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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秉烛夜话:尚融之章-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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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对那个脆弱的小土地神而言,却是生与死的区别。

  尚融一开始先是使力挣动锁炼,但少了精守和双腿,气力根本抵敌不了守谷人为他精心制作的牢笼。后来这只没耐心的神兽终于暴走了,对着底牢的石壁大吼大叫,喊出所有他所能想象得到的恐吓话语。

  但尚延多半是料到这一点,看守这地方的兽族人完全不动声色。尚融喊破了喉咙,从尚延的老母威胁到他的贞操,都像是打在虚无的空气里一样。最后尚融纵使还有体力,也没那个耐性了,只得闭目打坐,看能不能冲破莲印钳制的精守。

  本来尚融记得他应该处在这样的窘境才对……然而眼前的情状却如此真实,躺在他身侧的颙寿、土地庙粗糙但温暖的被褥。还有那种和心爱之人欢好过后,留在体内甜蜜餍足的触感。真实到令尚融几乎无法区别这是现实亦或幻梦。

  「你到底怎么了?满头冷汗。」

  大概是看他一直怔怔的,颙寿不由得笑出声来,笑容一如往常清淡。

  「是做恶梦了?」

  恶梦?尚融还有些茫然,原来那些都是梦吗?

  颙寿死亡、小衍濒死,他为了救小衍移植自己的心脏,还有小衍到归如土地庙赴任的事、那些戴罪服役妖神的事,以及自己的心脏其实和小衍不合,非得换一颗不可的事,以及他被守谷人关到钩吾谷底牢的事……原来通通都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吗?

  原来如此……原来全都是梦啊!尚融的胸口一下被喜悦涨满,只差没跑到屋外大笑大叫一阵。

  是啊,仔细想想,颙寿怎么可能会死呢?来到归如赴任之后的颙寿,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到了连他这个神兽都觉得深不可测的程度。任何胆敢来进犯归如的妖鬼,都能在颙寿谈笑之间飞灰烟灭。

  这样的颙寿,会因为区区妖鬼攻击而庙破?想也知道不可能。

  秉烛夜话 217

  这样的颙寿,会因为区区妖鬼攻击而庙破?想也知道不可能。

  想到这里,尚融一下子放下心来,虽然知道为一场梦境庆幸实在愚蠢,但尚融着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忙反过身,忘情地拥住还不明所以的颙寿,像啃食什么蜜糖般吻着他的唇,品尝他久违的津液。

  而颙寿依然如他记忆中的柔顺,只是表现出些许惊慌。「阿融?怎么了,怎么忽然……唔!嗯……」

  这样就好了,这样太好了。颙寿没死,没有四分五裂,他们仍是全天下人最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那些烦人的事情,土地庙的事也好、钩吾谷的王位问题也好,全都不曾发生过。还有那颗心脏的事也是,小衍的事也是……

  小衍的事也……

  不知为何,尚融发现自己竟高兴不起来。胸口有块地方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明明他曾经发誓过的,只要颙寿能够重回他身边,他这一生便别无所求。

  「对了,小衍呢?」

  尚融故作轻松地问他的枕边人,他的手仍旧搂着颙寿的腰,感受情人那切实无比的体温,试图唤回一点满足的心情。

  未料颙寿听了他的问题,竟怔了一下,「小衍……?那是谁?」

  尚融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小衍啊,颙寿。那个叫颙衍的孩子,你的儿子不是吗?那个你不顾我的感受,也硬是要和女人生下的孩子。」

  颙寿一呆,看尚融的表情十分错愕。

  「颙衍?我的儿子……?阿融,你在说什么啊!」

  颙寿失笑着,「我是天然神格者,天然神格者是不可能有子嗣的,这点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除非对方的福泽能与我相抗衡,否则我的福泽,会克死所有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已经克死了我在阳世的双亲,怎么可能再生个孩子来克死他?」

  他看着尚融呆愣的脸,似乎也惊慌起来。他伸出掌,抚摸尚融棱线分明的脸庞。

  「再说,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去和女人生孩子呢?阿融,你到底怎么了?忽然这样胡言乱语的,是因为今天遇到那个妖鬼的关系吗?」

  尚融怔怔地搂着颙寿。是啊……他想起来了,颙寿说得没错,天然神格者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就算有了,也不可能在颙寿的身边平安成长。这是因果律使然,神格者是违逆天地的存在,注定是要孤独一生。

  所以通通都……是梦吗?那个叫作颙衍的孩子,原来全都是他的一场梦吗?尚融感觉自己的心脏越发紧缩起来。

  想到那个孩子……想到那个明明总是渴求着什么、却总是羞于向他开口的孩子。想到那个明明身体里有着神格者的精守,却拚命地想当个普通人类的少年,那张明明像极了颙寿,却硬是要留下头发和胡子遮掩的脸,那个即使被伤得伤痕累累,却仍坚持不需要任何搀扶,用尽吃奶的力气重新站起来的娇小背影……

  那些通通都……通通都不曾存在过吗?

  他的小衍……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是他的南柯一梦而已吗?

  尚融从床上直起身。不、不是这样的,他还记得的,颙衍即将出山的那一天,他带着颙衍,以人类的方式坐火车到山下,停泊在人类的饭店里。

  那天晚上,颙衍罕见地对他有所要求,要求尚融拥抱他一下,而他也这么做了。

  那个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从这个彷佛对他总是十分冷淡的少年身上传递而来的,属于人类独有的体温和颤抖。

  还有心跳。那是属于颙衍的,同时也属于他的,天地间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心跳声。

  那样的心跳,不可能是假的。也不可能是他虚构出来的。

  他的小衍,是切切实实地存在着的。

  「颙寿,你再仔细想想,你确实有个儿子叫作小衍,而且他就在……」

  尚融不放弃地想说服枕边人,他抓着颙寿的手臂,想把他翻过身,照面的时候却大吃一惊。眼前的人满脸胡渣,头上还顶着鸟窝一般的乱发,竟不再是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男人,而是那个明明只剩两个月寿命、却还撑着不向他求救的蹩扭小孩。

  「小衍?!」

  尚融惊叫出声,想起上回颙寿忌日的事,他倏地松开了颙衍的手臂。「小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带着学生在毕业旅行吗?唔,小衍,还有你的心脏……」

  然而那个人却笑了,他似乎完全没注意自己外貌的转变,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

  「阿融,你越发古怪了,我是颙寿啊,你不认得我吗?」

  尚融混乱起来,他摇摇头,看着眼前朝他逼近的男人。

  「不,不是的,你是小衍,是颙衍,颙衍是颙寿的儿子,颙寿是颙寿,你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你在说什么啊?」

  男人扬起了笑容,尚融得承认,他从未在颙衍脸上看过这样柔顺温和的笑容。

  「这两个人不是一样的吗?阿融。小衍就是我,我就是小衍。」

  男人的脸主动贴上了尚融,尚融只觉唇上一阵暖意,就连这样亲密的吻,尚融也分不清了,这究竟是来自他的情人,亦或是那个拥有他三分之二心脏的男人。

  「我们,是同一个人啊!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阿融……」

  尚融只觉心脏前所未有地翻搅成一团,脑袋里有个尖锐如锥的东西,让他的太阳穴疼痛欲裂。正想推开眼前的男人,耳边却忽然传来不寻常的嘈杂声。彷佛什么东西被砸坏的声响,又像是水龙头开大最大时,那种惊天动地的洒水声。

  尚融蓦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还身处在牢狱里,唯一没断的那手也还被高高吊在洞顶。底下的溪流却不知为何剧烈震动起来,水沫四溅,溅湿了尚融□的身躯。而且不只溪流,整个地牢彷佛都跟着晃动起来。

  尚融一头雾水,他还没从刚才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来不及搞清楚到底哪边才是梦,就听见地牢外传来兽族人的惊叫声。

  「什、什么东西?!」

  「是龙!这家伙是水族!快点挡住他!」

  「别……别再接近了!这里不是水族人该来的地方,再接近的话,我就……哇啊啊啊啊啊——!」

  尚融越听越是迷惘,他的断臂还在一阵一阵抽疼,只听地牢外传来那些兽族人的惨叫声,还有什么血肉之躯被远远摔出去的闷响。

  流淌过尚融下半身的溪流忽然旋转起来,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道小小的漩涡,跟着像是有生命一样,从水底窜起,化成锐利的水刀,竟是绕到尚融被捆绑的右臂旁,唰唰两声,凌空割断了缠着尚融的铁链。

  手臂重获自由,区区链子尚融当然不看在眼里。他一手一条,把绑着他的断腿的大炼徒手撕碎了。

  只是骨折愈合得没这么快,尚融仍旧无法站立起来。他盘坐在溪里,背靠底溪的石壁,听着外头又是轰然一声,关着他的洞壁整块崩落下来,刺眼的眼光漏进长年没有阳光照射的牢狱里。

  尚融用唯一能动的手遮了下光,以至于他有点看不清,那个站在洞口喘着息、只披了一件单薄的蔺草色浴袍,彷佛刚从家里的浴室飞奔出来的男人,脸上是什么表情。

  「尚……」

  青年却似乎早一步看见他了,呢喃出尚融熟悉的唤声。尚融看他脚部似乎受了伤,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有只兽族的狼拿刀砍向青年的背脊,尚融看他怔怔地瞧着自己,好像没有要闪避的意思,正要出声提醒。

  但下一秒青年脚边的溪流卷起,在青年周身形成一道龙卷风似的屏障,那只紫狼才触碰到水圈,立即像进了果菜机的蔬菜一样,被搅得连肉沫都不剩。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尚融听见站在青年背后的兽族人厉声警告道,是之前还站在尚延身后的那只黄豹。看见同伴的惨状,没人敢再靠近青年,只在他身后围成了一圈,「竟敢只身擅闯我们钩吾谷,还杀伤我们的族人,你究竟有何目的,水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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