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见之眼之八 生死有命(出书版) by 拾舞-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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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来的话,他跟高怀天所经历过的一切就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伸手轻抚上他的脸。高怀天笑起来总是那么温柔,总是包容他一切无谋的举动,在他伤心的时候给他温暖的怀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给他建议,在他太超过的时候骂他。
我会回来的……我会一起活到你七十岁……为了完成这个承诺,也为了我对小宛的责任……
陆以洋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轻轻把头埋进他怀里,似乎弄醒了他,本来搁在腰上的手微施力的揽住他。
「你醒了?」
陆以洋一直觉得高怀天刚醒来那种略带低哑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
「嗯。」陆以洋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伸手紧紧抱住他,感觉到他的唇柔柔的印在额上、颊上,忍不住抬起头来凑上唇。
结束了晨间的第一个吻,静静地相拥,陆以洋觉得时间若可以停止就好了。
但是时间是不可能停止的,尤其是他没有时间了。
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陆以洋知道不起来不行了,略微撑起身体,从醒来后一直故意想忽略的酸痛又狠狠地提醒了他。
「还不舒服吗?」高怀天马上坐了起来,「再躺一下吧,我弄东西给你吃?」
陆以洋笑了起来,「没关系啦!我去做早餐,等一下要去跟学长拿东西。」
「你居然还能出门?」高怀天笑着轻咬着他的脸颊。
「不要咬我的脸。」陆以洋红着脸抗议的样子像是在撒娇。「我今天不去拿不行啦!」
「约哪?我载你吧?」高怀天轻吻他的发,边从床下捞起昨天随意扔在地上的衣服。
「就说你保护过度。」陆以洋好笑的开口,低头无意识的想把棉被拉平,「我自己去就好了,不会太久,你在家里等我,我会带蛋糕回来。」
「是是,那我在家煮饭打扫等你回来好了。」高怀天笑着套上睡裤,边替陆以洋把衣服捡起来给他。
「嗯,煮饭就免了,你可以帮我把地拖一拖。」陆以洋咧开大大的笑容,「饭我回来再煮就好了。」
「知道了。」高怀天伸手摸摸他的头,起身想去梳洗。
「想吃什么?要吃稀饭吗?还是三明治?」陆以洋望着高怀天,看起来像是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高怀天笑了出来,「吃你想吃的。」
陆以洋看着高怀天走进浴室,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换上苦笑,「……我被你宠坏了……所以才这么任性……」
忍着不在这种时候情绪低落,他起身把衣服穿上。虽然全身上下,尤其是昨晚被他侵入的地方还很不舒服,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决定把能做的事都做完再说。
把昨晚后来拆下来先扔在一边的床单捡起来,想了想,把被套也拆起来一起扔进洗衣机,然后梳洗过后又做了早餐。
虽然想着泡在洗衣机里的床单要洗,厨房有碗也还没洗,可是他仍是腻在高怀天身上边啃早餐边看电视。
报过第三轮的晨间新闻没什么特别的,他从旅游频道转到动物频道,再从电影台开始跳到日本台,最后看着购物频道七嘴八舌的吐槽起来。
高怀天搂着他,随他乱转电视随便骂,好笑的问他:「你不是要出门?」
「嗯,是呀。」陆以洋望了眼时钟,叹了口气,「床单还在洗衣机里,碗也没洗、被子也没晒,我真是堕落。」
高怀天笑了出来,吻在他唇边,在他耳边低声开口:「这样好了,床单跟碗我来洗,等下还拖地兼晒被子,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做更堕落的事。」
陆以洋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羞涩,略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接,不由自主的吻上对方。
吻到难分难舍,高怀天含着他的耳垂轻咬,开口问他:「不能晚点再去吗?」
「唔唔……不、不行啦……」陆以洋觉得自己又快要沉沦了,赶忙拉开点距离,低着头开口:「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我等你。」高怀天轻吻他的唇。
「嗯。」陆以洋用力点点头,抬头用着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无比认真。「等我回来。」
高怀天笑着亲亲他的脸,「嗯,要我去接你就讲。」
陆以洋只是点点头,离开他的怀抱,「那……我要出去了。」
「去吧,小心点,别跟陌生人走。」高怀天开玩笑似的开口。陆以洋之回头望了他一眼却没反驳他的玩笑,只笑了笑,「拜!」
陆以洋一直忍着,到出了门关上门才收起笑容,深吸了几口气,回头再望了眼已经紧闭的门,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下楼。
其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只是想着能跑多远就多远,到一个不要离高怀天太近的地方就好。
跑过几条街,他觉得快要没气,全身也快散掉了,才停下来喘气,扶着墙边咳边喘到眼泪掉了下来。
他没有哭,只是伸手抹掉眼泪,抬头确认一下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认出是附近整片的住宅区,随意乱走在路上,微风吹来让行道树摇曳着,感觉十分舒服。
他站在路边,想着这就是活着的证明。感觉得到风吹过脸颊,看得见生气勃勃的植物,闻得到路边面包店刚烘焙出来的新鲜蛋糕的香气,听得见附近孩子们的嬉戏声。
生命是这样的美好,每个人都应该要有相等的权利才对;小宛应该要有,晓甜应该要有,彩娟、李东晴,还有玉玫的孩子,每个人都该有重来的机会。
一个重新站在这里,享受微风和香气,享受人生的机会才对。
陆以洋怔怔地站在路边,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大哥哥你怎么了?」
童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陆以洋低下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球,好奇的张着大眼睛望着他。
陆以洋伸手抹掉眼泪,红着眼眶笑着开口:「没事,只是有沙吹到大哥哥眼睛里而已。」侧头看看四周,「你妈妈呢?怎么一个人?」
小男孩转身指着挤满了人的面包店,「妈妈在买我最喜欢的小熊蛋糕。」
大概正是出炉时间,陆以洋看着特卖的红色布条,想里面的家庭主妇大概正抢得不可开交,所以就把孩子留在这里。
「啊!」
听见小男孩叫声,陆以洋低头一看,那个孩子已经跑开去了。
「我的球!」
陆以洋怔了怔,看着男孩原本拿在手上的球一路滚到马路上,男孩急急忙忙的追去。
「危险!」陆以洋看到一辆突然急转弯的车正朝男孩冲去,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冲了过去扑向那个男孩。
那一瞬间,他想的只是这孩子应该还要有七、八十年的人生要过,不该在此结束。
推开那个男孩后,他看着急冲向他的车,连一步都还来不及移动——
没有预期的痛感,只觉得四周像是烧起来似的亮起一片白光,把世界都映成白色,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那片光芒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惊慌,只是一片纯然的白,让人如此安心。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就像关上与世间所连系的一切,终于成为一片空白。
她一直记得火场里烟雾弥漫、无法呼吸的感觉,记得烈火袭身的痛苦,记得镜中自己曾经美丽的脸变得连自己都不想直视。
她想过也许死了也好,总比顶着那张脸活下去来得好。
至少现在不用死命的念书、做实验,也不用担心成绩退步被妈妈念,不用烦恼老是被弟弟取笑没有男朋友,不用因为被班上那群只把心用在化妆打扮联谊的女生们排挤而难过,她现在想要自己多漂亮就多漂亮,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都没有人可以管她,不需要花时间吃饭睡觉上厕所,她自由了。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她发现不管她怎么觉得自由,都抹灭不掉她寂寞的事实。
她只剩下灵魂,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家人朋友亲戚同学没有人看得见她,甚至没有人记得她。
她经常一个人四处晃荡,盲目的走在路上,期盼和人说说话,现在的她连想买件衣服试双鞋子买支口红,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曾经觉得把书念好就是一切,老是嫌时间不够嫌吃饭睡觉浪费时间;但等她真正有了时间,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念书,现在念书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她已经死了,什么都不剩了……
下意识低头望着手上的戒指。
不,也许,就剩下这个了……
抬头望着眼前正在打报告的男人,专心一致的模样跟自己以前一模一样。
他记得这个人总是笑口常开,嗓门很大,个性很开朗,常到自己实验室串门子;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跟自己搭过话。
他到底是喜欢自己哪里呢?
她侧头想了想:自己绝对不丑,但也不算特别漂亮,虽然不胖但是脸太圆,因为讨厌戴隐形眼镜所以总是带着眼镜,从来不会花大钱去剪头发,也不会花时间去每天吹整,只是盘起来绑起来方便做实验就好,更不花时间逛街买衣服,总是那几件衬衫T恤牛仔裤换着穿而已。
她自傲的只有认真念书这一点。
不过有哪个男生是因为女生很认真念书而喜欢上她的?而且还喜欢到她死了之后为此性情大变。
她真的不懂。
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发现他的房间很简单,整排的书柜放着满满的书,照着作者整齐排列,里头有好几个作者也是自己很喜欢的,还有几本是自己很有兴趣却没时间读的。
她盯着书柜很久,想若是他们有机会认识的话,光是书就可以聊很久了。
再回头看看,桌上没什么摆饰,走到床边时不禁怔了怔,停在那里。
床边小桌上放了个相框,里头是张像是远远偷拍的相片,混在人群里的她笑得很开心。
她伸手轻抚着相框,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笑成这样,还被他偷偷拍下来,这样珍惜的放在床边。
他每天看着她的笑容吗?他每天都想着她吗?
如果他能看见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像陆以洋和杜槐愔、小宛一样,总是把她丢着,各自忙自己的事呢?
轻轻走到离书桌远些的地方,窗外扫进来的风吹动了窗帘,她靠着窗台看他专注的侧脸。
她记得看过他开怀大笑的表情,却不记得看过他这么眉头深锁的模样。
也许是累了,他停下敲打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