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名[星际]-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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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回答有哪里微妙地不太对,但薛垣还是姑且愉快地接受了。
“那就说好了,你要对我负责。”
“好。”祁涟点头,忽又不放心地追加:“你也要对我负责。”
薛垣低低地笑起来,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我会的。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温暖又真实的感觉,令他不忍放手。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抛弃所有的壁垒,与另一个生命紧紧相依。
“相依为命”这个词有点不合时宜地划过脑海。
十多年前,本应与母亲和弟弟相依为命的自己,就那样自顾自地逃走了。家人也好,恋人也好,朋友也好,因为害怕被对方抛弃,所以总是先一步抽身。
回过神来,他听见自己伏在祁涟耳边如梦呓般喃喃絮语:“Killian,我一直都很孤独,直到你出现。所以,请你别放弃我。”他转头轻咬对方的耳廓,“Killian,别放弃我。”
作者有话要说:
☆、狐语
第五章、狐语
〖你大大的蓝眼睛/你尖尖的小鼻子/突然你静静伫立/火红的皮毛多美丽/可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将是永远的谜。——《狐狸叫》〗
禁闭室的大门豁然洞开,光线如水,兜头泼下。
罗梭抬起手,遮挡着已经习惯了幽暗的眼睛。
“你的上级签过字了,你可以走了。”看守员说。
罗梭有点迟钝地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低着头走出这个他待了七十二个小时的地方。天花板上雪亮的射灯仿佛旁人过于凌厉的目光,令他只想尽快缩回自己的壳里。
一道穿着制服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领徽上的金玫瑰熠熠闪闪。罗梭一惊抬头,看见的是乔伊的脸。
“看见是我,你好像很失望。”乔伊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罗梭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乔伊向他走近,放低了声音:“你应该想到他不会来的。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罗梭苦笑一下:“长官,你相信么?就算他知道我是谁,也不会来保释我的。他只会觉得丢脸。”
乔伊的眼神闪动一下,“你想多了。今天给你放一天假,回去休息吧。”
罗梭点点头,走出两步又回过头,“长官,我经常都觉得,你比他像哥哥多了。他……”
“嘘。”乔伊竖起食指挡在唇上,轻声道:“就剩下一个多月了。有什么话,等到那之后你亲口告诉他吧。当然,我是说——”他示意了一下无形之墙的方向,“如果几个月后我们还没被那些友善的高维智慧生物玩死,也没被太阳烤成焦炭的话。”
联邦舰队有个规定:地球时代的一切案件,追诉时效是六年。
无论谁在地球上做过什么错事,从舰队起航的第七年开始既往不咎。薛域冒名顶替登舰之事,届时不会再被追究任何责任。
如今已然是第六年末,时效就快成立。明年,将会是忏悔之年。所有那些心中怀有秘密的人,都可以卸下重负,将之吐露。
可如今看来,或许不会再有明年了。
乔伊眼中蒙上一层复杂的苦涩。
难道真如那些末日论者所坚称的,这道无形的坚壁,是来自神灵的末日审判么?
哥哥,哥哥。
对小孩子来说,这是一个多么有吸引力的字眼啊。
尤其是,当你有一个令人骄傲的哥哥之时。
在年幼的他心里,哥哥薛垣是毫无疑问的天之骄子。正如他的俄文名“伊万”的含义,被神眷顾的宠儿。
哥哥什么都比他强。皮肤比他白,发色比他耀眼,点子比他多,嘴巴比他能说会道,JJ也比他的大。
周围的人都说,伊万又漂亮又聪明,以后肯定是做大事的人。至于他这个当弟弟的么……人们作难地把他从头看到脚,最后只好说:“米沙很可爱嘛,也很善良。”
他曾经以为父亲喜欢他胜过哥哥,因为每当两人都做了坏事,父亲总会把哥哥捉去胖揍,对他则是皱着眉头训斥几句。稍大一些读到《红楼梦》,贾政暴打贾宝玉,对贾环却挺宽容。因为没有期待,所以不会苛责。
有一阵子,哥哥迷上了父亲的藏书室,屡次趁父亲不在家时翻窗撬锁潜入进去偷书出来看。
某次他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拿了一本,陈旧的大部头,纸张泛黄,密密麻麻的双栏缩印小字,封皮都掉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开篇好几页历史书似的编年记事看得他兴味索然,正打算放弃,一段描写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位翩翩美少年,金色的头发衬着白皙的鹅蛋脸,端正俊秀的鼻梁和双唇宛若古代雕刻名匠手下的艺术精品,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锐利有神,绽放出寒剑般的光芒。」
他像发现了重大秘密似地跑去向薛垣献宝:“哥哥,这个叫莱因哈特的人跟你很像啊。我们下次玩演戏的时候就用这本书吧,你当莱因哈特。”
孰料哥哥翻了个白眼:“不要。”
“可是他好像很厉害呀!”
“你懂什么!他只活了二十五岁就死了。”薛垣甩了甩夺目的金发,“我这么漂亮,我才不能死呢。”
“…………”
十多年后重逢,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哥哥出落成了与莱因哈特皇帝一样的美男子。
只是,皇帝不认得他了。
他不责怪薛垣的善忘。哥哥有轻微的脸盲症,他从小就知道。分别时他只有十岁,漫漫十几年的光阴,足以将稚嫩的容颜打磨得面目模糊。更何况他为了冒名而刻意改变了形象,染了一头红发。
应该说,作为上级的哥哥是个不错的人。虽然个性傲娇,却从不为难下属,对他还挺照顾。
他开心地想,就算作为罗梭被哥哥接受下来也很好啊。
然而这个幻想也很快破灭成了肥皂泡。
有一次在技术官俱乐部,他穿了便装,戴了一顶拉风的牛仔帽耍帅,碰巧与薛垣对面相逢。
他亲热地跑过去打招呼,岂料对方竟露出困惑的神情,不知他何许人也。
那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在薛垣眼中只不过是一套长了一头红毛的活动制服。当红发+制服这两个特征都消失之时,他在他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路人甲乙丙丁。
哥哥,哥哥。
我在你心里的存在感,真的就这么薄弱吗?你不记得十四年前把你奉为神明的弟弟米沙,也不记得如今这个对你马首是瞻的同事罗梭。
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会真的把我看在眼中、刻在记忆里?
当年你离开家,我哭着追赶你,求你留下。你跟我约定说,将来有一天会回来接我。
这个随口的约定,你必然也早已抛诸脑后了吧。十几年里,你一次也没联络过我。一直到舰队就要永远离开地球了,我也没有等到来自你的只言片语。
若不是偶然天赐良机,得以冒充一个意外亡故的意大利裔青年罗梭混上了舰队,我现在也早已化归地球数十亿万亡灵中的一员,至死也再不能与你相见。
所以我给我的机甲命名为Calènde Greche,希腊朔日。
希腊历法中并没有朔日这一天。在意大利文里,这是一个成语,意思是不可能到来的日子。
希腊朔日,永无之期。
即便是这样气氛日益凝重的时期,例行的酒会依然如期举办。若不如此,只怕会愈发人心惶惶。
与从前觥筹交错谈笑生风的场面大不相同,尽管衣着光鲜如昔,每个人脸上都透出强颜欢笑的倦怠和对未来的焦虑。
就算特意为了增加气氛而请了祁涟出席,也振奋不起太多人的情绪。科学官和技术官都束手无策的现状,这个看起来还像个大孩子般的懵懂青年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过也总有人可以暂时抛开烦恼,专注于眼前的好风景。
“脸长得很漂亮啊。”
“我要是能有这么完美的身材,被太阳吞掉也认了。基因改造人就是不一样。”
这样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祁涟被获准穿了制服,挺拔如玉树。但他没有衔级,肩章和领徽是空的,只斜挂了一条装饰性的金色绶带。他很不习惯长靴,局促得不知如何迈步。
作为女伴的安娜挽着他的臂弯,尽力安抚他的紧张:“像平时一样走路就可以了,步子再迈开一点也没关系。”
薛垣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女伴照旧是迟采蘩。在场内移步之时,他始终贴心地站在外侧,不让她看见祁涟。她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接受了这番好意,不往祁涟所在的地方投去视线。缘故是,祁涟所穿的那一身制服原属于他的“爸爸”。
他本就与他的“爸爸”容貌肖似,穿了同样的衣服,几乎是活生生的翻版。
薛垣看惯了祁涟赤身祼体,乍见到他今天的模样时,情不自禁脱口低呼一声:“我的天呐。”
他尚且如此,遑论迟采蘩。感情的事再怎么说忘记和放下,也不可能像格式化硬盘一样把一切删除得干干净净。
妾心古井水,莫若不相见。
除此之外,薛垣也藏了一点私心。万一祁涟冷不防跑过来当众跟他接个吻,不管怎么想,迟采蘩都很有可能在沉默中爆发,让薛垣在沉默中灭亡。
祁涟对八卦对酒食对美女都毫无兴趣,眼睛一瞬不瞬只盯着一个人,专注地捕捉他和别人的说笑。
“离得这么远,你也能听到吗?”安娜笑问。
祁涟点点头:“能。”他的表情又转而有点疑惑,“可我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多人都在问他,‘所以狐狸到底怎么叫’?”
安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梗怎么还没过时啊!”她为祁涟解释,“上个世纪有个叫Youtube的视频网络,上面有首歌一度很火,《狐狸叫》。前一阵子舰队流行复古风,很多人又把这首歌拿出来玩了。”
祁涟还是不解:“《狐狸叫》?”
“嗯,‘What does the fox say’,歌词说的是一个人遇见了一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