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里浮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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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啊啊啊……”屋里的师父糖豆放声痛哭，穆笙落荒而逃。
逃回房间，穆笙心有余悸的扶着门框，想着，大师兄真是太可怕了。再看屋内的焚歆，也许醉意稍退，他变回了人形，有些迷迷糊糊的望着穆笙，身后的九条尾巴却还露着，像把扫帚似的拖在地上。
还是头一次见人形的焚歆拖着尾巴，穆笙心里不知如何便软了下来，他走上去，捞起焚歆的尾巴。柔软的尾巴上是大捧大捧的毛，一根根银亮挺直，扎在手心里，竟然搔的心都痒了。穆笙慌忙把尾巴给他塞回去，心跳的厉害。
“该死的狐狸，都是你的错。”他抚着胸口，喃喃自语，似是想要说服自己，神色中却是自己都不了解的迷茫。
焚歆小心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穆笙的背影，若有所思。
穆笙趴在桌上睡着了，焚歆暗中催动法力，将整个房间都笼入自己的结界之内。穆笙皱着眉头似是不耐法力压迫，焚歆的指尖抵在他额头上，缓解了他的不适，也让他彻底沉入睡眠。
焚歆坐在穆笙身边，闭上了眼睛，一股淡绿的光芒自他头顶飘出，在穆笙身边盘旋，一点点的消失在穆笙耳内。焚歆进入了穆笙的梦中，耳边是穆笙的心跳，一声一声，稳健有力。但是……焚歆侧耳听了一听，满是疑惑，怎么会有两颗心跳？虽然很微弱，但那的确是另一颗心脏的声音。
他继续摸索着，穆笙的梦像他的人一样，干净、简单、善良。有可爱的糖豆，古怪的师父和大师兄，这一世的父母上一世的穆老先生，甚至是娇蛮的柳如眉。可是，没有焚歆，也没有灼华，更没有孟婆三公主。或许是太过痛苦，这些记忆仿佛被他刻意封存了一般，焚歆摸不到看不着，心里不知翻涌的那种情绪，是懊悔还是失望。
焚歆不常入人的梦，但是跟其他人相比，穆笙的梦也的确太小了。越摸索，焚歆越确定一件事，穆笙一定隐瞒了很多事，所以他才会摇摆不定，明明还念着自己，却又别扭着不肯原谅。焚歆探不出穆笙隐藏了什么，思量半天，只得先退出去，再用法力来试探他的魂魄了。
探人魂魄虽不算逆天而行，真正要探一次也是需要耗费极大法力的。可焚歆再不会考虑这些，退出穆笙身子后马上做法探魂。
绿色的光芒笼罩在两人中间，法力的催动让两人间那根红线逐渐明显，光华越来越强，似是将两人的羁绊更深的牵连在一起。怎么穆笙会比常人多了一魄？焚歆皱眉，不顾自己脸色苍白，双手握住穆笙肩膀，两人额头相抵，再一次催动了全部法力。
“碰”的一声，焚歆向后摔了出去，撞在身后的桌椅上，猛地咳出一口鲜血。穆笙却被一线白光牵引，稳稳的躺在了床上。
灼华……
焚歆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再见到他的那一刻，脆弱的灼华像是失去了意识的娃娃，静静的依附在穆笙体内。但是，那也不是灼华，至少，不是全部的灼华。灼华散去全身功力将内丹赠与穆笙的同时，他依附于内丹上的命魄也随之转移到了穆笙身上。
这就是原因吗？穆笙说他有他必须去做的事，是为了灼华吗？明明心里想着，却要别扭着推开自己的拥抱，也是因为灼华吗？
自己在当时，做了什么……想到自己的狂乱疯狂，焚歆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嘴唇颤抖着，道歉？不，那个人并不需要。一切都明白了，穆笙的坚持，穆笙的抗拒，穆笙的心软。
可是做都做了，错都错了，他无力改变，怎么样，都回不到当初了。
他在穆笙额前印下一吻，口中喃喃：“对不起……”
天边冲起一层惊天的火光，焚歆脸色顿时变了。
他匆匆安置好穆笙，咬破手指在穆笙手臂上画出符咒，然后赶向襄阳城里。
襄阳城东，徐家，大火。
焚歆冲到襄阳城里，徐家已被熊熊的大火所掩盖了，徐家正上方的云上，站着一个人，瑞气千条、表情木然。再看徐家院里，火焰竟然是冰蓝色的，那是龙君用自身神力祭起的火光，只要他神力不灭，魂魄不消，便没人能扑灭这诡异的火焰。世间万物，若被这种火困住，也是必死无疑。
焚歆没多考虑，转身化为原型，扑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23
23、第 23 章 。。。
似乎睡了好久……穆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手习惯性的去摸身边的狐狸尾巴，却摸了个空。他表情一怔，这才想起昨晚的事，焚歆醉了，自己就在桌边靠了一晚……摸摸身下的被褥，看来是焚歆抱自己上来的，怎么会睡的那么沉，一点都没感觉到呢？他心里疑惑，匆匆穿好衣服下床，一开门，看到襄阳城冲天的龙气，神色大变。
冰蓝色的火焰已燃烧将尽，唯有几条火苗还在舔噬着剩余的砖瓦，但是襄阳城上空的龙气，却浓烈的像是散不去的大雾，隐约的，穆笙似乎看到了云层上的那个人微微挑起的唇角，和他慢慢抬起的剑，宝剑锋芒毕露，直指清风观。
那个方向……穆笙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晕眩，再顾不上多想其他，手捻指诀便要驾云飞去，还未及飞高，便一头撞到结界，摔了下来。太上老君手握拂尘出现在他身后，大师兄怀抱糖豆立于身前，虽未开口，阻意却是真切。
穆笙被摔的耳中“嗡嗡”作响，咬牙站起：“别拦我。”
老君长叹，神情中自有一种悲天悯人：“徒儿你这又是何苦，徐家命数早已败落，不是龙君，也会是襄阳府尹，甚至是打劫的山贼，你犯不着以自身修行违逆天道。”
“师父，徒弟不懂天道。”穆笙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可我生为人子，见家人深陷险境却弃之不顾，又有何面目再立于这三界之中？”
老君长叹：“你未曾忘却前尘往事，为何却越发看不开？生老病死再入轮回，本就是天道使然。”
穆笙恭恭敬敬跪下磕了两个头：“师父的教养之恩，无以为报，但若要穆笙不管家人，除非——”穆笙眼中泛过一层狠厉的光：“骨肉消融，魂飞魄散！”
穆笙大喝一声，双手撑地，一颗巨大的桃树从地下歪歪扭扭的冒出，带着他逐渐升高。约莫长了六尺左右，便又触到了结界，穆笙不顾法力压迫，双手抵着结界边缘，拼着一口气向外探去。
手臂上突然一麻，散出千万条金色的丝线将穆笙紧紧缠住，结界力量也开始反噬，穆笙只觉得全身灵力都要被吸收进去了一般，再也无法支撑身下的桃枝，重重的摔在地上。桃枝失去了他法力支持，也软哒哒的，重新缩回地下，变成了一颗小小的桃核。
穆笙胸口发闷，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老君在他身前蹲下，叹息道：“美人儿徒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穆笙吃力的握住他的袖子：“师父，帮我。”
老君摇摇头：“师父是为你好，这都是天道所定，那狐狸……也不想你受伤，你就认命吧。”
穆笙说不出话来，只能牢牢的握住老君袖子，眼神哀求，老君不忍看，转过身坐在地上，揪着胡子，絮絮叨叨的念着：“我也不想这样啊，我要是救了徐家就是私自参与人间俗世，犯天条的咧！再说了，再入轮回就重新，后面的事天都定好了，改来改去的不乱套了嘛！而且徒弟你本就是有些异数的，可不能跟那寻常凡人混在一起……”
穆笙听老君念叨，心中绝望更甚，糖豆从大师兄怀里跳下来，在他跟前打转，伸出舌头去舔他嘴角的血迹，叫声哀戚，似是在劝他想开一样。
大师兄木着一张脸对糖豆伸手，糖豆看看他又看看穆笙，毛绒绒的身子拱了拱穆笙的脸，又跳回了大师兄怀中。大师兄也不多解释，一只手抱着糖豆，单手就把穆笙给抗到了肩上。
老君惊愕的看着大徒弟，手舞足蹈的直嚷嚷：“喂喂，你要干嘛？老大你不能这样惯着师弟们，你……”
大师兄只是很酷的说了一句：“啰嗦！”
地面开始震颤，他脚下裂开了一道缝隙，从中钻出一棵金光万丈的树。这树比穆笙召唤出来的桃树更为笔直挺立，而且高大英挺，粗壮的树干带着两人一狐不断上升，六尺左右，又遇上了那结界。
大师兄将穆笙放下，一只手顶着结界，一只手撑着树干。糖豆突然嗷嗷的叫了起来，足下安了弹簧一般的在他身边蹦来蹦去，似是在为大师兄加油叫好。
穆笙见他额头汗珠滚滚而下，心内担忧：“师兄，你不必勉强……”
大师兄抬起头，满头满脑的大汗也抵不住他的英俊气概，只不过这英俊的师兄木着一张脸，冷冷看了穆笙一眼，说道：“跟个女人似的，叽叽喳喳吵死了。”
穆笙：“…………”
糖豆讨好一般的挥舞着尾巴，在他身边钻来钻去，大师兄眸色一暗，拼力站起，大喝一声：“起！”
身下的梧桐木瞬间疯长起来，一条条枝干在瞬间便变成碗口粗细，暴怒一般的涌向刚刚打开的缺口。枝桠、树枝、藤蔓……顷刻间便把整个结界撕开了个大口子。
穆笙愕然望着身下的结界和金色的神木，只能看到树下很小一个黑点在蹦来蹦去，该是老君在气得跳脚了。
大师兄伸手摸了摸离他们最近的一条枝桠，脸上竟然有了些温柔之色：“好孩子。”那本是硬木的枝桠竟然弯弯的绕了几个圈，似是在害羞一般，末端带着叶子的嫩枝还依依不舍的牵着大师兄的袖口。糖豆立时不满意的在嗓子里嗷呜几声，但是看着太高，才没敢使劲闹。
大师兄扶起穆笙，握住他手中脉门为他输了一股灵力进去，穆笙顿时觉得被结界反噬的法力又回到了身上。他木然说道：“知道你是想不开的，不过我不建议你去拼命。”
穆笙点点头：“多谢大师兄相助，我有分寸。”
大师兄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师父要罚我记得替我担着。”
穆笙哭笑不得的点头答应，然后便驾云直奔襄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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