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令-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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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他那理解,就是戎子火得要死,让他闭嘴,懒得跟他再说。想到死去的蔡致想到生气的戎子,谷梁米直想拍自己几百个耳刮子。又想到刚才冲进地下室看到那一幕,那简直是揪得小心肝扭成根麻花。
戎子果然是喜欢随便那种精明能干、爽朗乐观的人,像他这么笨笨的老坏事的,就只有挨骂的份,时不时还莫名其妙挨上一拳头。
他心里这么翻江倒海的痛悔难受,戎子却不知道,见他乖乖闭了嘴,也不再说什么,专心给那孩子处理伤。
这一夜,对于失去胞兄、悲伤欲绝的蔡雅,对于恍恍惚惚、呆坐得似乎石化的随便,对于魂不守舍、胡思乱想的谷梁米,对于头疼于如何猎杀那只曾经是季逸林的丧尸、如何护大家周全而出的戎子……对于其他惶惶不安的幸存者们,都是极其漫长的一夜。
第 21 章
天空一直没有亮起来,直到第二天中午,手表上的指针都过了十二点,还是阴阴暗暗晦晦涩涩,黑云压城,隐约电闪,远处雷鸣。
一屋子孩子在风声中瑟瑟,挤在尧浅倩与随便周围。没怎么睡又心不在焉的谷梁米一个莴苣姑娘的故事讲了一上午也没有交代清楚,被雷声几次打断,终于眯缝着眼睛往窗边望望,这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雨!”
淅沥沥的小雨先降下来,不过十几秒,哗啦啦如瓢泼。
“我出去淋一会儿。”他终于提起些精神,有些兴奋地说。
“回来!”却被戎子喝住了。
看着谷梁米沮丧地缩回来,戎子低声嘱咐着,“不要出去打草惊蛇。”
“哦……”
戎子靠在会议室的窗边,抹了抹被水迅速淋得模糊的窗玻璃,看向外面的操场。
雨帘的那头,教学楼的大门掩着,因为之前门锁被随便打坏,此时被风吹得忽开忽关。院里先前搭的上课的棚子,棚布被吹得掉落,卷起来滚到院末、上有迎客松的墙砖前,团起来湿漉漉贴在砖脚下,迎客松上凝固的血迹被雨水冲刷下来,黑黑的水蜿蜒淌在那团布上,远看像一具趴卧在黑色血泊中的尸体。
天际一道光闪过,刹那间撕开天空,映得戎子眸中一亮。
四五秒后,轰隆隆一道惊雷。
而就在这雷声中,戎子手里的降魔杵突然不住地发颤,教学楼的大门像是受到了来自里面的什么气流的冲击,猛地向外一关,所有声音淹没在雷声里了,只能看见门缝里泄出来的金光。
几乎是同时的,戎子拉开窗户跳了出去,直奔教学楼。
跑跳着冲过去推开楼门,脚下沙石土砾泻出,门廊里头尽是飞溅开的土石残骸,那头小院子里两座假山塌得只留一座孤零零立在雨里。
而曾经的锅炉房已成一片废墟,飞扬的尘土还未完全散尽,在雨里灰蒙蒙一大团飘舞。
随便从后头跟上来跑到戎子身边,顿住脚。
他呆呆地看着那片废墟,“……你早上出去过一趟,是来这里埋了符?”
“是,”戎子道,“一旦有人进入就会爆炸。没想到它这么快就回来。”
是他瞒了随便过来下符,不是不信任随便,只是终究不放心。
身边传来沉重而颤抖的呼气声,戎子转头来看着随便,可门廊里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你还在不舍?他已经死了,他不是季逸林,现在我们只是清理了一只丧尸。”
随便没有答他,仍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良久,他上前几步走出门廊,走进雨里,走上那片废墟。他低着头看着脚下颓砖剩土,层层支架下连地下室的门的位置都看不见。
他跪了下去,颤抖的手伸下去,摸着地上一块残砖,闭了眼。
豆大的雨水砸在他头上身上,湿了他的发他的衣,水从额头发尖低落,滚下脸颊。
“……你……等我几天,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雨声太大,站在门廊里的戎子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甚至看不清他嘴巴的动作,只能见他静静地跪在雨里,水打落在他身上,像给他加了层带雾气的罩。
雨声轰鸣,黑云覆天,悲伤像是会感染的瘟疫。戎子突然间觉得心口莫名压抑,跳动加速,像是慌乱,像是彷徨,他自己也摸不清这些以前少有感触的情绪从哪里涌来。
他实在不懂,再怎么随便和那个季逸林之间常年搭档、相濡以沫,有着脱也脱不开断也断不掉的联系,也不至于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样。身为除魔师,连下手杀他的勇气也没有。在他死后,还悲伤痛苦至如此。
他不知为什么就想起还留在会议室里的谷梁米来,想起谷梁米委屈地缩起来的样子。如果被咬的、变成丧尸的是他自己,谷梁米是不是也会这样蹲在那里,继续散发着发霉气息,风雨交加里可怜巴巴蜷成一团。
如果被咬的、变成丧尸的是他,那个笨蛋,是不是也是一样下不了手?
戎子突然有些背上发冷,毫未察觉自己已经开始皱眉微微摇头。不行不行,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轰卡卡。
雨声中夹杂的第二次坍塌声惊醒了戎子与跪在地上的随便,二人同时抬头惊讶地望了对方一眼,想起什么,接着便几乎同时动作,冲出教学楼大门。绕到楼后,往那向外的坑洞那里跑。
戎子伤还没好,跑得慢些,转过拐角就见随便呆呆站在那里。那原本容一人过的小土洞已经变成个大坑,沙石喷涌出铺了一地。
然而即便是被雨淋得化开了,还是可以辨得清那沙石间明显的一滩血迹,很大的一摊,黑色的血液。
血迹一直淌到向外的围墙墙根。
……
'28/5,雨。
又给逃了,又给逃了!!
它真不愧是季逸林,不,真不愧曾经是季逸林。
要怎样才能让它再死一次?
它彻底地惹怒了我!我一定要亲眼见它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我一定要亲手跟它……'
“咚咚咚!戎戎?”
又是门扇起的风,谷梁米探个脑袋进来。
“我说了多少次,进来要敲门!”
“我敲了啊。”谷梁米颇为无辜。
敲了要等别人说可以进了才能进吧?!边敲边进那还有什么用?!戎子连话都懒得吼了,直接用眼刀剜他。
“好啦……好啦……”谷梁米边躲“刀”边钻进来,“你是没找到换的衣服吗?随师傅说没有可以去找他的穿。”
之前戎子和随便回了会议室才发现,那场雨的水竟然是带腐蚀性的,隐约还带点黑,不知道是血水还是什么。身上的衣服淋了那么久,回来一干就发脆,扯扯就破,只能回楼上换掉。随便倒是早早换了下楼回会议室去,戎子却称要找衣服,磨蹭了好一会儿一直没下来。谷梁米等得心慌,巴巴地就上去了。
“要不你穿我的吧,虽然可能有一点大……”谷梁米又犹豫着说。
“找件你的给我。”戎子没什么好气道,趁谷梁米蹲在那里翻,把手里盖住的日志塞背包里。
换了衣服,扯了扯有些长的袖子,抖抖松垮垮的衣摆,“你又胖了?”
“什么叫‘又’……”谷梁米不满地说,“这件还好吧,是你又瘦了。你每天就吃那么一点,回去要多补补,我去年跟笙哥学煲鸡汤,做给你你又不喝,老嫌我没笙哥煲得好,今年……啊……”
他突然住了嘴,反应过来自己提了个什么名字,赶快咬住舌头闭紧嘴,挂了一脸黑线,偷偷拿眼去瞄戎子——果然戎子脸黑着。
虽然脸色不好,戎子却没冲他发火,淡淡地说了句,“死都死了,还提什么。”
看看谷梁米一副做了错事的可怜样,又加了句,“只好将就着喝了。”
那就是代表今年他煲的汤还是可以勉强喝喝看。谷梁米再傻也不至于听不出这个,黑汪汪的眼睛里带了喜,没察觉自己看着戎子的眼神乐颠颠的。
给块骨头就开心,至于么?戎子无言地反望着他,叹口气说,“我一直没跟你提过,我哥是怎么死的。”
“恩。”谷梁米默默地在心里点点头,一提名字他脸色就不好,问都不敢问。
“上头说是任务时突发事故,其实……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混乱中被他的搭档失手打死的。”
谷梁米瞪大了眼睛。
“我一直就讨厌那个笨蛋加废物,”戎子阴暗着脸说,“早让我哥不要再跟他来往,偏不听。他到底有什么好?只是个废物,连敌我都分不清的废物……”
回忆起戎子他表哥的搭档,谷梁米只能想起一排带白牙的笑,好象还是个不错的人,见过几次面,挺友好一个人。在戎子表哥失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听说是离职了。最初以为他是失了搭档很伤心,没想到还有这一份原因在里头。杀了笙哥的人是可恨,可他也并非故意,错手杀了自己搭档,应该会更加伤心加自责吧,其实也蛮可怜的。
老是骂别人笨蛋什么、废物什么,真是戎子的风格……
谷梁米在心里头碎碎念着,冷不丁听到戎子接下来又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自己还是安慰谷梁米。
“其实想一想,你笨是笨,比他要好多了。”
谷梁米眼睛瞪得更大,委屈地看着戎子,说,“我哪笨了!是你一直说一直说,搞得所有人都以为……”后面的话就越来越小声,“早就说过,我哪点差了,编号三十八也很难了啊,总部前五十就很不错了,哪像你要求这么高非要第一第一的……”
“你又乱嘀咕什么?”戎子一瞪眼,就去扯他脸,“你有话就不能大声点好好说?你不笨?你蠢事还做得少了?啊?”
“呜……”大饼脸拼死挣扎着捍卫身为包子的尊严。两个人撕打成一团,不知不觉就变了谷梁米被戎子按在地上揪住脸两边扯的造型。
扯着扯着,戎子突然卸了力,从他身上默默地退了下来。
“痛……”谷梁米爬起来缩到边上去拼命揉脸。一边心里滴血地想着老了以后会不会跟沙皮狗一样两边耷下来一层皮,一想起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