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船-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河水那样冷,冻得他身上麻麻的疼。
水鬼在赵小喜周围转了一圈,青绿色的长发和衣裳在水里飘扬,像水草一样,透过水面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看了赵小喜好一会儿,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他。
水里听不见人说话,赵小喜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却知道水鬼说了什么。
在他抱住他的时候,赵小喜听见了水鬼的心声。
上天赋予水鬼的这种能力讽刺的很,其用处大概就是找到替身的时候对着那倒霉的替身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没有人会稀罕这三个字的小小的道歉吧。
水鬼想说的话在这个拥抱中像水一样缓缓流进赵小喜的心里……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长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赵小喜,你别离开我……”
赵小喜哗啦啦地钻出水面,一抬眼就看见坐在渡口木板上一脸忧愁的林淮初。
“怎么你还没回家啊。”
“恩,”林淮初把手递给他,“我拉你上来。”
赵小喜说:“我手是湿的。”
“没事,把手给我。”
赵小喜也不好在这个事上纠结,伸手抓住林淮初的手,赵小喜在水里泡久了双手被冻的几乎没有知觉。
“你怎么在下面那么久,”林淮初用自己的袖子擦干赵小喜脸上的水,看着他冻的发紫的嘴唇,很是担忧,“我怕你出什么事。”
天已经暗下来了。
赵小喜愣愣地看着对方很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我……刚游到上面去了。”他指了指上游:“那里。”
“没事就好,衣服湿成这样赶紧回家吧。”林淮初揉揉赵小喜湿漉漉的脑袋,轻声嘱咐道,“到家了喝碗姜汤,祛祛寒气。”
赵小喜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永远都那么温柔的人发怔。
“怎么了?”林淮初靠近了些,双手捧着赵小喜冻得苍白的脸颊,轻声道:“衣服都湿成这样了,很冷吧。”
“那个……我……林兄啊……”赵小喜扯了扯林淮初宽大的衣袖,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一句话说完整。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林淮初把沾在赵小喜脸上的几缕湿漉漉的头发拨开,又凑近了些,最后竟眯着眼睛脸颊贴着对方的脸颊,说:“很凉呢。”
“那个……”赵小喜还想说什么,却被那动作弄得一愣,最后抓紧了林淮初的袖子,慢慢地垂下眼睑。
很暖和。
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淮初双手环着赵小喜削瘦的肩膀,冰凉的双唇轻轻碰了碰赵小喜的额头。蜻蜓点水一样,等赵小喜反应过来他已经两眼含笑的离他有一段距离了。
“快些回家吧。”
赵小喜抬起手摸了摸额头,那里仍残留着那一瞬的冰凉的触感。
林淮初仍然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上的灯笼,微弱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显得模糊而越发的温柔。
赵小喜眨了眨眼睛,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赵小喜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老榕树的时候顿了顿。
老榕树活了几百个年头也没成什么神神怪怪的东西,可是这香火受得多了难免招来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一双光裸的脚从树上垂下来,恰巧碰到赵小喜的左肩。
赵小喜一抬头就看见了横坐在树枝上的白衣赤足的少年,身上泛着柔和的光晕,只一眼便知他不是凡人。
少年见赵小喜望着自己吓了一跳,慌忙缩回两只脚,抱膝坐在树枝上,说:“我不是有意的。”
这些年来榕树上住过不少东西,常常有些小妖精小散仙搬来这里,赵小喜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奇怪,也许关于老榕树有什么灵气的传言就是来源于这些神神怪怪的借宿者。
少年被赵小喜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我叫霜降,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第12章 拾贰
第二天早晨果真下了一层霜。
屋顶瓦片上惨兮兮的白,院子里的水塘冻了一层薄薄的冰,几只鹅在塘里撒欢地相互追逐那冰就咔啦啦裂成好几块,太阳升起来不久就会融化了。
赵小喜端着盆到院子里打水,怎奈却哈欠连天总提不起精神。昨儿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现在对着井里水面一照,哎哟了不得,眼皮肿的像核桃,眼睛周围那黑气更是浓重的很。
一早刚起来浑身都是虚的没力气,赵小喜打个水都够戗,忙活了许久那木桶老是半路往井里掉,平日里这井绳吃了水,偏偏今早下霜,那井绳就给冻住了,满是冰碴子,抓在手里刺着手心的冷。
赵福生出了厨房后门,正好瞧见赵小喜蔫了吧叽的在提水,“嘿咻嘿咻”了大半天也没见提个什么出来,于是便眉头一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水井边上三两下就提起满满的一桶水,而后一手提水一手拎着赵小喜回厨房。
赵小喜病了,病得浑身绵软无力,赵福生见了说:“读书人就这不好,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了,这吹个风都能被吹趴下了,你自己说说,你丢人不丢人?”
“唉唉,是丢人,太丢人了。”赵小喜坐在灶肚子前边烤火,过会儿就得吸一下鼻子,说:“不过话也不是这么说啊哥,别说鸡了鹅我都能给你绑起来,老白最听我的话了,再说现下这灶膛子里烧的,还不是我千辛万苦砍回来的么?”
“你还有理了!”赵福生边熬粥边数落赵小喜,听他反驳便噼哩啪啦又骂了一通直把赵小喜骂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以死谢罪化成灰再钻到地缝里去。
白米粥熬好了,赵福生留了一碗的份在锅里,然后打了个鸡蛋下去。
赵福生逼着赵小喜把满是鸡蛋腥味的粥吞了,放了几枚铜钱在桌上,又从屋里翻出件厚衣裳,说:“等会儿去镇西找王大夫抓两副药,别又在路上买些不中用的玩意儿,也不准拿去买那些零嘴儿,否则我揍你。”
赵小喜可怜兮兮地去盛了碗没放鸡蛋的粥,就着一碟咸菜扒拉了几口吞下去,一脸受欺负的小媳妇样。
赵福生又说:“过会儿顺道把那大和尚请出来吃饭。”
赵小喜一筷子咸菜和着粥哽在喉头差点呛死。
赵小喜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下巴和脑门上下颠倒的脸强压下一拳头砸过去的冲动,撇撇嘴歪了歪身子,绕过去走了。
树上倒吊着的人摸了摸鼻子,又锲而不舍地追上去。
赵小喜没走几步面前又突然冒出一个狰狞的鬼脸,长舌腥红,七窍流血,五官扭曲……
又来了……这都第几次了!
赵小喜终于发火了,翻着白眼一脚把前边的鬼脸踹飞。
白呼呼的一团东西又挪回来,赵小喜佩服死他了,打算给他再来一脚的时候那东西开口说话了,皱着脸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你怎么都不害怕啊?”
赵小喜闻言又翻了个白眼,双手捏着自己的两颊左右来回地扯,还吐出舌头“哇啦哇啦”地扮鬼脸,鄙夷道:“很可怕吗?你傻啊。”
“啊,你这个人……”白衣少年霜降皱着脸说:“身上怎么有股很重的味道,嗯,是死气。”
赵小喜不理他,兀自往前走。
“可你是活人啊,怎么会有死气呢?”霜降追着走了几步,喊道:“喂,你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不干净?”赵小喜停下来,扭头看着霜降,撇撇嘴嘲讽地道:“你就很干净了?”
霜降被他这一句问给噎住了,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小喜冷着脸哼了一声:“五十步笑百步。”
“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说!”霜降几步跑到他面前,两臂摊开拦住去路,“我才不是那些下等的鬼怪,我是神明!”
赵小喜嗤笑道:“你是鬼怪还是神明,是下等还是上等,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小神明再一次被噎住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亵渎神明,可是会遭报应的!”
“报应就报应吧,”赵小喜打了哈欠继续往前走:“随你,我这会儿可没功夫陪你耗着玩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人!”
“我说啊,”赵小喜扭过头来,看着霜降仍是嘲讽地笑了笑,“除了我应该再没别人跟你说话了吧,小娃娃。”
霜降闻言顿时愣了一愣,垂下眼帘神情变得落寞起来。
“是啊,没有人和我说话……”
他一直是一个人呢。
傍晚赵小喜出门经过那棵老榕树时,又看到了那个自称是神明的少年霜降。
霜降蹲在榕树下的石凳子上,双手抱膝,衣摆底下露出一双雪白的脚,很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面目,瘦小的身子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模糊。
“喂,你还在这里干嘛?”
霜降抬起头,看见赵小喜愣了愣,又垂下头去,闷声道:“我现在就住在这里啊,能干什么。”
赵小喜在他身旁坐下,整理好衣服,坐姿十分端正,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要不是你老吓唬我……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啊,要不是你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什么死气,我也不至于这么讨厌你,昨儿才有人说我鬼怪缠身,你说,要是你,总被人说什么邪祟缠身,你能不生气么?虽然这是事实,可他们虽然不是生人,这么多年了也未曾害过我。”
霜降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说:“有理。”
赵小喜又说:“我的事我自己清楚着呢,用不着不相干的人来管。”
霜降哭笑不得:“你这人也是过分的很,难为别人一片好心。”
一阵风吹来,扑簌簌落了一地的枯黄树叶,吹起两人的头发遮住了视线。
赵小喜拨开头发,瑟缩着身子,也学霜降两只手抱着膝盖,树叶落在了他身上,头发上,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