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玄冥一步一步走近他，颤著手去拍他肩膀，小仙子便舔著手指乖顺的转过身来，黑色的眼，红色的血。
　　一如所想。
　　二人直直对视，玄冥轻轻扣住猝然伸到自己胸口的两手，把人狠狠拉进怀抱，近乎自语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入耳里：“恶心……”
　　所有的一切顷刻间天崩地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多麽干净的一个人啊，竟被自己逼至此种地步，真的是罪该万死！
　　沈空，沈空……
　　心怵得发紧，想带著他逃离，想两个人一起湮灭，更想时光倒流……可所有的幻想都被尖厉的牙咬破。
　　亮得耀眼的牙穿透了那层薄薄的衣料如刀一样扎进了胸口，一股一股烫热的血涌了出来，很快染湿了彼此的身体，可痛却丁点也不及心脏的痛！
　　紧紧地拥抱，彼此十指相交。
　　玄冥垂眼看著安静伏在自己胸口忙碌的人，喉咙却像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唯有心里在反反复复一遍一遍地说：
　　沈空，我想对你好的……
　　沈空，我想对你好的，我真的想对你好……
　　任由他在胸口啃噬，玄冥缓缓闭上眼。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然而感觉心脏快要被利牙挖出之际，有人不合时宜在身後惊恐叫唤：“空哥哥……”
　　随即，彼此的身体被拉开……
　　许久後，闻讯赶来的瑶姬，一直都是冷心冷面的巫山神女竟抖著身体说不出话来，金光闪闪的佛祖也现了身。
　　於是便有了那种即将要毁灭的害怕，玄冥踉踉跄跄冲过去想要拉住那个痴傻无知的人，可衣袂都未碰到就被强盛的佛光重重弹开！
　　笼罩在佛光中的小仙子开始扭曲著身体凄厉嘶叫，一如那些被他所杀的神。
　　浑厚的佛音带著叹息既慈悲又残忍：“阿弥陀佛，一切有因有果，种如是因，收如是果，皆唯心造。这是你二人命中浩劫。”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沈空你抵挡不住心魔，犯下弑神大罪。这是对你的净化，也是对你的刑罚，善哉善哉……”
　　说了什麽都再也听不下去，那个孱弱的身体痛苦得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不断嚎叫。那从未有过的景状撞入眼里，心脏骤然是短促却剧烈尖锐的悲恸，之後痛到麻木把所有的一切看到最後。
　　最後，最後，那具渐渐消散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佛光里，小仙子是那般的干净透澈是那般的仙姿玉骨，那双眼还是那般的清澈明亮，晶莹剔透就如纯朴的玉。
　　他只给了他最後淡漠的一眼便紧紧闭上，嘴里却低低念念著一个名字：“蝶儿……”
　　虚淡，如烟如雾，然後离散……
　　一切归寂，天地间仍弥散著那不依不离的执念。
　　就像一曲幽幽不绝的笙歌。
　　

　　不经意间小城的春已频临到末了，可天还是那样的明，水依旧的暖，潋滟清波弯弯拱桥。
　　而两人缓缓行至那桥上，却是凝滞的气氛，苍白消瘦的脸。
　　“所以佛祖便让你造了庙来镇压他的魔性，对吗？”专心聆听的小和尚挣脱了被紧握的手，忽然笑了，眼角却有一滴泪落下。什麽自小照顾的师傅，什麽陪著长大的师兄，在这一刻，皆完全明了，说到底都不过因为他前世的罪孽。
　　玄冥也跟著笑了，低头去吻他的眼角：“嗯。也怪他笨了，把所有人都看成是我，这不就乱杀了吗？真的是傻瓜来的，要杀也得看清楚啊，这世上哪会有那麽多的我？”
　　“眼就是这样盲的吗？”
　　“也不全是。”
　　“你那时为什麽要那样对他？”
　　“因为，他不喜欢我。”玄冥伸手按了按小和尚额角越来越深的皱纹，淡淡道。
　　小和尚不断地绞著手，嗓音却颤了：“他不喜欢你，所以你就要毁了他麽？”
　　“不是，”玄冥摇摇头，郑重地说：“他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他。就因为喜欢他，所以我才让他知道我作弄了他。”
　　“……”小和尚身子一震。
　　玄冥眼里带笑嘴角翘起：“你说，我又怎麽会舍得毁了他？只怪我欺人太甚了，就爱欺负他。”
　　小和尚清水般的瞳已经一片氤氲，嘴巴动了动，久久才说出话来：“你就不怕他一直不喜欢你吗？”
　　玄冥沈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笑了起来，而後深深地凝视著泪眼朦胧的人：“曾经很怕，就是怕得太厉害了，所以便不顾一切地欺负他。到最後，你也知道了，我把他逼傻了，变成个坏人。但现在一点都不怕了，只要我喜欢他就行。这不，我不是赖在你身边了吗？”
　　心里徒然像翻江倒海般难受得厉害，小和尚终於忍不住哭出来了，曾经倔强到受了伤也不流一滴泪的人，如今却三番四次地流泪，蹲下身体呜呜哭得像个孩子。
　　玄冥也蹲下来搂住他，轻抚他的背，过往行人均不在眼里：“以前让你受了那麽多的痛都不见你哭，现在怎麽变成爱哭鬼啦？真是的，你这样子让小蝴蝶看见了，准又说我欺负你，势必又要大吵大闹了！”
　　谁知，这样一说小和尚哭得越发厉害了，哭得背脊一抽一抽的，大有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之势，胸口都被他的泪水染湿了一大片。
　　玄冥颇感无奈，只得抱紧了他连声安慰：“乖，别哭了。你这样子我真的忍不住又要欺负你了……听话，乖，别哭了……”
　　小和尚哭得哽咽，忽然就抬手搂紧了他的脖子，软软哑哑的嗓音饱含了绝望：“我要去看看她……”
　　“去看谁？”玄冥咋惊过後便是明知故问，双手却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把人勒入骨头里。
　　“蝶儿，我要去看看蝶儿……”小和尚埋头在他的肩上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到最後还是忍不住放任自己痛哭，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最对……对不起她……”
　　“好，那就去看她。”用力闭上了早已酸痛的眼，玄冥用下巴眷恋地磨了磨小和尚的侧脸，温柔地说：“见了她，我们就回来，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天神劫　十九

　　晴空碧天，迢迢浮云，站在洁白云端上俯看底下绿树芳菲纷繁交杂，错眼间竟若恍然一梦。悄然之间，那巍巍屹立的神殿就出现在眼前。
　　云雾缭绕，与世隔绝。
　　玄冥低低垂目，悄悄挨近身边的人，看著那光光的脑袋，不经意的忧伤就起了来。原来，纵然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纵使羁绊千年，绕了那麽的一圈终还是要归落於此。
　　终还是闭了闭眼，收拾了散得零零碎碎的思绪，一直把人送到殿门口才降下云头。远远的，就看见立在长廊下的白衣仙者。玄冥朝她遥遥地轻点了下头，转而细心地抚平身边人那袭灰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轻声道：“小蝴蝶不想看见我，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快进去，她在里面等你可久了。”
　　小和尚点了下头，稍显急切地迈开脚步就往前走，那样的熟稔。
　　“沈空──”不大的声音，却使那瘦瘦弱弱的身子明显一僵，小和尚缓缓回过头来。
　　虽是苍白病态的脸，但眉目却清澈如初，甚至更胜几许，唇红齿白，大眼璀璨如含明珠。玄冥隔著那几步短小的距离深深地看著他，然後笑了：“笨和尚……我叫著好玩的。好了，快进去吧。”
　　小和尚似乎觉察到了什麽，神情忽然就现了几分悲哀，却傻里傻气地弯起了嘴角。
　　
　　
　　踏上长廊，小和尚依然自顾往前走，前方的白衣仙者一直在默默等著他。似有所感，小和尚脚步缓了，一步，一小步然後一顿，正好就在她的跟前站定。
　　“和尚。”瑶姬轻轻的微笑。那般遗世独立的神女，此刻眼里竟多了此生从未有的东西，温柔或是宠爱，安静地注视著他，散下的黑发下那张淡然出尘的脸也是柔和似水。
　　这是真正的重逢，也是长久的等候，直至今天终於等到了这个迟迟才归家的人。
　　“……”而这个人，听到那熟悉的声线，却呆呆的瞬即红了眼眶，　
　　“还是唤沈空吧。”声音带上了些许疲惫，可仍旧是清透柔和，瑶姬摇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实话，叫和尚我还是不习惯。”
　　冷心冷面了一辈子，总得认真做一次自己了。
　　“……”小和尚使劲地想要说话，但那悠久漫长的隔世之感箍得喉咙猛然发紧，心里明明有那麽多的话要说，涌到了嘴巴却始终说不出半个字来，更别说想叫唤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了。
　　“都别说，我不爱听。”想说什麽何尝不知？可只有那麽短的时间了……伸出一只淡白纤长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瑶姬轻轻拍了拍，所有想说的话都浓缩成了简简单单的一句：“每个人都有难得犯糊涂的时候，这不怪你，能回来就好。”　
　　小和尚咬住了唇，忽然抬手去握住那只正想离开的手，特别的用力握紧，哽住的声音都化为眼里朦胧的雾。
　　“好了，去吧。”轻轻巧巧地收回手，瑶姬微微使力一推，小和尚晃了一下，顺从般往前走去，眼里雾终还是凝聚成两滴豆大的水珠掉了下来，轻碎在地上。
　　直至那个背影走远，那依旧站在原地的人才重重地闭上了眼。撑了千年，总该是自己好好睡一睡的时候了。
　　缭乱的脚步声匆匆四起：“神女……神女……”那一声声惊慌失措的呼唤化为连绵之音遥遥传入耳里，小和尚却未停步，只是眼里的泪开始泛滥。流泪满面之时，却突然想起那人调侃的话，立刻抬手狠狠抹掉。
　　
　　
　　
　　人人都说，乐极生悲。
　　发白如雪风霜满脸，苍老的面容上依稀当年的无忧无虑，那双曾淘气的杏眼里满是喜悦，就那样静静地看著近在眼前的人，短短的刹那眸子却盈满了晶莹的液体，汩汩如泉涌顺著眼角流了出来，划过了笑不合拢的嘴角，声音却沙哑得沈重：“空哥哥……”　
　　可片刻後，千蝶没有再笑，而是呜呜哭过不停。
　　小和尚抖著手摩挲著那张脸，粗糙的触感，一把温热，让心痛得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