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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快乐制造者-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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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学家:名词。(一)按照快乐主义生活的人,即为快乐而生活的人。(二)(自2005年起)快乐学从业者。

就像那已经逝去的8000多个日子一样,这一天开始了。

“醒醒,”一个声音甜甜地在快乐学家耳边低语,“太阳出来了。这是多美的一天。醒醒,快乐吧!”

快乐学家翻了个身,在枕头上捶了一拳,枕头不说话了。他费劲地睁开一只眼睛,凝视着窗外。窗子又长又低,形成了他那小屋的一面墙壁。灰白的雾蔼在窗外翻腾,就像一只长着长毛的胖猫咪在大地脚边翻着身子,现在它那针一样的爪子是收着的,可它一旦冲动起来,爪子就会刷地亮出来抓你一下。

停,这种态度是现实主义而不是快乐主义。

快乐学家自动抑制住了这种想法,坐起身来。这是新的一天,这是新的欢乐。

他扫了身边的枕头一眼,枕头上披散着绸中一般的棕色长发。他叹了口气。今天,也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他掀开毯子,灵巧地把手伸到那年轻的浑圆的臀部拍了一下,发出令人满意的“啪”的一声。蓓丝吃惊地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她气急败坏地说道。

他的睡衣上装对她来说实在是大了几号,因此,睡衣飘飘荡荡地垂落下来,就像一个绯红的帐篷一样。她打了个哈欠,抬手去揉眼睛,她的手一放下来,白如凝脂的肩膀就从上衣里露了出来,而且衣服似乎还要往下滑去。

快乐学家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微笑。当你年轻的时候,睡眠是多么宝贵啊,好像总也睡不够似的。年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够,可是等你变老了,你也就容易得到满足了。他又叹息一声,这也是一种遗憾呐。

蓓丝睡眼惺松地在上衣完全从肩膀上滑落之前抓住了它。“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道。

“该起床了。”快乐学家温和地说,“是回家的时候了。”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

“家?”她说道,仿佛一下子清醒起来。

“我今天就为你签发证明,只要你和你的未婚夫定个日子,你们就可以结婚。”

“可是……”她说了一半,又默不作声了。

凭借着长期的经验所带来的技巧,快乐学家不露声色地观察着蓓丝的脸。她那张通常很平静的脸上充满了烦恼,可即使是在烦恼的当口,这张脸仍然是他辖区内最美丽的。在教导她的时候,他所获得的那种快乐,并非是完全职业化的快乐。可是,她是那么年轻,那么年轻啊。

他的记忆里自动跳出了那个日子:2035年2月23日。那天是星期四,他记得很清楚,3个月前,她刚满19岁。她出生的时候他也曾在场主持;可现在,他却已在为她的婚姻作准备了。在这中间的19年时间里,他保护着她的快乐,可是和他53岁的年纪相比,19年就显得太短了。

“你还是想结婚的,对不对?”他问道。

“哦,是的。”她说,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的脸。

“那么我祝福你,我已经尽力而为。”

“我明白。”她平静地说。

“和你订婚的那个男人——他来自另一个辖区吗?”他问道。

“这你知道。”她说。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辖区里发生的一切:问题、忧愁、烦恼、悲伤。他熟悉每一个人:他们的情商值、他们会有什么举动以及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对他们进行治疗……有时他甚至知道他们的思想。

在这个辖区里,以一种非常真实的意义来说,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凭他的知识和他对这一千个人的生活和幸福的控制力而言,他是一尊神。然而即使是神,他也有知道得太多的时候。知识是一种负担,而放大了1000倍的责任足以把顶天巨神阿特拉斯的肩膀压弯。

但是,身边的这个姑娘却深不可测。他能够感觉到这一点,但是他没法摸透她。

摸透她!快乐学家脸上掠过一丝幽默的微笑。刚才摸的那一下可是最后一次了。

“你必须温柔地对待他。”快乐学家说道,“他可能没有你所具备的长处。”

她用牙齿咬着柔软的下唇。“我会的。”她轻声说道,“如果——我是说——等我们结婚之后,我们会回到这里来。要是他需要治疗,我就把他交给你……”

快乐学家摇了摇头:“这是不明智的。女孩比男人具有更强的适应性。你可以适应另一个快乐学家,可是你的丈夫却会遇到麻烦。你必须搬到他所属的辖区去。”

她不说话,透过前额上飘垂而下的丝绸面纱看着他。

“记住,”他带着一种自己也无法说清的忧虑说道,“你的职责,你惟一的职责,就是快乐。”

“是,快乐学家。”她顺从地说道。

“再见,蓓丝。”他说道,“快乐吧!”

他把腿一摆就下了床,迈了三步走到盥洗室里去,同时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他的尊严。确切地说,这并不是因为他太胖,而是因为53岁的年龄使他的腰围稍稍粗了那么一点,况且一个中年男子光溜溜的后背,也并无多少美感可言。

另外,快乐学家可以感觉到,蓓丝正看着他呢。

盥洗室的门滑动着关上了,这间长1。2米、宽1米的小室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15分钟以后,他已经为这新的一天以及这一天对他的种种要求做好了准备。他的络腮胡子被去掉了,温暖而消毒的喷雾液体清洁了他,热水喷淋洗净了他的身体,冰凉的水流喷到他身上,像针刺一般使他具有了清醒的意识,热风又把他的身体吹干了。他有点不愿意离开这间舒服的小室。

这是子宫的象征吗?快乐学家不禁纳闷起来。

他按下右边最下方的按钮。灯光转换了,一堵墙壁忽然变成了一整面镜子。快乐学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起眉头。毕竟他的身材还不怎么粗胖嘛,他身上并没有脂肪,个子挺高,肌肉也很结实,剪得短短的头发还是乌黑的,并未染上银霜,那张坚毅果敢的脸上也没有皱纹。看上去,他和一个健壮的30岁的人一样年轻。

上一次老年病学治疗不同寻常地成功。

然而,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自从醒来之后,他已经数出了六种确定无误的不快之感,而且每一种都毫无理由。

他迅速而熟练地计算着他的幸福。在这繁荣昌盛的黄金时代,他拥有的职位是责任最重大、回报也最丰厚的职位之一。他了解自己的工作,干得十分出色,也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理由感到不快,可是他却发出一声叹息。

当他从自动售货机上拿出新内衣,并把透明的包装袋塞进垃圾处理器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他和蓓丝的年龄差异是明显而无法挽回的。他想要什么?一个妻子?

胡说八道!《快乐学誓言》的“不专一条款”具有其内在的逻辑性。“作为一名快乐学家,我将不恋爱、不娶妻、也不生儿育女,我将把自己完整无缺地献身于正确履行我的职责……”

一名快乐学家不能允许自己和一个人发生感情上的纠葛。因为如果发生了这种纠葛,他感情投入的力量就会相应减弱,他那精心培养的洞察力也会遭到损害。受害的是他的辖区。那些依赖于他的人会觉得受到了轻视,他们不会再带着他们的问题来找他解决,而且即使他们继续来找他,那种对他的工作至关重要的微妙关系也会遭到破坏。

帕伯利琉斯·赛勒斯①在两千多年前就说过:“一个神很难在恋爱的同时保持智慧。”

【①帕伯利琉斯·赛勒斯(公元前1世纪),古罗马剧作家,作品有笑剧、格言集等。——译者注。】

然而——快乐学家叹了口气,经过学院里10年严格的专业化训练之后,经过23年的实践经验之后,他还是不能理解自己不快的根源。怎么能指望他去治疗那些依赖于他人的痛苦呢?

“幸福是不可分割的。”他严肃地告诫自己,并且集中精力削减自己的欲望。

当他完成这种快乐学训练的时候,他对蓓丝的感情无论从其性质和强烈程度而言,都与他对辖区里其他姑娘的感情毫无二致了。正如多年以前欣喜若狂的感觉一样,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快乐学精彩绝伦的美妙之处。

他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蓓丝已经离去。他有一种一闪即逝的失落之感。

床已经降到了地板下面,他知道床上会有新的床单。蓓丝是个很体贴人的姑娘。他的桌子椅子从一面墙壁里转了出来,而从对面墙壁里出来的是舒适的诊疗椅。屋子又恢复到白天那么大,长宽各3。7米。

对欲望的削减和转换很快治好了他那种荒谬的失望感。正当他把这种感情升华成职业化的热情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忘了干净利索地把他和蓓丝的联系最终切断。这一直是项十分棘手的工作,对此他总是心存畏惧。然而这对治疗却是至关重要的,他以前从没真正忘掉过。

快乐学家和他的病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联系,感情的转移是无法避免的。如果快乐学家自己有问题,那么病人的问题就会更加严重,因为病人没有快乐学家的技术设备和专门训练来应付问题。在治疗结束的时候,把自己与病人之间的联系彻底斩断,这是快乐学家的职责。

他提醒自己,要把蓓丝叫回来。

第二章

与他的选民们保持最严格的一致、最紧密的联系和最充分的交流,应当是一名代表的快乐与光荣。选民们的愿望对他来说应当举足轻重;他们的观点应该受到他高度的尊重;他们的事务应该得到他不懈的努力。为了选民们的安宁、快乐与满足,他应该牺牲自己的安宁、快乐与满足,这是他的职责。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他都必须将选民们的利益置于自己的利益之上。

——艾德蒙德·伯克①

【①艾德蒙德·伯克(1729~1797),英国辉格党政论家、下院议员,——译者注。】

习惯是一种能简化生活、节约时间、节省决策精力的技巧,它是一种快乐的工具。

作为一个受习惯支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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