五百亲兵沿途驻防。此外,板仓胜重奉家康之命,也作好了万全准备。
  对此,世人又有了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说,称病留在大坂的福岛正则已集结了一万士众,随时应变。但真在闹市集结一万人,大坂百姓肯定早吓得四处避难去了。归根结蒂,这种说法不过可笑的流言。
  家康对这些流言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亲赴二条城迎接秀赖。一看到秀赖,他忙摘下眼镜,出话招呼。
  秀赖身长六尺一寸,已然超过清正,充满活力的体态衬托得家康益发肥胖。
  “真让人惊讶。肥后守看上去小了一圈。来,坐到这边来。”
  二条城大厅上座,家康满面含笑,命人在面前为秀赖摆上褥垫。看到家康这般亲近,清正都忘了捋长须,脸上露出笑容。
  秀赖心中感慨万千。以前被呼为“江户爷爷”时,家康还是黑发黑眉,如今已须发皆白,眼睛周围是一圈圈皱纹,显得慈祥而平易近人,和“大御所”这个威严的称呼似不甚相称。他的下巴垂下两层,倒有些像个胖老太太。
  “先前一直听说大人身体不爽,秀赖甚是担心,今见气色甚佳,亦便安心了!”秀赖忽然心生异想:不叫“爷爷”似不足以表达思念之情。
  “哦……”家康不禁叹息。秀赖说话的正经样子,使他感到时光顿如倒流。
  “且来看看啊!”家康朝高台院道,声音哽咽,“你替太阁好生看看……唉,我们老啦!”
  秀赖终注意到坐在家康身侧的高台院和两位少年义直和赖宣,不过秀赖完全不认识他们。
  “母亲大人安好!”秀赖连忙问好,“母亲大人一切无恙,可喜可贺,秀赖给您问安了。”
  高台院温柔地对秀赖点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紫色的头巾下,她那一双眼睛饱含泪光。
  大厅里,家康的近侍、义直和赖宣的家臣,以及秀赖的随从,已依序坐好,到了义直和赖宣向秀赖问好时,气氛方活络起来。
  “来,拿酒杯来!现在我无甚牵挂了!我特意到京城来,就是为见见秀赖。嘿,秀赖已和我当年往大高城里运粮草时一般年纪了啊!”接下来,家康的老脾气又犯了,开始试探秀赖的才具:“平常可习兵法?”
  “是。有时射箭。”
  “好。每日都练?”
  “每日射三十支。接着是骑马,然后去阿千处用早饭。”
  “嗯。”家康使劲点点头,这个回答让人满意。
  “如今读何书?”
  “正读《贞观政要》”
  “哦,好!老师何人?”
  “请了妙寿院的学僧。”
  “好。你从小就喜习字……”家康正要问下去,又忙摇了摇头。此时下人开始端酒盘上来。
  酒过三巡,家康说起假牙时,清正终忍不住拭泪:家康让下人把盘里的蒸鲷鱼先分给自己一块,尝过之后,方让与秀赖用。他未说试毒云云,却对秀赖道:“秀赖,我还长牙了呢。”言罢,指指嘴,咀嚼起来。
  “长牙了?”
  家康得意地笑道:“哈哈!其实啊,是把山上长的牙装到我嘴里了!”
  “山上长的牙?”
  “是黄杨。用做梳子的黄杨做的牙齿。前两年琉球王拜访骏府时,长崎的茶屋四郎次郎带了个叫东作的假牙工匠去,花了三个月时间给我做了这副牙。还有,这副眼镜,乃是长崎的工匠用红毛国产的玳瑁做成。太平世道里能做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啊!”
  家康特意大张嘴,以指叩了叩假牙。秀赖惊讶地往前探身,似有些惊心。此种有趣的场面,引得清正忍不住笑出声来,眼里却泪花四溅。
  关原合战以来,丰臣旧臣始终心怀不安,认为家康早晚会给秀赖母子出难题。此种担心并非毫无根据,胜者为王败者寇,胜者通常会把弱者斩尽杀绝,人们无不为此机关算尽。信长公如此,秀吉公、三成也如此,九州的黑田如水至死都信这一条。而如今,时势完全不同了。
  清正正想着,家康特意叫过义直,让他把眼镜递给秀赖。
  “你看看这做工!道理和远视镜一样,戴上就能看见东西了。我以前想,眼睛花了,别说写字,恐怕连读书也不行了,不过一戴上这个,就能看得清楚。故才敢发愿书写南无阿弥陀佛六万遍啊!”
  秀赖先是依家康所言看了看眼镜,然后试了试,赶紧摘了下来。原来甫一戴上,眼前顿时一片模糊,秀赖自是吓了一跳。
  家康呵呵笑了,“秀赖这年纪,就算戴了也看不清,是给我们这个年纪用的啊!”
  秀赖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把眼镜放回义直手上,颇有感触地对清正道:“您还不需要眼镜吧!牙齿似也很全呢。”
  清正拍拍胸口,捋了捋胡子,那仿佛是他一生最为开心的一刻。
  清正觉得,今日这情形,仿佛有秀吉公在冥冥中相助。他念了一辈子法华经,这份功德今日终于显现在眼前了。他看作母亲一样的高台院,以及太阁遗孤秀赖,竟和家康这般融洽。
  清正为了今日,不仅讨好家康,甚至还要取悦福岛正则和浅野幸长。连这把胡子,也不能不说没有向德川家示威的意味。不过,这些并非因为对德川武力有所忌惮,而是因为家康正在创建一个清正从未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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