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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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恩。”丹尼尔笑着走过去，“在想什么？”
　　“没什么。”罗恩还以平淡的微笑，“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下去就好了。”
　　丹尼尔在他身边椅子上坐下，看着屋子中间兴致勃勃拉着欧文一起装配飞船模型的莱顿，端起一杯红茶，啜了一口。
　　“可是，人都是要长大的，不是么。所以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记忆。”
　　“如果，我们都不会老，不会死，如果我们能够一直象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家庭聚会，我们几个人，可能还有瑞恩，一起喝茶聊天，那有多好？”
　　“就算是永无乡，最后也是会被彻底破坏的吧？”丹尼尔眉眼之间有一股看不出来的淡淡哀愁，“罗恩，你太过感性，在现在这个情况之下，这样并不太好。”
　　“是的。”罗恩并没有否认，他端了一杯红茶，却不喝，只是看着那袅袅升腾的水汽，“丹，这场战争打了多少年了？”
　　“十二年。”丹尼尔叹口气，“已经十二年了。”
　　“十二年都没有终止的战争。”罗恩看着窗外，“十二年，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失去父亲么？”
　　“可是，有些时候，牺牲并不能避免。”丹尼尔的脸色凝重起来，“阿尔法星系的武装抵抗在被完全控制之前，我们无法停止这场战争。罗恩，这场战争无法通过签订任何的合约来约束，如果我们希望派斯洛在今后处于安全、平静的环境，孩子们不再因为和亲人分离而哭泣，那么，现在的牺牲就是所必需付出的代价。”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的牺牲都并不是必需呢？如果，我能为你们制造一支不老不死的军队呢？”
　　“罗恩，不老不死，才是最为复杂最为残酷的罪。”丹尼尔的脸色依旧凝重严肃，“这并不是实验室里面的动物，你所挑战的，是宇宙的规律法则。”
　　“所有的规律和法则的建立，最后不都是为了被人挑战么？”罗恩并不在意，“丹，如果没有人挑战，或许我们还依旧生活在仅仅信仰白狼神的时代，每一次生病都只懂得向神灵祈求，而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天命，都可以用来打破。”
　　“我们对于自然的亵渎，已经太久了。”丹尼尔苦涩的笑，“即使我并没有什么立场去说这样的话。”
　　“我们能够抓住的，也只有自己以及自己身边亲密的人罢了。”罗恩自顾自的说下去，“丹，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失去欧文的话，应该怎么样再继续生活下去。”
　　“那些年战争严峻的时候，每一次你们出征，看着他的飞船在天空之中消失，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慌，我知道，如果失去了他，我应该是无法再自欺欺人的生活下去吧？”
　　“还有那些帝国孤儿们。”罗恩抬起眼睛看看远处笑着的莱顿，“那些因为这场漫长的战争而造就的孤儿们，谁来体恤他们，谁来为他们还原自己的家庭？每一次去孤儿院为他们检查身体，看着他们无辜的眼睛，我都有一种满手沾满罪恶的感觉。”
　　“最后，我丝毫不惧怕下地狱来偿还这一切。”丹尼尔嘴角那抹苦涩的笑从未消失，“我所亏欠的太多，但是，作为军人以及星球统治者的我，并没有别的选择。”
　　“你和欧文是军人。”罗恩重复着丹尼尔的话，嘴角轻轻抽动，就像在咀嚼这些词句一样，“你们是军人，于是，你们的职业强迫你们以冷酷的理性来看待死亡，可是，我不是军人。”
　　“我无法那么冷漠的看待死亡。”罗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只知道，那些死去的人，和我们一样，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爱情。”
　　“罗恩？”丹尼尔试探着叫他。
　　“我很好。”罗恩忽然微笑了，天真明亮，他露出自己雪白整齐的牙齿微笑，“对了，丹，我想你应该不介意让我明天搭你的天蝎号去派斯洛吧？”
　　他看着有些迷惑又有些警觉地看着自己的丹尼尔，无奈的微笑：“只不过是常规的回去向卫生部门报告罢了，别那么紧张。”
　　
　　




第四章

　　“简直是太棒了！”看着闪闪发亮的天蝎号，莱顿的眼睛里充满欣喜的向往，“传说之中英雄的飞船，父亲大人，谢谢您！”
　　“那么，要好好驾驶噢。”丹尼尔第一次坐在了副驾驶座，他自后视镜里看到罗恩在新装的后座坐稳，于是对莱顿笑着说。
　　“我一定会的！”莱顿的眼睛闪闪发亮，他不掩好奇的坐上驾驶座，端详着在模拟状态下无数次触碰过的仪表按钮。
　　“指挥塔。”他戴上耳机，一脸严肃，“准备完毕，要求起飞。”
　　“指挥塔收到。”欧文沉稳的声音自耳机里传出，“可以起飞，天蝎号，祝一路顺风。”
　　“是的，指挥塔。”莱顿微笑，眼睛弯弯如同月牙，“欧文叔叔，我会保护好罗恩叔叔的。”
　　在后方坐着的罗恩一时间没防备呛咳起来，而耳机里，欧文的声音怔了一怔，转而报以温暖的笑声：“那么，就拜托你了哦，殿下。”
　　
　　拉下操纵杆，火焰自飞船的喷射口怒吼着奔腾而出，天蝎号一瞬间苏醒过来，小兽露出自己寂寞已久的雪亮牙齿，撕裂天空。
　　莱顿全身都是兴奋的气息，他回忆着自己在无数次模拟状态下所执行的操作，准确地按下按钮，掌控方向。
　　飞船冲出大气层，火焰成为包裹天蝎号的华丽外袍。
　　“父亲大人，可以不切换自动驾驶模式么？”显见，莱顿对于这次驾驶完全没有过瘾，一双眼睛渴望的看着丹尼尔，“我不会耽误我们的行程的。”
　　“只要你愿意。”丹尼尔还以微笑，“这是你的飞船，不是么？”
　　“太棒了！”莱顿熟练的打开GPS定位系统，手指灵活的在上面跳动。
　　设计航道，规定速度。
　　丹尼尔看着莱顿灵活准确地操作，忽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莱顿猛地抬起头来，“路线有什么不对么？”
　　“不是。”丹尼尔看着莱顿青涩的脸庞，“我只是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驾驶天蝎号从派斯洛去梅尔斯的情景了，说老实话，天蝎号的老家，是派斯洛才对呢。”
　　是啊。丹尼尔的脸上平静如水，心里却忍不住有些酸楚，时光以光速奔流，开始回溯。
　　那时候十八岁的自己，驾了天蝎号直直冲向梅尔斯，心里面的那份决绝以及对于前方的忐忑，直到现在也依旧记得。
　　布满战乱硝烟的梅尔斯，自废墟里重新建立起来的梅尔斯。
　　这星球蕴含了自己太多的生命，以及，爱情。
　　他微笑，抬起头看舷窗外黑蓝色的宇宙，天蝎号如同一尾小鱼一样在星球之间游曳。
　　“多么美丽的宇宙。”忽然，罗恩自言自语，“充满了一成不变的死亡一般的静谧。”
　　“罗恩叔叔。”正当丹尼尔不知道要如何接话的时候，不明就里的莱顿微笑着说，“这可是不对的哦。老师说过，宇宙事实上每一刻都充满了喧嚣。在所谓的真空之中，无数的微粒子正在流动着，只不过太过微小所以我们看不到罢了。”
　　“是么？”罗恩微笑，“莱顿懂得还真多。”
　　“还好吧。”莱顿有些羞涩，微微低了低头，“这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丹尼尔也微笑：“没错，我们所生活的宇宙，每一刻都充满了喧嚣和欲望，正因为如此，这宇宙才存在。”
　　“为什么我们要在无聊的旅程之中探讨这样哲学的问题呢？”罗恩笑笑，“我只不过是个医生罢了，对我来说这些形而上的哲学都是空泛的，好了，莱顿，请继续驾驶吧，而我，就要小睡上一觉了。”
　　
　　距离起飞5个半小时之后，飞船平稳的降落在派斯洛首府的专用停机坪上。
　　“父亲，对于我这一次驾驶您的评价如何？”莱顿的脸颊微微泛红，呼吸都有些紧促了，他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丹尼尔，生怕遗漏从那双嘴唇里吐露的任何字句。
　　“很棒。”丹尼尔微笑着，“一点都不夸张的说，莱顿，你是个很有天分的飞行员。”
　　“真的？”莱顿欣喜得简直要跳起来，这时候，西蒙皇帝在随从的陪同下来到他们身边。
　　“皇帝陛下。”罗恩躬身行礼，“愿您健康。”
　　“父亲。”丹尼尔微微低头，“我带莱顿来探望您。”
　　“爷爷。”莱顿乖巧的叫着，脸上兴奋得红晕尚未完全退却。
　　“你们都这么精神就好了。”西蒙皇帝对着他们微笑着，丹尼尔还以淡淡的微笑，心里却莫名的酸了一下。
　　这十几年，他和西蒙皇帝之间的关系有了些许的缓和，而自莱顿长大以来，西蒙皇帝对于他们父子两个生活上的干涉也明显减少，到了今天，三个人也终于能和正常的三代人一样一起坐下来吃个饭，说说话。
　　上一次回派斯洛是八个月前的事情，在这八个月里，眼前这位老者头上的白发又有了增多，脸上的皱纹逐渐加深，恍恍惚惚，丹尼尔意识到一个事实，他面前这位王者，在时间的屠戮下，依旧无法阻挡的老去了。
　　终究，谁也无法和谁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
　　心里面有一种细微的悲哀，而这时候，丹尼尔看着西蒙皇帝转向罗恩，开口说话。
　　“医生，我等着你的报告已经很久了。”西蒙皇帝的脸上带着微笑，“关于你的实验的详情，我们现在就到办公室里好好谈谈好了。”
　　于是，在丹尼尔错愕的目光之中，罗恩深深鞠躬，之后跟随在西蒙皇帝身后走进了政府大楼。
　　“父亲，他们要谈什么？”莱顿有些不解，拽拽丹尼尔的衣角。
　　“没什么。”缓过神来的丹尼尔对着莱顿微笑，“我带你去玩一回儿，怎么样？”
　　“不会耽误和爷爷见面吗？”莱顿有点犹豫。
　　“很好玩的地方噢。”丹尼尔笑，“而且见面这种事情，又不着急。”
　　“好吧。”莱顿脸上立刻溢出大大的笑容，“快去吧，我都等不及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