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日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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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剔除记忆？”
　　“剔除程序正式启动，五、四、三……”
　　“等等！为什么……”
　　“二、一！程序开始运行。”
　　耳边响起诡异的鸣叫声。
　　无尽的黑暗霎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光亮。那猛然间出现的亮光逼迫我将那疑问咽下。我因为光亮而闭上眼睛，之后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脚下的大地又一次开始剧烈摇晃，我顺势躺倒。
　　光线在眼皮上忽明忽暗。
　　我僵硬着身体，紧绷的意识终究还是缓慢的散去。
　　******
　　这是个很简约干净的房间。
　　白色天鹅绒的窗帘，乳白色的书架，透明的玻璃上还镶嵌着狮子头的扶手。落地窗前摆放着一个欧式的镂花小桌，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一个很干净的空间，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戴蒙的房间，就是艾利兰斯唯一的净土。
　　科拉迪懒洋洋的倚着墙，丝毫不见方才在礼堂时那副或慈爱、或严肃的样子。
　　他玩弄着手指，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前安静看书的男人。男人的背影秀颀，一双长腿有规矩的交叠着，修长的指落在泛黄的扉页上，慢条斯理的翻页。科拉迪知道他的书有很多，而且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书。
　　似乎是东方古代的书。
　　戴蒙在将灵魂出卖给撒旦之前，是东方人。即便到了现在，他的身上也丝毫体现不出一点恶魔的样子，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撒旦曾说，他是个像水一样的温和的男人。
　　“为什么要擅自更改题目？”戴蒙问。
　　“无聊。”科拉迪看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说：“在你这里的日子太无聊。”
　　“我曾说过将书借给你，可你拒绝了。”
　　“就你那些书？”科拉迪拔高音调，嗤笑：“还是算了吧，不但是中文，还是竖着的，读起来又有种怪味道，除非你用十个美女做交换条件来求我，否则，绝不考虑。”
　　戴蒙并未将目光从书上移开，也并没有回过身。
　　他沉吟片刻，翻了一页书，道：“那我用十个男人换你安静十天，如何？”
　　科拉迪撇嘴，却明显动摇了：“一天还差不多。”
　　戴蒙的食指轻轻扣在书页上，发出轻响：“成交。”他终于缓缓的抬起头，但却没有向这边望来，而是注视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没有样阳光、没有云彩。
　　好像一个装在盒子里的空间，被盖子封住，永远也无法呼吸到外面世界的空气。
　　戴蒙在艾利兰斯呆了九百年，他尽力让自己的房间看起来圣洁，却无法使艾利兰斯充满血腥味道的空气有一瞬间的清新。
　　长久的努力令他很疲惫。
　　于是他甘心的成为与撒旦一样的恶魔，甚至比他更邪恶的，有着温柔笑意和残忍心灵的恶魔。戴蒙收下撒旦为他精心挑选出的玩具，并让他们在不同的境地中死去。他温柔的看着每一个人，却将锋利的匕首cha进了对方的胸膛。
　　这就是戴蒙——Damon：恶魔。
　　渐渐的，恶魔戴蒙对那些屠杀游戏失去了兴趣。他度过了一段无聊的日子。
　　可就在几百天前，他看上了一个玩具，并且有兴趣与他玩下去。
　　“不要打他的主意。”戴蒙看着天空，突然说。
　　“谁？”科拉迪眉毛一挑，邪邪的笑。
　　“不要明知故问。”戴蒙的背影一动不动，“那个孩子是我的。”
　　“哦？我们伟大的戴蒙大人也会说这种话——那个孩子是我的。”科拉迪阴阳怪气的模仿着戴蒙的话，学完后不禁哈哈大笑：“这简直比我去搞女人更可笑！”
　　“科拉迪。”戴蒙声线凝结。
　　“呵呵，那么——”科拉迪放缓笑声，歪着嘴角盯着戴蒙的背影：“我向你要了这个孩子怎么样？我可是从来没有尝过天使的味道。”
　　“可以。”
　　“真的？”科拉迪眼睛一亮，却不料戴蒙又开口——
　　“除非你可以从时空夹缝里活着回来。”他说的不疾不徐，却格外气人。
　　“戴蒙！”科拉迪噌的直起身子，大步往前垮了几步：“撒旦大人可以将艾利兰斯送给你，为什么你却不能将他送给我？！”
　　“我可以送给你别的男人。”
　　科拉迪哼笑：“那些生物，怎么可以和天使相比？”
　　“你这种生物，也是不配与天使在一起的。”
　　“我这种生物？”科拉迪反问，怒极反笑：“我是高贵神圣的血族，我的祖先是伟大的该隐大人，如果我算是‘这种生物’的话，那么你呢？愚蠢的人类。”
　　戴蒙唇角微弯，语调仍旧平缓宁淡：“知道为什么神将人类隔绝在各种种族之外么？他们会生老病死，有七情六欲，而且他们的力量薄弱，甚至无法与最低贱的种族战斗。”
　　“因为人类愚蠢。”
　　“不。是因为人类太过聪明。神怕他们将来会主宰一切，才会将他们放逐。”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这种鬼话么？”
　　“人类被放逐到地球，却依旧得到神的爱护。”戴蒙的话温柔却残忍，“可吸血鬼，却连看到十字架的资格都没有。”
　　“闭嘴！”科拉迪血红的眼眸分外骇人：“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吸血鬼？神爱护你们又怎样？人类的身体瘦弱到我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可以弄死他们，人类的寿命短暂到跟我上厕所的时间一样！”
　　“人会为心爱的人而死。”戴蒙站起身，黑色的袍子没有一丝褶皱：“而你们只会咬向心爱之人的脖颈，吸光他们的血液。”
　　科拉迪突然闭嘴。
　　他的瞳孔微微缩紧，暴戾的情绪浮上眼珠：“我不会。”
　　戴蒙沉默。
　　“我不会吸爱人的血。”
　　“吸血鬼的欲望永远都比理智要强烈。”
　　“我会向你证明。”科拉迪握紧拳头，转身走到门边，推门离开。在他离开的前一瞬，戴蒙听到了一句话，他说的很轻，很讽刺：“人类聪明如此，却仍旧卑微到要将灵魂贱卖给恶魔么？”
　　戴蒙的身体有一瞬的摇晃。
　　几天后，戴蒙接到了科拉迪的信。
　　——
　　愚蠢的人类：
　　就让那个孩子自己来选择。

　　【测试】

　　******
　　有光线照在眼睛上。
　　暖融融的，将眼皮照的一片橘红。
　　阳光将全身红暖，身体上有针刺般的感觉。我皱了皱眉头，在刺眼的光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阳光令我的眼皮经历了一阵颤抖，才完全睁开。
　　嵌在雪白墙壁里的塑钢窗，天蓝色的窗帘，颜色艳丽的漫画海报。
　　我怔怔的四处看着。
　　“醒了？”
　　我将视线移到床边，看到一个少年正侧卧在我的身边。他的头发是灰色的短发，精短利落。他的皮肤偏白，可以看到胳膊上细细的血管。
　　他枕着手臂，一双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科拉迪，快离开弟弟的床。”
　　我又呆呆的看过去。那是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黑色的发，麦色的皮肤。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和西装长裤，领口和袖口规整干净，不染纤尘。
　　他托了托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微笑着说：“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叫医生？”
　　“你怎么这么啰唆？”
　　被叫做科拉迪的少年懒洋洋的坐起身，离开了我的床。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挑着眉毛那个男人说：“小修可不喜欢啰唆的老男人。”
　　“可无论怎样，我还是你们的父亲。”
　　男人波澜不惊的说，黑色的眸子里是如水般细致柔软的宁淡。
　　科拉迪哼了一声：“那有什么了不起？”说完，错开肩膀，从男人的身边走过。
　　我侧着头看他们，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人并没有去看离开的科拉迪，而是靠近我的床，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他的手温厚宽大，略微粗糙的手心附上，令人莫名的安心。我盯着他干净的袖口，一言不发。
　　“还记不记得我是谁？”他凝视我。
　　我与他四目相对片刻，终于摇了摇头。
　　我的大脑里依旧一片空白。
　　“医生说高烧令你的脑组织受损。”
　　他捋了捋额间的发，眼中流露出伤感的情绪：“所以你失忆了。”
　　“……失忆？”我呐呐的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
　　“是的。”男人爱怜的抚摸着我的脸，笑容酸涩：“那么就让我来自我介绍吧。我是戴蒙——”他顿了顿，道：“你的父亲。”
　　“父亲？”
　　“是。刚才那个男孩，是你的哥哥，科拉迪。”
　　我怔忡的看着他，这时，终于有些讯息从大脑中浮现——我是马修·斯瑞塔·金。
　　我曾经生活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后来又生活在一个很黑暗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我想不起来了。而除了我的名字以外的信息，也都已被我遗忘。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我的父亲，刚才的少年是我的哥哥。
　　这是我新认知到的，且深信不疑。
　　于是我对于这个男人产生了深深的依赖。
　　之后的几天，父亲和哥哥都会轮流来给我送饭。我从未看到过母亲，所以我猜测也许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当我可以下床走路后，站在镜子前的我，又发现了一个事实——我们父子三人居然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镜子里的少年眉目俊秀，金色的半长发，湛蓝的眼眸和正在逐渐增长的身体。
　　饭桌上，我叼着刀叉终于将在心中惴惴了几天的疑问问了出来——
　　“为什么我们三个长得不一样？”
　　戴蒙和科拉迪吃饭的动作同时停住。
　　科拉迪瞟了戴蒙一眼，歪着嘴角咬着吸管不说话。我将目光转向戴蒙，他又夹了一筷子菜——是的，我们连生活习惯都不相同。我吃饭用刀叉，父亲吃饭用筷子，而科拉迪则是干脆不吃，顿顿都只喝饮料。
　　戴蒙慢条斯理的咀嚼掉口中的饭，才对我解释道：“我是中国人，你的母亲是法国人。你的肤色与发色都是遗传于你的母亲，至于科拉迪——”他淡淡的笑了：“我想也许是基因突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