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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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的感觉打断我的沉思，我抬起眼，看见一脸正经的丰无笑动作轻柔地给我上药；而一向不让他碰触我的三哥反常地没有阻止，只是沉着脸站在一边，双手握得发白。
看着丰无笑以前满是嬉戏的眼里偶尔闪过一抹怜惜，我想我的样子真的很凄惨吧。
前世我是娃娃，虽然我比普通的娃娃聪明，但我生活的环境还是很严酷而单纯。我不懂阴谋，甚至不懂人；我所有的知识都是在那一年读书得来的，现在想想，舜教我读书的目的大概是希望我更像一个“人”。这一世，说得好听是个皇子，确是个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要健康没健康，不受宠到连名字都没有的主；这样的我该怎么在这个黑暗的皇宫求生存？可以说，三哥是我唯一的希望。但他可以宠我到什么程度？他可以宠我到什么时候？他为什么宠我我却一概不知。这次的事除了是想抹黑皇后令他们母子心生芥蒂外还是一个试探，试探在三哥心目中我的重要性。
我对三哥有执着，所以我不容许他背叛，更不给他背叛的机会。
清清凉凉的感觉很舒服，我闭上眼，任由自己沉醉在这片清凉中。
“哼，绷着脸也用，还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做吧。”
“三哥难道你要和皇后……”
“你不能失去理智！”
“我不会跟母后闹的……”
脸上的伤似乎被人轻轻抚摸，微微的刺痛让我皱了一下眉。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绝不是母后的对手，所以我不会跟她闹，让她有更多的借口对付小十和你们。”
“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听灵铃说的情况来看她不会放过小十的。”
“我会做一些布置让她不能明着对付小十。”
“三哥，难道你想……”
“可能吗？”
“如果是小十就有成功的可能。”
“……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可能。”
“等着瞧吧。”
“你倒舍得！”
“我可以不舍得吗？”
脸上的手停了停，继而一声满是苦涩的轻叹：“如果我可以完全地保护他还会假手他人吗！”
“……”
“……”
“如果皇后来暗的呢？”
“……明天我会带他去挑贴身侍从……”
“有用吗？”
“从暗卫营里。”
“？！”
“？！”
“？！”
“你……”
“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
“我已经和暗影说好了。”
“怎么可能？！”
“暗影是历代营长里最懂变通的一个，不巧他欠我一个人情。”
“代价呢？别告诉我没有。”
“……我的暗卫少一个……”
“三哥，你疯了！”
“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小十真的那么重要？甚至让你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我只希望他活着，快乐的活着……”
“傻子。”
“笨蛋。”
“骚包。”
“……”
三哥，这就是你的答案？
阴影里，一个笑容悄然绽放。
凤吟录 言谁无心 选侍
章节字数：13221 更新时间：08…02…14 14：00
虽然三哥想第二天就带我去选侍从，但事与愿违，我突然的高烧硬生生让事情搁置了半个月。别误会，这烧纯粹是天意，我也很无奈。期间三哥他们担心得不行，一方面要担心我的病情，另一方面又要小心皇后的小动作，可谓忙得焦头烂瓦。结果病好后，我瘦一圈，他们瘦了两圈。我不知道期间他们帮我挡了多少下毒暗杀之类的东西，不过看他们越来越阴暗的脸色，越来越消瘦的脸颊和越来越接近熊猫的造型，我想情况应该不怎么妙。当然，那不是我这个婴儿应该关心的。作为一个乖巧可爱的宝宝，我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该爬的时候爬，尽量让他们省心。而这段日子唯一让他们开心的大概就是我慢慢地开始学说话了。记得我刚醒的时候曾经担心过自己说话露馅，后来才知道这种担心纯粹是多余。我的这个身体在沉睡的那三年根本没怎么发育过，连带的声带还没长完全，就算我想说也说不出什么。那天当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叫三哥“哥”时三哥的眼睛红了，叫四哥“四（死）……哥”时他的脸僵了，叫五哥“圭（龟）”时他的下巴掉了，当丰无笑满怀期待地挤到我身边时我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这么多人中我叫得最甜的就是灵玲，没办法吃人手短嘛。后来四哥和五哥整天拿礼物来让我改口我都礼物照收但死不改口，笑话，这么容易改口我以后还哪来的礼物？而丰无笑把所有的药丸都包上糖衣后我就乖乖地叫了一声“笑哥哥”，让三哥仇视了他几天。
晚春的晨雾过后是一派清明。木轮扎在石板上发出细小的声响。我抱着一把有我的头一般长的精致匕首郁闷地坐在三哥怀里昏昏欲睡。
身为一个婴儿，睡眠是我一天最主要的工作，所以每天我都会睡八个时辰。而今天，天还没亮我就被我的宝贝三哥挖了起来带出宫，说是带我去选侍。但睡眠不足不是我郁闷的原因。我不悦的是难得三哥带我出宫，但他不单不让我下车，连掀起车帘让我看看街道景色都不准，真是专制！无奈下我只能窝在三哥怀里用力扯他的衣服泄愤。三哥倒是让我为所欲为，直到我从他腰间抽出一把银色的匕首。
银色的手柄和鞘，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异常流畅的线条，我双手用力一分，鞘开了一寸，寒光烁烁的刀刃告诉世人它吹毫断发的锋利。一柄绝世利器！只这一会儿，我决定把它据为己有。
在我思索间三哥已皱着眉合上鞘，想把它从我手中夺回：“小十，放手！这是很危险的东西，小孩子不可以碰。”貌似你都只有九岁，有什么立场说我“不……不要……我的……小……小十的……”我抱着匕首不放，誓死保卫我的宝贝（＝＝还是不是你的哪……）。三哥想夺回匕首无奈又不敢用力怕伤了我；而我把匕首塞进衣服里死不放手，眼睛戒备地瞪着三哥，决定无赖到底。
互瞪了一刻钟后三哥终于败在我的眼泪之下，放弃了把匕首夺回的妄想（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这段小插曲消耗了我不少体力，没多久我就在三哥怀里沉沉入睡，而宝贝匕首让我贴身藏着抱得死紧，不给三哥留下任何机会。
不知道睡了多久，模模糊糊间感觉马车似乎停了，三哥轻轻把我用披风裹好抱了起来往外就走。出了马车，我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
这就是暗卫营？！！！！！！
虽然我知道这里的暗卫营不可能像现在那些训练特工的智能化建筑那么酷，但在我的想象中起码像个军营或罗马式的庄园般，不求金戈铁马，只期傲然于世。但看看我面前的是什么？！靠！鸡舍，猪窝，茅屋，麻衣还有篱笆，耕地。整一个田园风光上山下乡。
再看看那位所谓的营长暗影，如果有人告诉我我面前的这个人世代务农是掏粪插秧的一把好手我绝对不会怀疑。
心凉勃勃的，不是因为幻想破灭，而是因为这个暗卫营比我想象的可怕许多倍。大隐隐于市，如果这些暗卫干起杀手的行当绝对防不胜防。幸亏暗卫只配给皇子，要不我的小命怕是早就没了。
“这位就是十皇子？”暗影看着我轻声问；他的眼神很奇怪，仿佛是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我不喜欢这种眼神，它总让我想起舜，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
我皱了皱鼻子，狠狠地瞪了暗影一眼，把脸整个埋在三哥怀里。
“小十？困了吗？”
耳边向起三哥温柔清脆的声音，我蹭了蹭三哥的胸膛，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动了。模模糊糊中好象听到三哥轻笑几声后跟暗影说了几句什么，我没有留意，打了个呵欠后又进入梦乡。在梦里，什么都不会得到，什么都不会再记忆……
我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三哥也不在我身边。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在一间标准的东北农舍里，铺着棉被的硬炕和身上的深紫色被单。动动手脚，发现我的腰肢和背都被硬炕烙痛了，酸酸软软的很不舒服。
这具身体真是娇弱啊！
边感叹边小心翼翼地爬下炕，也幸亏炕不高，要不我还不知道怎么爬呢。现在三哥肯定是和暗影挑暗卫去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祖宗规定一定要皇子亲自来选暗卫的话相信三哥绝对不会带我来。当然，没有人相信一个婴儿可以自己挑选暗卫，所以我只是来露个脸睡一觉，其他的都是我三哥的工作。
三哥打的好算盘啊。
我是不打算破坏但也不打算照办。
很久很久以后偶尔想起这时候的事时我都会想，如果在马车时三哥肯放我下去玩一下的话我也许会留在房间里继续当我的乖宝宝等他回来，那样，我就不会认识那个人，而我和他之间的命运也许就会截然不同……
门外没有守卫，所以我“逃”得很顺利。为了不让三哥这么快把我捉回去，我总是往人少的地方爬。而这里人最少的就是农舍后的那座山。当然，我是不可能不让人发现的，事实上一路有很多人看见我，都是几岁到十来岁的孩子，有男有女，但我知道他们不会理会我。因为的我现在一身平民的衣服，还因为他们都有相同的眼神。
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认了命，丢了自己，只为那个连名字相貌都不知道的所谓的“主人”而活着；他们的眼里除了自己和“主人”就再不会有其他。就和前世的娃娃一样。
从前世起，我就觉得那样的眼神不是活人该有的，它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化成虚无，永远都不复存在。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永远地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