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云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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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下塔回家时,天已全黑。吉儿走进卧房,也不点灯,坐在窗前怔怔的出神。
忽然,有人无声无息地从背后一把搂住她。她大吃一惊,正要挣扎,已闻到那人的气息,知道他是谁了,不禁气苦道:“你还来干啥?”
李世民道:“吉儿,今天下午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吉儿冷笑道:“谁敢生你二公子的气?我不过是你养着的一只金丝雀儿,难道还能向主人发公主脾气不成?”
李世民叹道:“你这么说,不是分明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在这儿等了你好久啦,见你老不回来,可不知有多担心呢!”说着便要去拉她的手,却给她重重的一摔,又挣脱了开去。这下子,他不觉焦躁起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礼也赔了,歉也道了,你还想我怎么着?”
吉儿抿紧了双唇不作声,眼中缓缓的又滚下泪珠来,打落在不吸水的白绸前襟上,顺着衣纹溜下来。
李世民见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道:“吉儿,吉儿,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说着眼中一热,也不觉流下泪来。
吉儿见他动情,心中也软了,靠进他怀中,合上眼,只觉眼泪一点一滴的都流进心里去了。她迷迷糊糊的想:“难道我这一辈子,就是这么给消磨掉吗?”
李世民一听刘文静转述裴寂的计划便吓了一跳,道:“这怎么行?”
刘文静道:“二公子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吗?”
李世民道:“当然大大不妥!我的本意是要劝爹爹起事,可如今依他法子,简直是胁迫,哪里还是劝说?”
“劝说还是胁迫,不过是字眼上的差别罢了。”
李世民惊道:“这么说,刘兄竟是赞同这个法子了?”
刘文静道:“此计虽迹近无赖,但不失为绝妙好计。”
李世民摇头道:“这岂止是无赖,简直是下流!我身为人子,实在不能接受这样下三滥的法子。用这种法子,成功了也要为人耻笑;若失败了,我定给爹爹骂死!”
刘文静道:“依我之见,此计只会成功,绝不会失败!”
“你何以有这偌大的把握?”
“裴寂这家伙虽是小人,却着实有几分歪才。正因他是唐公的酒肉之交,恰恰能钻进唐公肺腑之中,对唐公的脾气摸个一清二楚。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唐公为人如此谨小慎微,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法子可以令他下定决心?”
李世民在厅中来回踱步,一时沉吟难决。
刘文静见他心志有所动摇,乘胜追击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二公子平日是何等洒脱不羁之人,何以今日竟为区区小德而弃此成就大业的良机?”
李世民霍然回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道:“难道舍此而外,真的更无良策?”
刘文静朗声道:“若另有更体面的良策,二公子早已用过了,我们又何必再找裴寂此等小人?”
李世民一拍书案,道:好,既是如此,便是再为难的事也得去办!你去通知裴寂,叫他尽早安排此事。“
刘文静领命而去。
晋阳宫内,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正盘膝坐在热炕上,低声密谈。
左首一人名张雪艳,正急急地问右首另一叫尹德容的妃子:“姐姐,你说我们该不该答允那裴老鬼?”
尹德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雪妹妹且先别急。我来问你一句,身为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张雪艳道:“女子当然以容为首。”
尹德容摇头道:“这就错了。你我难道不都自负容貌无匹?却给皇上撂在这边陲荒宫之内,坐守空闺!”
张雪艳恨恨的道:“只恨皇上身边狐狸精多,皇上又是喜新忘旧、用情不专之人!”
尹德容道:“天下的富贵男人又有几个是用情专一的?即使皇上专宠,以色侍人终难长久。到了人老珠黄之时,就是恩爱化烟之日。”
张雪艳道:“既然容貌并非女子之首,则姐姐以为什么才是女子之首?”
“当然是以才为首!”
张雪艳一听,大失所望,道:“姐姐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有才又有何用?”
尹德容道:“非也!这句话是谁说的?是男人说的,是不是?只因女子有了才,男人就难以驾御,所以才作出这么一句鬼话来骗我们女子罢了!”
张雪艳仍是不以为然:“女子既不须出而为将,又不能入而为相,要才来何用?”
尹德容道:“皇帝也既不是将也不是相,却可操控将相的生死大权。”
张雪艳若有所悟,道:“尹姐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有才的女子能操控一国之君,胜于为将为相的男子!”
张雪艳笑道:“原来姐姐绕了这么个大圈子只是要说那李渊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君。”
尹德容道:“不错!纵观当世,乘乱造反者哪里没有?但象李渊那样兼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的则绝无仅有。”
张雪艳颇感有趣道:“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是指什么?”
尹德容道:“天时即天命。李渊与当今皇上份属姨表之亲,身为皇亲国戚而入主皇家庙器,名正言顺,可谓天命所在。”
张雪艳失笑道:“这种似是而非的名份,你称它作天命?”
尹德容道:“妹妹休得小窥了这似是而非的天命。这世上有一群自以为有德的男人称自己为君子,专讲究名份的正顺。可笑这帮人如此不知变通,死抱着名份之分,但其中着实有些人才,再加上都是些操文弄墨之辈,擅扬声造势之术,往往能引领人心,左右形势。要这等人去归附那些草莽出身的乡下佬,那是难上加难。但李渊名份有属,要延揽这批人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张雪艳连连点头道:“姐姐言之有理。则地利又如何?”
尹德容道:“太原向为兵家必争之地,离长安又不太远,只要一举兵占据长安就能扼守关中要地,成为全国中心,这岂非地利?”
“然则人和又如何?”
“李渊此人老谋深算,因此皇上虽几番要扳倒他,都被他逃过大难。此人有此枭雄之才,何愁大事不成?”
张雪艳欢喜道:“这么说,姐姐有才,李渊又兼有天地人三利,只要我们攀附上他,就能飞黄腾达、高居人上了?”
尹德容颔首道:“不错!女子若只是有才,却不能依附上有前途的男子,终是一场空梦!当初我随皇上到这晋阳宫,虽只在酒宴上见那李渊一面,但两相一比,我就知道皇上残暴有余,大智不足,不是可以依托终身之人。李渊却雄才大略,是注定成就伟业之才。因此皇上要挑选妃嫔留驻晋阳宫时,我便主动请求留下。如今果然让我赶上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时机。那群狐媚子在江都虽然风流快活,但他日大难来时不是香消玉陨就是被糟蹋成残花败柳,哪里象我姐妹俩专宠一人的风光?”
张雪艳惊喜交集,道:“姐姐果然目光远大,小妹托你的福气,但愿他日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尹德容道:“因此当务之急,便是要笼住李渊的心!”
这夜华灯初上,李渊的车骑便已停在晋阳宫外。裴寂哈腰堆笑地将他迎入殿中。
李渊一入席就叫:“裴老鬼!你巴巴的叫人来告诉我,说今晚有新鲜玩意给我,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裴寂笑道:“唐公不必心急。先开开胃口,新鲜玩意马上送到。”说着便吩咐开席。
侍女流水价地将菜摆上来。李渊瞪大眼睛看,却见桌上摆的尽是些什么熊掌、鲍鱼、鹿唇之属,虽然名贵,也不过是平日吃惯的珍馐美味,并无甚新鲜,便道:“好个裴老鬼,原来是骗我的!哪里有什么新鲜玩意?”
裴寂道:“小人岂敢欺骗唐公?只要唐公耐心等待一下,很快就可以见到新鲜玩意。来来来,先喝三杯!”当下与李渊对饮了三杯。
三杯下肚,殿中热气腾腾,李渊脱下大褂,喝得更是欢畅。
裴寂笑道:“唐公小心了,新鲜玩意来啦!”
他拍了三下手掌,本来在一旁低低奏着伴乐的乐工突然将曲调一转,乐声一下子变得妖媚娇柔、如泣如诉、春情荡漾。帷帐一掀,两个脂浓粉艳的女子扭着身子舞进殿中。只见二女做出种种投怀送抱的动作,伴着越发淫荡的乐音,不住暗送秋波。
李渊本已有几分酒意,这种音乐入耳,这种舞姿入目,瞬时间心猿意马,身子禁不住也随着节拍扭来扭去。
裴寂笑道:“唐公,这新鲜玩意如何?”
李渊吃吃笑道:“你这死老鬼,当真艳福不浅,在哪儿弄来这等迷杀人的娇娃?”
裴寂道:“入得唐公法目,自然是非同寻常!唐公请慢慢欣赏,小人内急,先告个罪。”
李渊一双眼只绕着两个美人转,恍若未闻,只随便点了点头。裴寂心中暗喜,便悄悄溜了出来。
他走到偏殿,只见李世民正在不耐烦地踱来踱去,忙上前请安。
李世民焦燥道:“怎么样?”
裴寂笑嘻嘻的道:“一切依计行事,十分顺利!”
李世民吁了口气道:“但愿事情结局真如你所料,否则我可既做了丑人,又担了罪名。”
裴寂作了一揖道:“二公子望安!二公子分派下来的事情,小人岂有不竭尽全力之理?二公子只须等到明天,必有佳音。”
次日早上,李渊宿醉渐醒。他一张眼,只见香玉在怀,左拥右抱着两个美人。他脑中犹有些迷迷糊糊,一时弄不清身在何处,举目看去,只见处身于一间陈设极尽奢华的卧室内,但最瞩目的还是室中的帷帐、帘子全是黄色,上面的图案都是金黄丝线绣成的张牙舞爪的蟠龙。他心中忽地一寒,“啊”的大叫了一声。
身边两个女子给他这一声惊叫吵醒了,揉着眼也坐了起来,偎依到他怀中,娇声道:“陛下醒得好早啊!”
李渊一听“陛下”二字,只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