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系列4-点灯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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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宫?」
「其实就是座水族馆,只不过里面布置得比较有神话色彩,周高安三月十九日早晨被发现躺在水族馆中央特别安置的大型中空圆水柱里。对了,那个时候,柱子里还没有注水,也没有放入任何鱼类,周高安死在里面,身上还缠着许多海草、藻类,那些水草都很新鲜,看起来就像是周高安真的淹死在了龙宫里一样,开始法医怀疑他是被人弄到海里淹死以后再丢弃到龙宫里的,但解剖结果显示,他并非淹死而是被吓死。」
「要把尸体弄进去难吗?」
「只要有控制室的钥匙,再躲过值班保全就不困难。但关键问题在于杀害周高安的方法,还有搬运尸体可能会比较辛苦。」
的确,要吓死这么强健的一个人并且躲过重重保全监视,将尸体搬运到这种地方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过从动机上来说,却格外清楚。周高安正是带头对鸣金村民不利的人,杀他就是杀鸡儆猴,达成恐吓天工的目的。
果然,梁杉柏说:「天工那边自然勃然大怒,但警察来来去去了几回,就是抓不到鸣金村民的一点把柄,而同时,龙临镇和龙之岛里就开始大面积流传开龙怒的传说,持续大半年的各种意外事故初次开始被串联到一起,人的想象力在这时候发挥得特别彻底,各种各样的鬼魅传奇层出不穷,好几个人回忆起自己曾在半夜的园区里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身影飘然而过,又有人说,曾经发现园里的龙雕塑半夜会眨眼睛,更离谱的是,有人作证曾经看到空中有龙飞过……总之就是怎么玄乎怎么来。工人本身拿的工钱就不高,日夜赶工总有些怨言,这事一出,加上鸣金村民斩钉截铁表示神龙大人发怒了,于是闹了个人心惶惶,陆陆续续地开始有工人提出要离岛。当然,天工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虽然死了个周高安,可眼看着竣工期就要到了,只差最后三个月,总不能让这两年的辛苦和好几亿的投资就这么打了水漂,于是投资方一方面提高了工人工资,另一方面则再度请来了僧道进行除灵。」
「之前已经请过几个,跟着就发生了周高安的事件,这次再请的效果恐怕不会好。」
「总是聊胜于无,何况工资翻了倍,再一人发了一个开光护身符,又让所有人结伴而行,尽量不要落单,这样心理上感觉就好了很多,讽刺的是,太平了一阵子,屠杀却开始了。」
「屠杀?」祝映台心里「咯登」一声,梁杉柏用的这个词其严重程度足证当时在这个小岛上发生了极其血腥残酷的事情。
「是啊,我觉得用这个词很合适,因为接二连三的,工人们一个一个死去。」
「都是单独死亡的?」
「几乎是。」
「但之前不是已经下令所有人都要尽可能结伴而行吗?」
「根本没有用,大部分的死亡事件,表面看起来就是……」梁杉柏重重吐出那两个字,「自杀!」
「自杀?」祝映台吃了一惊。
「对。」梁杉柏一个一个数给他听,「一个上吊,一个用抹泥刀自刎,一个服毒,一个当众跳了海,还有两个烧死在工作间。」
「烧死的也有可能是意外吧?」
梁杉柏摇摇手指:「不不不,他们是将自己反锁在工作间里点火自焚的,而且每个死者死前都声称龙神将要来接他们走了。对了,上吊的那个,尸体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祝映台紧紧皱起眉头。
加上最早走的周高安,七个人六种死法,若说周高安还能被怀疑为谋杀,后六者几乎确实只能联想到自杀的方向,还有那具消失的尸体和死前龙神降临的声称……
「附身还是精神控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祝映台想不通,那些请来的大师究竟都干什么去了,居然任由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却束手无策。
要知道,单方面的屠杀或许会让人害怕但也极可能使人们在恐惧心理之下滋生勇气,进而紧密团结在一起甚至反扑,但是各个击破的离奇自杀,却会极大地动摇人们的心,制造出波波推高的恐惧感。人们可以防范外来的侵袭,可以在最不利的情况下绝地反击,可以视死如归,却无法抵御来自自己内心,对未知威胁的恐慌,他们武装到牙齿到发丝,但是无法阻止自杀的脚步!
「事情还不止这样,」梁杉柏说,「几乎每个死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来证明他们的相关性。」
「什么特征?」
「就是我之前向你提到过的。」
「章卫东手里握着的东西?」祝映台的脸色很难看。
梁杉柏点点头:「是的,所有人,凡是能找到尸体的,在尸体上或者尸体旁边都发现了那种椭圆形的薄片。」
「那到底是什么?」
「骨头。」
「骨头!?」祝映台马上想起陆修权当时脸上吃惊的表情,他一定也以为那是薄而脆的白云母片,结果却不然。
「嗯,骨头。我摸过,那玩意硬度很大,冷澈惊人,鸣金村的人称之为……」梁杉柏顿了顿,「龙鳞。」
椭圆形的、带着瑰丽色彩的、坚硬的、冷的龙鳞,竟然是骨头?什么东西的骨头?
说完这句,梁杉柏却忽然放松了神情:「哈,终于要到了,在下一个街口左拐。」他说,指了指几步开外。
夜间的龙临镇灯彩高悬,行人却着实稀少,漫步其中更觉空寂。茶楼酒肆,饭馆剧场,灯火通明的大堂之内却多数并无客人,服务生无精打采,桌椅条凳也好像失落寂寥,从外间望进去,颇有一种古怪诡奇的味道,彷佛这整个镇子都不过是南柯之景罢了。
「你饿了吧?」梁杉柏问,眼神里满是关怀。
祝映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确实是饿得慌了。
祝映台平时的食量很小,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还会忘了吃饭这码事,往往都要到饿得慌了才会想起随便找点东西填肚子,或者饼干或者泡面,怎么方便怎么来,绝对不会考虑营养价值或是美味程度。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多地方不像个人,至少不是一个正常人,但奇怪的是,只要梁杉柏在身边,他那些身为人的特质就都会自动苏醒过来,他会饿会渴,怕痛怕死,有喜怒哀乐并且很容易情绪波动,就好像他并没有失去记忆,他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是个普通人,最多只是性向不同,爱上了一个同样普通的男人,仅此而已。
但这不过是奢想,是美梦。现实永远冰冷而残酷,他和梁杉柏之间注定不该继续交集!
「你啊,又在胡想什么了是吧?」梁杉柏在黑夜中幽幽叹了口气,「映台,其实我有时候真的会觉得你是个很冷酷的人。」之后,他再没开口。
在灯火中拐过那个路口后,梁杉柏带着祝映台进入一条小巷,那里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店面,甚至鲜少有人进去。巷子最末是一株大树,树并非新近植下,外面围的围栏和石碑,却显然是今人的手笔。此刻在那株树下正停着一辆老旧的小推车,推车上挂着一盏不甚明亮的风灯,摆一口烧得旺旺的炉灶,车旁两张桌子,几把椅子,摊主老伯揭开锅盖,正往炖煮的骨汤里添加大骨,他的妻子则在一旁认真地包着馄饨,一个客人坐在桌边吃着馄饨,彼此相安无语。
「柴火馄饨。」祝映台忍不住叫出声来,老伯听得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客气一笑,是张再平凡不过的脸孔,饱经风霜的沧桑,却不卑不亢的温和。
「是啊,我今天中午发现的,这里的馄饨可好吃了。」梁杉柏已经自顾自地坐下来,一副熟客的模样,「阿姨,麻烦两碗荠菜肉馄饨,料要足哦!」
「好格!」老婆婆用南方口音笑着答应,一面快速地包起馄饨,数了个数,扔到锅里。馄饨滑入汤锅,发出轻微的「扑扑」声响,不多会就有诱人的香气冒出来。老伯用漏勺熟练地撩着馄饨,老婆婆就在旁边为他递兑了调料的空碗,很快两碗香喷喷撒着葱花、虾米、蛋皮的骨汤馄饨就被端了上来。
祝映台这会被香气勾得真是肚子「咕咕」叫了,赶紧取勺下汤,只见汤碗里虾米满满,蛋皮金黄,葱花碧绿,衬得饱满的馄饨鲜嫩嫩地格外好看,轻轻咬一口,果然皮薄馅鲜,肉汤浓郁,实在是美味至极。嘴角忽然感到一抹热度,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梁杉柏手伸过来替他轻柔擦拭。
「沾到汤汁了。」他说。
祝映台看了梁杉柏一眼,没有躲开。那手却不紧不慢地擦着,贪恋着不肯离去,嘴角抹到嘴唇,渐渐又往其它地方去。
「咳。」祝映台清了清嗓子,身子往后坐直了些,试图拉开两人间暧昧的距离,但这回,那人却置若罔闻,不仅没有识趣地避开,反而连身体都倾了过来,手指在他的面上流连忘返。
「好久没有摸到你了。」这话说得实在太露骨,祝映台简直窘迫至极,他飞快地看向旁边,邻桌的客人已经结帐走了,馄饨摊的老伯压了火,和老婆婆两人一起在板车后面坐下来,拿一本卷边的书,饶富兴味地一起看,没人有空来注意他们两个。
「阿柏,」祝映台压低声音轻斥,「别这样。」
「映台,你还记得四年前吗?当时我出院那一晚,我们也一起吃过一次柴火馄饨。」
不仅记得,并且时常会在梦中梦见,但又怎样呢?
「你忘了……」梁杉柏的神情有着明显的失望,「我却一直都记得,四年了,我想着总有一天能和你再坐在一起好好地吃顿饭,想着以后你就不会再离开我了,我们能天天坐在一起吃饭,还能做许多其它的事,像……」他看向那对老夫妻,「像他们一样。」
但那不是属于他们的未来。
祝映台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风灯下老夫妻靠在一起的亲密背影让他忽然很难受。他故意不去看他们,轻声说:「都过去的事了,提来做什么,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