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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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拍案便骂道:“二郎你好大胆,竟敢背着我干这等无耻勾当!”顿一顿,见李世民只低头不语。他火气早已消了,这刻不过是故作姿态,当下话锋一转,道:“这也罢了,你却去教唆裴寂来向我讲这些胡言乱语,欲陷我于不忠不义,我李门名声可都给你败坏了!”
李世民心中本怀惭愧,因此听李渊数落时,不敢还嘴。可听父亲忽扯到举兵之事上,他只觉窝了一肚子气,一听之下不由得气往上冲,刹时忘了刚才的事,一抬头道:“孩儿并没做错,何来败坏李门名声之罪?”
李渊本是佯怒,听他这一冲撞,登时有了几分真恼,道:“你还狡辩……”
李世民不待他说完便抢道:“孩儿没有狡辩!”他怕李渊又象从前那样他一开口谈及举兵就几句骂得封住他的嘴,便急急的一口气直倒出来:“现在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太原本是龙兴之地,若我们一早举事,如今早已扼据长安,群小慑服。爹爹却偏安一隅、不思进取,被李密、杜伏威之流聚众占地,俨然开国之主。难道爹爹要等这些人占尽中原、开国登基之时才以大隋旧臣、化外之民去参拜他们不成?”
李渊道:“这些事情我自有分数,不必你来教我!你在外面胡作妄为,弄得人人以为我李渊心怀异志,污我清白名声,我已教训过你多少次了,你从来不听!如今还弄出这等事来,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不准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再是一意孤行,我只好不顾父子之情,奏明皇上将你下狱,以示我一片赤胆忠心!”
李世民一气,便什么都不顾了,霍的站起来,叫道:“爹爹要孩儿的性命,孩儿还敢说个‘不’字吗?又何必耍这种大义灭亲的花招?”
这下子,李渊可就真的被激怒了,他一手抓起书案上的笔,气道:“你别恃宠生骄,以为我不敢写这奏章,我现在就写!你给我回府里去,好好反省,不得我的话,不准出门!”
李世民气鼓鼓的便往外跑,在门外撞见在等候消息的裴寂殷勤的问:“二公子,怎么样?”
他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也不知你怎么跟我爹说的,害得我挨这一顿好骂!”说着扬长而去,撇下惊得呆若木鸡的裴寂在背后。
他一赌气,竟不回府,径往刘文静家中跑,将刚才一场大吵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恨恨的道:“我就不明白,当初本是他暗示我来筹备这起兵的事情,如今反倒骂我个狗血淋头,当真教人气恼!”
刘文静笑道:“二公子这可就白白的生气一场了。依我看来,唐公其实已答应了您的请求。”
李世民一怔,道:“什么?这个我可不懂了。”
刘文静道:“他说不准您再说大逆不道的话,却没说不准您再干大逆不道的事,这不是再清楚不过的吗?他这分明是教您办事时不要太声张,以致让敌人看透了我们的部署,而不是责怪您替他办事。他不是说您弄得人人皆知他怀有异心吗?这正是在提醒您不要张扬得连朝廷派来监视的王威、高君雅等人都知道您的行止啊!”
李世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唉,爹有话怎不直说,打这等哑迷,倒教我误会了他。”想一想,又道:“不错!我可想起来了,每次爹爹将我叫去骂一场,总是我不小心将事情闹大了。那些时候我正是焦头烂额之际,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收拾烂摊子,脾气本就难免躁了点,还给他骂得抬不起头,心情就更坏了,从没好好想过他的言外之音。”
刘文静道:“这当儿懊悔亦是无益。令尊既叫您回府等他,必是在晋阳宫中耳目众多,很多事情不便明说,要回府中再跟您细谈,您还是快快回去吧!”
李世民道:“不错!”于是辞别了刘文静,匆匆的回府。
他打听了李渊在书房里,便去见他。
李渊一板脸,说:“如何!晓得回来了吗?”
李世民敛眉低首的道:“孩儿知错了。都怪孩儿不知天高地厚,更不明爹爹的深谋远虑,自以为是,将事情搞砸了也不知道。”
李渊微微一笑道:“你年少气盛,原也难怪。只是以后切切不可再如此了。”
李世民道:“是!幸得刘兄指点迷津,孩儿才茅塞顿开。”
李渊双眉一轩,道:“刘兄?什么‘刘兄’?是刘文静么?”
“是!”
李渊道:“看来你很信服他__他的话你就听,连老子的话也不听!”
李世民听他语气中有怨责之意,忙道:“刘文静才智过人,孩儿一向得他臂助甚多!”
李渊微微皱眉道:“二郎,你年纪太轻,太容易相信外人了。朋友当然是结交得越多越好,但托以衷肠的却不能不小心谨慎。”
李世民忙为刘文静辩白道:“爹爹,刘文静确是一心一意为孩儿打算,是可以托以衷肠的知交!”
李渊心中暗怒,想:“他奉你为‘汉高’,当然是一心一意为你,可是我又怎么样?”但这话是不便出口的,只淡淡的道:“我也没说刘文静不可托以衷肠,只是警告你要小心在意,不要乱交损友。”
李世民见李渊面有不怿之色,虽有满腔话要为刘文静说,也只得压下,低声应道:“孩儿知道了。”
李渊负着手在室中踱方步,道:“你办事雷厉风行,样样要咤吒立办,这我只会高兴,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但你有时过于锋芒毕露,闹得人尽皆知,实在令我气恼。这下子连王威、高君雅都知道你的行止,准备发难了。”
李世民一惊,道:“真的?”
李渊道:“前不久我以刘武周勾结突厥侵扰楼烦,我太原守军兵力不足而就教于两位副留守。他二人无计可施,只好自动提议就地招募新兵,这正中我的下怀,此事你是知道的。”
李世民道:“是!孩儿一听爹爹令下,便知这是为了充实日后起事的兵力,因此多方策动,应征的士卒甚多,当可补我军兵力不足之患。”
李渊看着他道:“可是你过份卖力,闹得两位副留守都起了疑心。且不说你招的人中有不少是辽东之役的逃兵,本该问罪的,一入军中却都占了指挥大权,这就够让人疑心的了;而你置买的物资,倒有大半是雨具,半点不象是备战于北方的沙漠,分明是要南下用兵。两位副留守也不是蠢到家的人,岂会看不出来?”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看得出来就看得出来呗!我本来就没想过要瞒住他们。这太原城里的兵力大部分掌握在我们手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最多不过是写封密奏去给江都那昏君。但那昏君在那边天天花天酒地,天下乱成这个样子他尚且不管,何况这等无凭无据的告密?”
李渊摇头道:“你太小看人了!狗被逼急了尚且要跳墙,何况是人?他们已经定下密谋要铲除我们了。”
李世民忙问:“什么密谋?”
“你看近来天气如何?”
李世民听他忽扯到天气上去,一怔后道:“近来天气很旱,春天时节这样滴雨不下,只怕要闹成灾荒了。”
李渊道:“不错。因此五月初一我要亲到晋祠祷雨,这原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但我收到消息,说王威和高君雅二人已定下奸谋,由王威嫡系的部队担任城郊到晋祠的警戒,到时候他们就包围祭坛,逮捕所有官员;高君雅则同时在城内捉你,以晋祠生变为名抢过留守府的符信,解除我的兵权。”
李世民听了也不惊,冷笑道:“他们要犯上作乱,那就更好,正好可以一举荡平,省得我们花心思该怎样诬他们一个罪名。如今我们既已全盘掌握他们的计划,也就不必怕他们。到时爹爹调遣亲信,化了装混在观礼的百姓之中,一俟事发就上前将之拿下。我在城中暗集兵马,也同时将高君雅一党擒获。那时以犯上作乱之罪斩杀他二人,名正言顺。然后顺势起兵,直取长安,则大业可成!”
李渊直摇头道:“你想得未免简单!我的亲信都扮成平民在外围,他们的部众却聚在内圈。一旦事起,若我们的人赶不及过来救援,可怎么办?再说兵凶战危,这样等人家发动了才还击,若一个不小心被他们伤着了我,岂非大事不妙?”
李世民在心中嘀咕,想:“你连这一点点小险都不愿冒,也未免太过贪生怕死了,这岂能成就大业?”口中却说:“那么爹爹另有什么良策?”
李渊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这是不易真理!现在离晋祠祷雨还有几天,我们应抢在他们头里发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如今他二人罪状不显,凭什么捉拿他们?”
李渊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天我将跟他们二人一起坐堂视事,到时我会教人进来告状,说他二人勾结突厥,卖国求荣。他二人若不曾打算害我,自然视这等荒谬控告为笑话;但若他二人心中有鬼,定会疑心是我欲诬陷他们,必然恼怒若狂,意欲反抗,那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捉拿他们。明天你调动兵马,控制城内到城外的交通要道,以防我在府中拿不住他们,被他们逃跑出去。你无论如何要拦截住他二人,不可被他们逃出城去。只要擒住首脑,他们兵力微薄,不是我们对手的!”
李世民大喜道:“爹爹放心!孩儿一定严密布防,教他二人插翼也难飞出去。”
李渊道:“这件事务必要办得隐蔽,千万不能让他们的手下听了消息去。你若再鲁莽坏事,我这回可就真的要大义灭亲了!”
李世民激昂的道:“爹爹将孩儿看成是什么人了?孩儿愿立下军令状,明天他二人必成阶下之囚!爹,我现在就去安排这件事。”
李渊道:“且慢!我要先带你认识认识我们这边的人。别要明天弄出个‘大水冲着龙王庙’,敌人没捉着,自家人先打起来了。”
李世民大奇,想:“什么‘我们这边的人’?我们这边的人不都是我收罗来再介绍给爹爹的吗?怎么我会不认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