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虹养悔作者:苇[出书版]-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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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尽心思把事件压下如此久,现下他们来怪他与舞隐暪了,可笑。
不暪的话,这群小剑魂又能干什麽?让他们过些幸福日子也不要了。
「别天真的以为可以把他教好,韬虹永远也不可能放弃剑匠,这道理是同样。他本身就是恶,恨意只会在他懂事之後越来越强烈,在他杀尽你们之前快把他给毁掉吧。呵,当然,你们也可以等,等他杀第一个人类时,鬼差自会找上门。」
只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极可能是朝夕相对的祁澜。
祁澜给了韬虹爱情,韬虹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守守同样无法自拔、无论他被这狂乱力量控制住让他遗反意志地杀了多少个人,却永远不够,只有反噬祁澜才会感到结束、得到最终的完满。
也许韬虹是早有所觉了,依祁澜的性子给嚣狄长流拒绝後,至少要消沈个几个月。
但他在给嚣狄长流拒绝的第二天就已像变了个人般精神奕奕、神精气爽,以後半点也没有提起嚣狄长流。韬虹是发觉他的恨转移了,却不敢去发挖真相。他太害怕那真相。
与他一体两面的,正是守守。
那是个无法逃避却让他们措手不及的循环,很快,在意识到他们为了保护祁澜而选择毁掉自己、所爱的人竟要毫无缘由地杀掉自己时,守守就开始懂恨了,反撃会杀到他们一个不剩才止息。
「祁澜就是这样的人,喜怒哀乐贪嗿爱恨痴都打在刀剑上。」
雨停了,春魉把单翼收回肩胛骨之内,扶起熹舞的手舔食鲜血。
他眼角一瞄,还窥到早已醒过来、挨紧门边的影子。
「他本就不该当剑匠。」
***
语冰哼起曲调来了。
仍是带著一点陌生、一点熟悉的旋律,在剑场缓缓扬开。
守守被揽在他怀中,看起来有点突兀,不像以往和谐。
守守闭起了双眸,似在语冰的曲子中睡得沈甜。
看著外貌身高都与他们相近的守守,语冰也著实怀疑自己被称为兄长的资格。
下过雨的泥土湿湿软软,渗著些清新味道。
天亮时,阳光打在排列整齐的剑胚上被水珠反射出七彩光芒,形成壮观漂亮境像。语冰记得,守守都很喜欢看,在下雨之後会杆在胚架前很久,光玩水珠也够他一下午。
讽刺的是,祁澜的恨长得如此可爱。教人不爱不行,真不知该怪谁。
「他的确乱哼也动听。」
鸟妖坐於粗大树桠上,翅膀抖落不少水珠。
韬虹坐於身旁、静静听著语冰的曲子,闭目不发一语,彷似跟守守一般睡沈了。
「天亮了,你们的决定是如何?」
春魉抓著半湿不乾的发,环视剑场众魂。他们各自沈思,压根儿没有商量过。
一整晚了,他们就这样坐到早上,却没人告知他要把守守毁掉还是留著。倒是,他也并非不懂他们,大抵还是决定把守守留著吧,他们的夥伴爱多得用不完。
剑匠坐在门後一整晚,没有出来说一句话,却也没有移动半分,没法洞悉他的心思。
韬虹睁眼看著他,却是没有给予答案,反而问了,「春魉,你每一世去接熹舞时,会害怕接他不著吗?」
鸟妖就知道他们一定会耍耍嘴皮子,他有点烦躁地闭眼,再奉陪一会,「问这些干嘛,你们只要回答毁还是不毁。」
「就是你,也会害怕接熹舞不著吧,我们也害怕。」害怕祁澜会崩溃、害怕自己会内疚、害怕欠了守守,害怕很多很多……千种百样,难道春魉无法体会吗?
「守守伴你们的时间不过几个月,这怎麽同?」
「有什麽不同。守守出生的时间长短对我们来说没分别。」韬虹看向夏,夏只顾凝视著守守,看了一整晚,「熹舞死了,你还可以伴他再一世。守守毁了,世上就永远无他。」
「告诉你吧。」春魉一手托腮,饶有兴味地看向他,「我跟你们的分别就是,熹舞每一世的因果,我不插手。即使是他因那双怪眸而被父母打死了,我也不会动一分。」
「你就眼睁睁看著他被打死?你怎狠得下这个心!」
「有一世的熹舞也像此世一样,因为这双褐眸而被父母乡里虐打,有次,他快被同乡村民围殴至死时,我按捺不住出手了。」
春魉眺望著远方,说到这儿,一顿,收回视线,「你知道之後怎样了吗?」
韬虹抿紧唇,不语。他猜得出来了可是不想说。
「他被烧死了。」鸟妖伸出两指,磨擦,哒的一声指尖冒出了簇焰,「村民说他是妖邪之物,更大条道理的把他绑住烧死。他一直在凝视我,被猛火烧的时候也在看著我,直到烧至炭灰为止,他那双眸好像还定在我身上。我就这样眼睁睁看他被烧死,几乎连要下阴间去接他都忘了。」
「我宁愿他被打死。」春魉指尖上的火突地加大,熊熊烧著的焰几乎要灼痛眼睛,「小剑魂,你不知道那次我是费了多大勇气,才下阴间去抢他回来。那次之後,我不再担戴他的因果,要做的,只是等他死後去抢。」
「呵,你这麽好胆要当第二个我,就先护全这世的剑匠给我看看啊。」
鸟妖悠閒挠起双腿。韬虹未尝过,不会知道不动手才是莫大痛苦。「你们就别毁了守守吧,但我可以保证,不用多久你们就会看到剑匠的尸。守守嗜血但永远不够、他会杀了剑场中所有人,直到剑匠死亡为止都不会有结局。你不懂吗?」
他们就是太懂了,懂得太彻底了。
最明白的是他,守守跟他是一体双生的正负面,可笑的却是,祁澜给他的远不及守守的多。
一切负面的情绪都在守守身上了。为什麽要给予他们一个选择的空白期,若守守突然暴发了,至少他们可以选择与守守一起同归於尽,保护祁澜。
但现在,竟然讽刺至极的给予了他们一条分叉路,一段事件爆发前的空白。
是要折磨他们到什麽地步才够呢?他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要不让我吃掉他、要不让我封印他。别妄想以你们之力可以抵挡鬼差,守守杀人之後仍是会被鬼差所伏,结果只有一个。」
要不就守守被鬼差所收伏,魂飞魄散;要不就守守杀了祁澜,吃光了血,再被鬼差费多点时间收伏。「你们要看著守守被鬼差折磨吗?」
在那群阴间狗嗅到血味、汹群而出之前先把守守封印起来,这已是最坏情况中最好的决定。
「现在要毁的是我弟,连一点考量都算奢侈吗?」韬虹打断他的话,激愤地把音量提高了。
「我问你,韬韬。」鸟妖耸肩轻笑几声,把他的下巴板过来,「若守守杀了祁澜,在你们面前吃光他的血肉。那鬼差逮他之时,你们还会以兄长名义去护全他吗?」
韬虹咬紧下唇,以一双蓄满挣扎的眸子回应。
他们从出生之时已知道,只有祁澜,他们是不可失去的。这世上,只有祁澜无可取代。
「会,还是不会──!?」
鸟妖转头向剑场中大喊道,巨吼回响。
他知道夏与语冰都有在听他说话。
哼,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娃儿,明是眼前的情势很分明还跟他大谈仁义、什麽兄弟之情。
春魉松开韬虹的下巴,然後附在他耳边轻道,「你们答不出来吧。」
「你们如此对待他,他迟早在杀掉祁澜之後,也把你们杀得魂飞魄散。」
别担心,小剑匠总不会寂寞的,很快就在阴间又一家团聚了不是。
语冰的曲调子停下了。
他伸出一手,抚摸著守守被发掩盖的半边脸,一点嫌恶也无地抚著,「别睁眼。」
还是别睁眼吧,若睁眼了,就会看到他们的丑陋,他们也看到守守眸中载的怨恨。
还是别看来的好。
「睡吧,守守。」语冰道,就如每次晚间哄守守入睡般。
明知道守守没有真正睡下、也知道他每次也比守守早入睡,睡个天昏地暗,他每晚仍是这般说。
其实他也早有所察觉了,守守出生後被春魉抱出来时,竟是熟睡。
他是看到他们睡在剑架的姿势後就学起来了。
那时侯他就知道,连韬虹也未觉悟的能力,守守甫出生竟先学会了,这孩子的力量跟他们落差得异常地大。但他如韬虹一般,没有说出来、很怕说出来。
拖得一天是一天,只是现在已没得再拖而已。总是有这麽一天。
守守依言没有睁开眼,只举高双手摸索著他的轮廓,然後对他笑了。
还是那种哝声的露齿笑,即使以现在的外表,也是可爱自然得紧。
交托他全盘信任的守守,仍隐隐带著些不安,因此泪滑下来了,滴在勾起的唇角边。
滴滴答答,止不住地滑落下巴。
守守收起了手,他不知道这代表什麽意思,只能疑惑地摸著那陌生的液体,抹了又抹,根本止不住,眼泪滑落下手腕,「这……什麽?」
「不用抹了,快睡。」语冰重覆了一次,「睡完这觉,我再告诉你。」
耳边传来的是刮抹泥土的沙沙声,熹舞控著好几根树枝,在湿润的泥上画起了庞大的阵式。
最後一笔也画完的时候,咒文发出红光,树枝们一刹那成灰。
閒杂人等已被驱散,剑场的泥地上画出占地四分之三的圆阵,写上了复杂符咒。
熹舞在等待守守进阵,四周除了叶尖雨珠下地的声音,静得可怕,无人妄动。
蹲於剑场一角的夏看向语冰与守守,再也受不了这种氛围!
对,他们是选择了祁澜,不要守守!
那是他们三个共同的选择,既然已经选好了还要拖磨什麽?再下去只让大家难受,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反悔!
他大步大步地走向语冰,把守守一下扯走扔进阵内,「鸟妖,快!」
「夏!」看著这一幕的韬虹,从树上跳下来。
守守一下从语冰怀中被扯走、跌落在阵法之中,惊慌地想睁开眼晴。
「不要睁眼!」语冰急忙喝叫一声,守守立即杆住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