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一声晚安-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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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看看她。”
去揭伤疤不是理智的行为,但有些事他要弄清楚。
那女生瘦了很多很多,抬起头时,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突然亮了亮,贾温一直没有表情地坐在她对面,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女生露出了很复杂的神色,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最后千言万语滑落到嘴边,变成简单的一句:“好久不见,贾温。”
贾温突然想起几年前那场大火,梦魇一般地折磨了他多长时间,他脸色刷地白了,望向她的目光带上了难掩的厌恶憎恨。
“这么多年了,你总算来看我了。”女生笑得像要哭出来一样。
憔悴的脸瘦得两颊有些凹陷,贾温印象中那个整天跟踪他的胖子变得模糊起来。
时间太长了,终是要将原本就不清晰的记忆剥离了。
站在玻璃窗外的警官,将燃尽的烟捻灭,丢进烟灰缸里,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根,噙在嘴里,用打火机点上,白色的烟升起。
他淡淡地瞥了眼坐在里面的男人,恍惚想起几年以前那个平静到几乎冷漠的少年,黑色的头发将他的眼睛遮住,只能看到一个鼻尖。
无论问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正面回应,那个少年就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只是在知道犯人被抓之后,眸光复杂地凝视了她一会,似有不甘似有怨恨,但很快就烟消云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平静的受害者。
亦没有想过多年以后会接到他要求见犯人的电话。
面容没什么变化,黑软的短发,漂亮的眼眸,不过感觉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眼神比以前柔软,神情也没有以前那样决绝。他有时候回想到这个案子的时候,都会试着去揣摩那个少年的心思,究竟是什么让他那么平静,难道他没有负罪感。
毕竟那个女孩子是因为他才放火。
一般的小孩子不都可能会精神崩溃么,为什么他却仍然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他打听过,知道他后来住到远房亲戚那里去了,也知道考到了所好的大学并且没有再回来过。
是不是有些冷血了?
侧过头,看到他正垂着脑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双拳紧握。
时隔多年的忿恨么……警官吐了个烟圈,环着手臂,神情高深莫测地倚在边上观望。
那个时候记得是下雪了吧,手里捏着那胖女生送来的情书,觉得手指冷得有些僵硬了。抬眼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贾温甩手将情书丢还给他,打了个哈欠,淡淡地用眼尾扫了她一眼,随意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将手□口袋里转身走了。
没有回头看她是什么表情。
总觉得天气冷得让人受不了,他加快了步伐,风吹到耳后,冷得他一阵哆嗦。
看到抽屉里每日必到的慰问品,贾温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眯起眼睛,有时候是牛奶,有时候是面包,有时候是一张纸条,有时候是药。
无时无刻地不在关注关心。
再后来,快要烧到天际的大火弥漫开来,明明原本是颜色干净的天空,却在那一刻妖艳得要滴出血来,他记不清楚那个女生被抓到时的神情。
记忆里的她的面容模糊一片,像在大雾里一样。
不能多说话,他怕自己失控,他甚至觉得只要再靠近她一步,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她。
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愤。
忻意以前就跟他说,不能那么糟蹋女孩子的心意。那怎么做是糟蹋怎么做又不是呢。是说要笑着拒绝么,但既然结果一样,如何到达那个结果又能有什么区别。
——能把他一起烧死在大火中,以证明她的爱情多么坚贞多么深沉似海。
不要开玩笑好么。
贾温低垂的睫毛像飘扬的晨雾,一排干干净净的清淡影子。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你永远都不会来看我。”她垂着头说话,瘦削的肩在轻微的颤,“既然你来了,也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原不原谅我,当时我不是故意的。”
“我带了一堆烟火想晚上放给你看,那天是我生日……我想就算你不愿意看,我也还是要在你在的地方过这个生日。”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一下,“其实我等了你很长时间,我在你家门口的那条街上站了好久,不过那时候也觉得没事,一定要等到你回来。我后来就在想,明明有些事就像电视剧一样,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她凝视着贾温,眼神温和,“可是,真的偏偏就发生了。”
贾温坐在位子上,双手交握,指尖微微的发白。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贾温,你要过的很幸福。”
回去的时候,贾温坐在车里,看着暮色将苍翠的树叶镀上一圈明媚的光,天空蓝,眼前的路一往无前的漫长,正在吸烟的警官一路沉默,不经意瞥到时就看到烟头星点的光。
贾温将头靠在玻璃窗上,突然觉得很疲倦。
一直不敢面对的,需要准备很久很久才能面对的事,被时间一刷,都变得那么轻描淡写。那他那些感情该何去何从。
回到家以后,贾温躺到床上,几乎一闭眼睛就睡着了,然后就是大片大片的梦,有如海水淹没鼻息时的覆灭感,贾温猛地一睁眼,发觉额头上居然有一层薄薄的汗。
起来倒了杯水,喝进去的时候仍觉得脑子里一团黑线。
手机开始震动,贾温站在原地不动,等待对方把电话挂断。最终他妥协地走过去接了电话,刚按下接听键,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贾温,你去哪了,干嘛不接电话!”
气势汹汹,嗓门还特大,贾温不由自主地拿开手机,愣了好一会,才回答说:“我一直在睡觉。”
柳蓉一叹了口气,放轻声音道:“我很担心你。”抓抓头发,他有些焦躁地将脚翘到桌上,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的指尖在桌上敲打。
贾温沉默。他走到窗边,倚在墙上向外看,外面夜色正浓,越过深色的海,遥远处灯光星星点点,缭绕成线。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柳蓉一轻轻皱眉,电话另外一边实在安静的不对劲。
“蓉一……”贾温指尖覆在玻璃上,微微用力。
“恩,我在。”柳蓉一闭上眼睛,等待他继续说话。
“蓉一,忻意醒了,对吧。”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发声艰难,贾温紧紧闭上眼睛。这是不是在推开他,如果他因为忻意醒了,离开他了,那——
柳蓉一没有说话。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入耳,时间像被压缩机磨成一张纸的厚度,迂回前行,脆弱不堪地维持着平衡。
“恩,她醒了。”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的声音。
“跟我说是怎么回事吧。”贾温平静地说,视线定定地落在远处,夜色下他的眼睛深沉如海,漆黑漆黑。
睫毛微微颤着,最后,快要垂落般地遮住了眼眸。
“我也是刚知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她死了。”柳蓉一用手指捏着眉心,心情复杂,他站起来走到卧室,拉开抽屉,拿出那个相框。
照片上的女孩子,从鲜活的记忆变成贫乏暗淡的过去,代价不计其数。
命运爱开玩笑。
在他整装待发的那一刻,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对他笑得虚弱而天真,于是他向前的脚步开始迟疑,优柔寡断地站在了原地,带着白痴混蛋的不知所措。
于是,命运让贾温来替他做决定了。
“那么,蓉一,回到她身边吧。”贾温声音柔和如同棉絮,轻声地说。
夜色下,那双桃花般灼灼烈烈的眼视线异常温柔静谧,仿佛柳蓉一正站在他面前,挑眉对他轻笑。
贾温最喜欢柳蓉一的眼睛。清清亮亮,肆意扫开的漫不经心,笑起来的时候,眸光像天上的星星,洒下点点滴滴的闲凉于尾末。
医院加护病房。
有些疲倦的护士翻了翻记录,扬眉对同事说:“那个加护病房的女孩子都植物人那么多年了,前两天居然又醒过来了。”
“你是说那个长的挺漂亮的自杀未遂的女孩子?”
“对啊,有个男歌手还一直来看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同事一脸揶揄地摆摆手:“能什么关系,那么多年从未间断,肯定是男女朋友了。”
“也是,那歌手长得超好看不是?”
“现在红翻了,不然能让那个女孩子一直住在这种超贵的病房里么?”
“那倒是……”
忻意躺在柔软的白色病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她想坐起来,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里空白一片,能想起来的事情都是很零碎的片段。
景沉和蓉一跟以前比有那么些不一样了,她捞起自己的头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过腰的感觉真微妙。
再看看自己的手,瘦得像鸡爪一样。还有手腕上那条张牙舞爪的疤。
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贾温。
那天,她习惯性地往贾温家走。
自从之前跟他表白失败以后,两人就没再说过话,她看到贾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觉得要喘不过气来。
所以如果碰面,她就别开视线不看他,等他擦肩走过之后,回过头看到他轻飘飘的黑发被风吹起。
但,那么长时间了,还是习惯性地往他家的方向走。以前一直有给他做饭,他不会照顾自己,特别特别懒,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过的。
上次看见他好像瘦了很多。
双手插在裙子口袋里的忻意,咬了咬嘴唇,拿出放在钱包夹层里贾温家的钥匙。
贾温的父母常年不在家,那么大的房子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忻意加快脚步,打算今天跟他和好,就算永远只是朋友也没有关系。
风轻轻的。
她又看见了那个胖胖的女孩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女的就一直缠着贾温。
她用眼尾有些蔑视地扫了她一眼,那个怯懦的女孩子似乎被吓到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