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刀客-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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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明白,那天她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在跟他道别。
她说的那些话,充满了浓浓的死别意味,可他却钝得没有听出蛛丝马迹……
依依说她的过去已经毫无意义。
对于死人而言,过去当然毫无意义……
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还一个迳儿地以为解脱了!
她……那天她跟我说了好多话,还说是最后一次问我是否会娶她?结果……
我告诉她说绝对不会娶她……
他懊恼万分地想起当时的每一字、每一句……
六年前,我随意地施舍她一份承诺,让她对未来有了期盼。但是在六年后,我却用最残酷的方式收回了承诺……我怎么做了这么混蛋的事?
他忍不住痛捶自己的脑袋。
关天逸搭住他的肩,压住他有些狂乱的情绪。
你要去看看她吗?
过了一会儿,关天逸开口问道。
聂飞回望关天逸,放在身侧的拳头收了又放,放了又收。
他轻轻拨掉关天逸搭在他肩上的手。
看她?
他要用什么样的面目去看她?
斩杀她生存意志的刽子手吗?
让我想一想……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将头埋进双手之间……
第七章
聂飞悄悄来到袁府门外。
他左右踱着步,徘徊又徘徊,迟疑又迟疑。
忽然间,大门开了,跑出来两个可爱洁净的孩子。
他很快地就认出来,他们是那两个小乞儿。
看他们的模样,袁家似乎将他们照顾得很好。
原本表情有些忧愁的孩子们,一见到他,立刻惊喜得张大眼睛,一股脑儿地向他跑来。
聂飞叔叔!我们正要偷偷溜去‘关家堡’找你呢!两个孩子兴奋地拉着他的手绕圈圈。
找我?他愣了一下。
是啊!依依大夫最近都在睡觉,所有人都围着她,我们想看一看依依大夫,也都被叔叔们拦住了,下让我们去看她。
孩子用稚嫩的嗓音抱怨着。
聂飞却听得一阵瑟缩。
孩子们焦急地找尽各种机会,想要探望她,就算是一眼也好。
而他,犹豫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勇气来看她一眼……
聂飞在孩子面前蹲下来,紧张地问道:依依她现在怎么样了?
依依大夫她现在在花园赏花喔!
是吗?
他喃喃说道,抬起眼,渴望地看向大门。
依依现在就在那扇大门后面……
他很想见到她。
但是,见到她之后,又该说些什么呢?
说他很抱歉,竟然说那些不认帐的浑帐话?
说他真该死,不敢说出心里真正的话?
说他其实很愿意与她成亲,将她娶回家……
你要去看依依大夫吗?孩子问道。
我……
依依大夫最近都没有笑过了,你去逗她笑,好不好?孩子拉着他的手。
孩子的话语,让他感到十分心酸。
咬了咬牙,他站了起来,牵着两个孩子,向袁府走进去。
来到了庭院之处,他才发现,为什么小孩偷溜出门,还有他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进来,都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因为,原来几乎所有的人都齐聚在庭院里,聊天、戏要,还摆了些点心、水果,感觉十分的热闹。
袁敏依坐在亭子里,望着某个方向发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看见了伫在她窗边的那株山樱。
整株的山樱枝头上,几乎光秃秃的,别说是花了,就连青绿色的叶子,都少得可怜。
这株应该枯死的山樱,曾经奇迹似地开了花。
他却没有机会能亲眼看一看开花的山樱。
应该是说,他自己放弃了看山樱花的机会……
渐渐地,终于有人发现到聂飞的存在。
袁家几个兄弟到他面前,神情不善地瞧着他。
聂大侠,不请自来吗?其中一人语带讥讽地说道。
袁家兄弟都不太欢迎他。就是他,害得他们的小妹被众人当成了倒追男人的笑话……
聂飞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袁敏依,期待她也能发现他的到来。
袁敏依收回了投注在山樱枝上的视线,不经意地,向他的方向瞧了过来。
他气息一窒,半期待、半忧郁地望着她,等着她认出来之后的反应,谁知道,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地瞧他一眼,对他点了点头之后,便淡然地转开头去。
聂飞愣住了。
他曾想道,不管她是生气、恼怒、还是不耐烦,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他活该承受她的怒火。
但他干算万算,就是没有想过,她竟然是将他视为无物……
她的眼眸中,毫无任何波澜。七情六欲都像是被抽离了似的,在她眼中找不到一丝丝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胸口,觉得胸口像被一只猫爪子给划破几道血痕,莫名地隐隐刺痛。
奇怪,他该觉得解脱了,为什么会觉得胸口好闷?
想也没想,聂飞大步向她走去。
袁家兄弟挡在他面前,亮出银针。
他视若无睹,继续往袁敏依的方向走去。
不准你靠近依依!袁家兄弟气愤地向他出手。
聂飞的双眼,专注地盯着她,没有一瞬离开她身上,不管袁家兄弟如何阻拦,他直觉地便挥挡了下来。
几根银针噗、噗地刺入他的手臂,剧烈的酸麻袭了上来,他咬牙硬是举臂挡开他们。
一根银针噗地刺入右肩肩头,他的整只手臂像是废掉了一般,举不起来,他换左手挡开袁家兄弟的攻击。
又一根银针刺入右腿窝,他整条腿痛到打软,差点跪下去。
他拔起银针,干脆一鼓作气,跃到袁敏依身边,打退她身边欲出手拦住他的人。
然后,他用勉强还能使的左手,忍着剧痛,将她抱了起来,再提气一跃,登上屋顶,几个弹跃后,便挟着袁敏依远远地离开。
轻功不及他的袁家兄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依依被他带走。
追出了袁府外一小段距离后,便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踪影,袁家兄弟们气得忍不住纷纷大骂……
聂飞将依依抱到了城外的林子里,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她小心放下后,便龇牙咧嘴地抱着手臂,跪在地上痛吟。
袁敏依沉默地看着他痛到几乎打滚。
她知道被她那些兄长的银针刺中身子穴位,比任何的酷刑都要难以忍受。
原本她想保持冷漠,冷眼旁观地看他受一些罪,但看他脸色都白了,她的心肠还是软了下来。
她不情不愿地在他身边蹲下,抬手拈起他背上的一支银针,在他身上又刺了几个穴位,解除他的疼痛。
痛苦逐渐舒缓下来后,聂飞抬手抹掉额上的冷汗,喘息着坐倒在地上。
谢谢你……
他一边喘,一边笑着对她道谢。
她沉默地也坐在一旁。
被银针刺下去的感觉,果然很痛,袁家的银针真是名不虚传!他大加称赞道。
她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还真乐观,明明吃尽了苦头,还能苦中作乐地赞美人家。
我都已经说了,我们从此无瓜葛,你何必再来找我?甚至,还把我从袁府中劫定,不怕我的哥哥们追杀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想见到你、跟你说话。他抓抓头说道。
想跟我说话,在庭院里就能说了。她冷冷地说道。
刚才庭院里有太多人,会打扰我们。在这里聊的话,只有你跟我,不是自在多了吗?他摊摊手。
傻瓜……这样纠缠有意义吗?她白了他一眼。
当然有意义。
我都已经要对你死心了,你又何必硬是扰乱我的生活?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只是凭着一股本能,做了心里头想做的事而已。
她瞧着他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垂下眼。
你是因为……听到我病发的消息,所以才来的?
……嗯。他坦白地点点头。
她苦笑了一下。
当然是因为她快死了,他才会来找她。
不然,还会有什么理由,能让他这样不顾一切地胞来找她?
你可以不必这么做的。她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不太高兴地问道。
我们两人断得干干净净的,不是很好吗?这样子,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就是想这么做。想见你的理由,非得要有意义吗?他的火气开始冒了起来。
好吧,你见到我了,然后呢?要跟我说遗憾,还是要说保重?或是依照你的惯例,要不要跟我来一个下辈子的约定?她也激动了起来。
聂飞突然上前,紧紧地一把抱住她,吓了她一跳。
做什么?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抱住她?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他在她的肩窝低语。
她听了他的话之后,浑身一震。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会随时随地的想要回头找寻你的踪影;吃饭的时候,总忍不住要多摆一副碗筷、叫几道素菜;睡在林子里的时候,也会忽然惊醒,怕你为了追寻我,也在林子里餐风露宿……
她的眼眶蓄满泪水,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我一定也是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
他低哑的嗓音,从她的肩窝处传了出来。
她闭上眼,泪水滑落下来。
如果,她的旧疾没有复发,听到他说的这些话,不知道会多幸福……
还好……还好你没在我发病之前说,否则的话,我现在可能会更加无法接受我的病……
对了,你不是吃过了龙涎果,怎么会又发病?他扶着她的身子问道。
不知道。爷爷他们煞费苦心地不停钻研,还是不了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摇了摇头。
那你爷爷还有没有第二颗龙涎果?有的话就赶快让你服下啊!他急迫地问道。
龙涎果如果这么随手易得,就不是珍奇圣品了。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他却失望地垂下头去。
我已经看开了,多得了这六年的时光,我觉得上天待我很宽厚了。
可是我看不开了……他喃喃自语地说道。
嗯?她悄悄地打了一个呵欠。
我突然发现,有个人一起结伴同行也不错。
……嗯……
她倚着他,眼皮慢慢垂下。
依依?
他注意到她的渴睡状况,一面唤她,一面抬起双手,将她揽进怀里。
……思?她模模糊糊地听见他在唤她。
她好想睁开眼,但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