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话:尚融之章-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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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那时候全身发软,连重新站起来都没办法。不是他自夸,在发生庙破那件事、和尚融进神山里养病修行以前,?衍自忖个性上还挺低调懦弱的。稽古竟然一个旋身,把他背在肩上,就往墓仔埔的深处跑。
但小孩子的脚程毕竟有限。?衍还记得,他们落跑到一半就被那个妖鬼逮个正著,妖鬼先是如法炮制地卷住稽古的腿,把他拖过去检视了一会儿,跟著就像是没兴趣似地扔开了他,那只枯枝一般的爪子又伸向一旁吓得发抖的?衍。
?衍只记得他的表哥当时从地上撑起身,好像还叫了什麽:『不许伤害我的小衍!』把背压在他身前挡住他。
?衍彷佛看到那个枯枝一样的东西穿透稽古的胸膛……然後记忆到此就中断了。
?衍还记得,他再一次清醒过来,就是在祖厝的床上了。包括外婆在那婶婶叔叔大姨妈二姨妈三姨妈众姨丈一海票亲戚围在床边,又是哭又是担忧地望著他。
而他的表哥就站在他的床脚,看见?衍醒来,那张因为逃命而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小衍。」
稽古说完这句话就倒下了。听外婆说,稽古是一路背著他回到祖厝的,他对那些大人的说法是他们在墓仔埔那里遇到大狐狸,这一带常有专吃庄稼的狐狸。稽古赶不开,只好拉著他一路逃跑,因为受到惊吓又受了风寒,所以才一病不起。
那时只有一件事让?衍感到困惑。因为他清楚看见了,稽古在压到他身上前,脸上那种极力想保护什麽东西,却力有未逮的不甘表情。
後来稽古清醒之後,自己也没再提起这件事。小孩子忘性又重,这件事竟似就从?衍记忆里消去了。
时过境迁,他们都不是五六岁的小屁孩了,但稽古挡在他身前的动作,倒是和二十多年前没什麽两样。
?衍感觉那只像狍兽的生物似乎退了两步,似乎对稽古的现身有所忌惮,打算往黑暗的地方退去,但那双似曾相识的血红瞳眸仍然瞅著?衍和稽古不放。
「傻瓜,你……快逃……」?衍挣扎著想赶走稽古,他被妖神不明不白做掉也就罢了,实在不需要稽古再来凑热闹。
但稽古整个人搂住他,竟是抵死不放。?衍本想使个易术将他弹开,毒气很快漫尚延到四肢百骸,让他连一根手指都举不起来。
?衍看过太多被尚融咬过毒发身亡的妖神了,知道狍兽剧毒的厉害,只是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葬身於同样的剧毒之下。
「小衍,小衍,你振作一点!小衍?喂,小衍……」
他隐约感觉稽古拍著他的脸颊,似乎想叫醒他,但?衍斜躺在地上,只觉得脑子里越来越模糊,毒气很快漫尚延到他的唇舌,然後是视觉。
?衍脑里最後的影像是这位表哥朝著他俯下身来,那张阳刚正直的脸随著距离接近而扩大,最终笼罩了他全部的视线,然後他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小衍……」
***
尚融蓦地停下了脚步,用手抚著心口。
「融哥,你怎麽了吗?」赤仲很快查觉尚融的异状,回过头来问道。
「不……总觉得,我的心脏刚才好像跳了一下。」
尚融面带迟疑地说著。赤仲闻言便笑起来,「尚哥的说法也真有趣,心脏本来就是跳动著的啊,不然就活不成了。」
赤仲的话彷佛触动了尚融什麽,尚融脸上一下子变得满是阴霾。赤仲彷佛知道他心情般,他看了眼还在前头带路的少年,凑近他问道:
「我听神农老大略提过,尚哥这次回谷,是为了小衍的事情吗?」
尚融的手仍旧捏著心脏,脸上有些不自在,「嗯,神农的术式有点问题,我的心脏不适合用在小衍身上,得想办法换一颗。」
赤仲怔了一下, 「换一颗?尚哥的意思,该不会是要请求老爷子把他的心脏……」
尚融烦燥地撩了下额发,「啊,也只剩这个方法了。」他看著赤仲震惊的神情,又说:「反正又不是要他借一辈子,小衍是人类,寿命再长也只有七八十年,七八十年对那个家伙而言,睡一觉也就过了。就怕他闹蹩扭硬是要跟我作对。」
尚融扳著脸说,赤仲似乎笑了下,「闹蹩扭啊……」
他看了尚融的侧脸一眼,又问:「向尚老爷子要心脏的事,是神农老大向尚哥你提议的吗?」
「是啊,除了他还会有谁?那个阿宅,本来我还挺信任他医术的,这家伙就只有这点专长还值得信赖,没想到出这种篓子。」
赤仲难得没有回尚融的话,山岚间一阵劲风抚过,他和尚融都抬起头来,看著眼前落叶卷向的峡谷。山爬到这里已经是人烟罕至,山路附近只剩人类用以上山的绑绳和便道,林地间偶见卡车轮子的痕迹。
这几年台湾的山林开发越益兴盛,尚融常听到从钩吾谷出来探访他的兽族人抱怨,最近就连在钩吾谷附近喝个酒聊个天,都会撞上来盗采牛樟芝之类的人类。
有些兽族人弱小,化成原形就和一般动物差不多,还会被那些名为「山老鼠」的人类猎捕。尚融就听过堂堂妖神,被人类用陷阱捉到後烤来吃的悲剧事件。
不过大约是接近钩吾谷,尚融放眼望去,除了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峦,倒真没有什麽人类的气息。再过去的树林是鸟族的栖息地,尚融除了感觉到些微属於鸟族精守的压迫感外,还有相对悦耳的鸟鸣。
这让他不禁有些怀念,在遇上?寿之前,尚融一直过著这种以天地为寝的生活。连电脑两个字怎麽写都不知道,更别说像这样穿著人类的衣服,包包里还放著iPhone了。
「殿下,就在前面了!」
前方山道传来少年的呼声,尚融看他站在一片狭窄的山石前,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乍看之下像是山洞一般。
妖神栖息地多半都设在隐密的地方,特别是出入口,不是经过修行的妖神,几乎不可能轻易寻得到的地方,例如神山的出入口便是如此。
古人常有因为山难,而误蹈仙境的说法,或是小孩子在山里迷路,从此便再也找不著人在哪里的传说。这种情况通常就是误闯妖神栖息地的缘故,对没有修行的而言,纵使闯入了入口,未必就能顺利找到出口离开。
尚融答应了一声,两人排开半人高的草丛,跟著少年钻进了山洞里。山道里空气潮湿,尚融越发觉得有点不对劲,无论阴门开的日子再怎麽近,就神山附近而言,这里的阴气也重得太不寻常了。
秉烛夜话 194
尚融答应了一声,两人排开半人高的草丛,跟著少年钻进了山洞里。山道里空气潮湿,尚融越发觉得有点不对劲,无论阴门开的日子再怎麽近,就神山附近而言,这里的阴气也重得太不寻常了。
「还是跟神农说一声好了,虽然那家伙多半也不会在意……」
他边走边皱了下眉,回头想和赤仲谈话,没想到一回首,才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赤仲……?」尚融一怔。不只是他,尚融发现连那个少年也不见踪影,不禁大感奇怪。他往山道深处又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来时路不知何时已漆黑一片。
难道是中伏了?尚融首先便冒出这个念头。易术里有擅用河图洛书、画地为阵者,可以将人诱入歧道,在对方设下的阵法中迷失。
当然区区阵法,对尚融而言当然不放在眼里,但要说是阵,却又不见敌人进一步的攻击,饶是尚融一向果断,这时也不禁犹疑起来。正想先用易术照亮前路,身後却传出令尚融吃惊不已的嗓音:
『……阿融?』
尚融整个人颤了一下,他蓦然回首,只觉有团模糊的光影朝他缓缓走来。於此同时眼前的光景蓦然一换,一张竹制的床出现在眼前,他认得那是庖栖寺,而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坐在床榻上,试图触碰他的脸颊。
「?寿……?」
他叫著竹床上人的名字,有些迷惘。这样的光景他曾在梦里见过无数次,但从未有一次像眼前这样真实。
他忍不住伸出手,回应?寿的触碰。两人指尖相触,尚融隐约感觉到一阵幽微的暖流,不是血肉之躯的触感,但又并非完全的虚幻,这样若有似无的触感让他略感激动起来,忍不住伸出双臂,搂住眼前的幻影。
当年尚融伤愈之後,便经常跑到观音庙里找?寿,一开始是兽形,但因为庖栖寺实在空间太小,尚融在压坏几座家俱,害?寿被他家师傅责骂後,才改用人形来拜访。
?寿似乎也不曾拒绝过他的探访。而除了初见面那次请求尚融「吃了他」以外,这人类的雏兽就没再说过类似的话。
尚融从未见过?寿的师傅,他师傅似乎非常忙碌,一年到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会留在神山,?寿总是称呼他「太白师傅」,或直呼其名「太白」。
而尚融也乐得雏兽的监护人不在,可以和这个让他好奇的男孩尽情地独处。
尚融待在庖栖寺时几乎都是□的,有些兽族会在出门旅行时,随身携带衣服之类的。但尚融一向不在乎那些,反正他全身上下没有不能给人看的。
?寿非常独立,大多数时候也很沉默,他沉默地把造上采收的山菜野兽煮成家常菜,再沉默地吃剩的部份切成条状喂给尚融。沉默地坐在竹床上看书,沉默地在庖栖寺西面的竹林里散步、打坐,做师傅交待给他的功课。
尚融感觉得出来,眼前的雏兽具有极为强大的精守,强大到几乎让他这个千年神兽的灵魂为之震慑。
他本来以为这是这个雏兽如此吸引他的原因,毕竟对妖神或其他修行者而言,精守才是一个人的本质,至於肉体不过是皮囊罢了,总有一天要弃绝的。
但渐渐的尚融才发现好像不是如此,这雏兽对他的吸引力,不光是倾慕他的精守而已。他喜欢?寿身上的气味,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