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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大唐风云录-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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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便在史官面前说的话。可是,我白等了,我白等一场了!我多么愚蠢啊!她根本不疼爱我,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对我说她疼爱我!你出来了,跟我们说,不必等了,母后不要见我们!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们见她,她不仅不疼爱我,她压根儿就不疼爱我们!她根本就是天性凉薄,心中没有母子之情!’他说到这儿,扑在地上号啕大哭出来。吉儿吉儿,你说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李世民说毕,也是失声而恸。
  吉儿听得惊心动魄,好半天才道:“无垢在这事上,确是大大的错了。她一心一意以德行约束自己,但天下可做到她这种程度的人能有多少?她一味的光靠一个‘严’字来管束承乾,难怪只招儿子的怨恨。”
  李世民止泪道:“不,你不明白。无垢的用心,只有我能了解。若非我如此待她,她就不至于这样待乾儿。我不大喜欢乾儿,无垢想必已看出来了。她担心我会废了乾儿的太子之位,所以加倍严苛的管教他,惟恐他稍有一点什么行差踏错,我会寻得藉口来易储。她是太爱乾儿了,这才反而害了他!说到底,是我的错、是我的不是!”忽一把抓住吉儿的手,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错?无垢待我之心,我到她死的一刻才明白;燕儿对我一往情深,我却始终不放在心上;我只想得到你的心,却连你的人都留不住。还有,还有,我骨肉相残、屠杀子侄、逼父退位、孝悌尽丧,如今连自己的儿子都恨我……”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双手捂面泣道:“吉儿,吉儿,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一事无成!”
  吉儿吓得魂飞天外,又揽住了他,道:“你怎能这么说呢?你打下了这万里江山、你做上了这千古名君,千秋万载之后,这在世的人中除了你还能有谁仍被记起?”
  李世民苦笑一下,道:“‘千古名君’?啊吉儿,我已经厌倦了,我很累,我实在不想再坚持下去,我不想做什么‘千古名君’了!”
  吉儿见他满额冷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心中惊恐万分,轻轻抚摸着他双手,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做遗臭万年的昏君不成?你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一直都不想重蹈我父皇的覆辙,不是吗?”
  李世民伏在她怀中,梦呓似的道:“是的,我不想。但我不想又怎样?我跟你父皇根本就是同一种人!嘿嘿,他是我的表叔,不是吗?我们本来就是在同一条根子上出来的,其实我心底里是不是也在渴望着能象他那样纵情酒色、荒淫无度?我讨厌那些大臣处处批评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好象这天下最不能随心所欲的就是我这个做天子的人!如果他们的劝谏真与国家大事有关,那也罢了,但有时他们根本只是为了劝谏而劝谏,只是为了显示他们是忠臣良士而劝谏,甚至只是为了可以束缚我而劝谏,那简直是无理取闹!好比我长年有气喘的病根子,夏天时就会发作得更加严重,每年都得到九成宫去避暑。那些大臣便大为紧张了,纷纷上奏章,说我这是穷奢极侈、喜爱游玩、劳民伤财……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又有一件他们常常要唠叨不休的事,就是说我喜好行猎。我自当了这皇帝,便再也不能上战场了,我只想以打猎来重温少年时驰骋沙场的旧梦,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痛快一下?可他们就连这一点点乐趣也不许我享有,还动不动的就拿我来跟杨广比,倒似只不过我多打那么一次猎,这江山就非要亡掉不可一样。若我真的做错了,他们怎么骂我,我原都可以受之无怨。但我并不以为这些事我错了,就只为着做那从谏如流的名君便要一次又一次地忍、忍、忍!有一次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向他们发作出来,道:”你们以为朕不如杨广,那比桀和纣又怎么样?‘可那些大臣早已给我宠出一副硬得发臭的脾气来了,听我这么说不但不退缩,反而一挺胸就说:“如果皇上不纳微臣之言,结果就是跟杨广、桀、纣一样,天下大乱!’我本是忍不住要好好惩戒一下这班无礼之徒的,但一扫眼间看到那记录‘起居注’的史官正举笔等着记下我要说的话,想到这样的事情一入了史书,以前辛苦忍了这么多年,可就全都前功尽废了,只得压下满腔怒火,反向那些家伙道起歉来,道:”是朕考虑不周,才说出这等话来。‘然后还要赏他们彩缎百匹,以示鼓励!“
  吉儿心中一声长叹,想:“你还说什么不想当名君?不就为着这身后的令名,才这样苦苦忍气?是你自己好名之心太盛,才甘心受这样的罪,那又怪得谁来?”双手捧起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道:“你错了,你跟我父皇绝对不是同一种人!他从来不去想以后的史书将如何书写他,只顾眼下过得快活。你渴望的却不是现世的纵情酒色、荒淫无度,而是以后的清誉令名,你要的是__不朽;你得到的也将是__不朽!但你得忍,你得牺牲一些眼前的舒心快意!”见默他不作声,便叹道:“其实你自己也很明白的,只是平时跟谁也不能发泄这心里的苦闷,在我面前才可以,是吧?”说着放开了他。
  李世民喘息了一会儿,心绪渐渐的平静下来,自嘲的一笑,道:“也许吧。说实在的,自从无垢去了之后,我真的再也找不着一个可以说心事的人了。”
  “这些过往的错事,你不做都已经做了,再多想又有何益?唉,我看,还是算了吧。”
  李世民苦涩的道:“我自己又何尝还想记在心头、徒添苦痛?只是这些时候来,我为立储之事所苦,又看到乾儿这副模样,忽想起以前我自己不也是如他怨恨我一般怨恨父皇吗?当年我跟他一样也不受父皇的宠爱,觉得父皇处处都在偏心大哥,甚至还对我出尔反尔。如今轮到我自己处在父皇当年的位子上,才明白他那时的难处。我诚然不喜欢乾儿,但他说到底是我的儿子,我难道真想害死他不成?我确是更愿青雀来替他的太子之位,但并不想他因此而丧命。我从雉奴(李治的小名)口中听到青雀的为人竟是如此阴狠,他连雉奴都不能放过,怎可指望他在我死后不向乾儿下毒手?我若真的将帝位交到青雀手上,岂不是等于置乾儿于死地?我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再说,我既疼爱青雀,又怎忍心明知他将来会犯下弑兄大罪都不加阻拦?我自己背负了这样的罪孽,难道我的下一代还要再背负同样的罪孽?”
  吉儿道:“你总可明白了吧?当年你父皇若将帝位交到你手上,他就等于将建成置于死地,他又怎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不!你们都错了,你们都错了!我不想杀李建成,我真的不想杀他!”
  吉儿只是摇头:“事到如今,在我面前还何必要说这种谎话呢?”
  “我是在说真心话,为什么连你都不能相信?”李世民更感伤痛,“当初‘杨文干兵变’之事爆发,夜里父皇下山歇宿,留我在仁智宫守卫。那时建成就囚在宫内,那里全是我的亲信,我若当真想杀他,那一刻真是再方便不过了。而且,无忌、玄龄、如晦他们三个也一起来劝我斩草除根,但我都没答应。不,我不想杀他,我甚至想得了太子之位后对他大加重用,就象后来我对魏征一样。即使到了我真的射杀他的那一刹里,我已经在后悔杀了他。但是,我这样心慈手软的后果是什么?我就退让了那么一步,马上就陷入几乎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危境之中,无忌他们都说这是‘妇人之仁’,连那东宫的太子妃也取笑我这是道行不足。你说,我能怎么做?”
  吉儿听得张口结舌,一时作声不得。
  李世民见她这样子,长叹一声道:“不过这些事情说出来还有什么用呢?千载之下,还有谁在乎我是不是真的想弑兄杀弟?就算是现在,也没有人会信我这话,是不是?连你也一样。”
  吉儿吁出一口气,道:“我真的不知道实情原来是这样的。既是如此,为什么你跟建成之间终究还是闹到非兵戎相见不可?是建成一门心思要杀你吗?我看他天性不是如此狠毒之人吧?”
  李世民摇摇头,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还有谁能知道?或许他也不想,或许他想,那又怎样?你自己也说了,不做都已做了,难道还能返回过去,一切重新开始?”他怔怔的又想了一忽儿,“这些日子里,我不住的回想当年的情景,才体谅到父皇的苦衷。他其实一直在回护着我,要不的话,只要他一早当机立断,褫夺我的兵权、王号,那时我还未能控制玄武门,除了束手待缚还能怎样?自然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但他深知,一旦我失了兵权、丢了王号,可就真成了任人宰割的砧上之肉。大哥或许不一定非要我的性命不可,但元吉向来恨我入骨,岂有不对我痛加折磨、乃至杀之而后快之理?他虽决不容我染指帝位,却还是想保全我的身家性命,才致此‘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之害。唉,这就叫做报应不爽吗?当年我恨自己的父亲,如今就轮到我被自己的儿子所恨啊!”说到此处,又不觉泪如雨下。
  吉儿也是一阵戚然,劝道:“你既知当年你父皇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你就该尽早当机立断,不要再重蹈他的覆辙了。”
  李世民面容一凛,立时已将适才的儿女哀思置诸脑后,沉吟道:“所以,我打算立蕊儿为后。”
  吉儿大惊,想:“你刚才还在说自己觉得有多对不住无垢,这当儿怎地就想着立新后了?难道你方才种种做作全都只是在演戏?”
  李世民见她面色大变,已猜到她心里所想,忙道:“吉儿,你别误会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蕊儿,而是为了恪儿。”
  吉儿恍然大悟,想:“原来如此!你说来说去,还是想立恪儿为太子。”须知太子之位虽不一定要由长子承当,却一定只能在嫡子之中挑选。李恪是庶子,要当太子,第一个难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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