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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迟到了许多年-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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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钟有初正要挂电话,楚求是道:“喂,百家信倒了,你怎么打算?”

“暂时还在放假。”

“这几年来闻先生一直在欧洲工作。”楚求是说了一个风投银行的名字,“你听说过没有?他们决定在格陵开拓业务,任命了第一届执行董事。他要回来了。”

十一月六日。

闻柏桢将车停在堤边,下来看风景。

云泽之所以叫云泽,是因为这座城建在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湖上,水天一色,无边无际,浪漫到了极致。因为气候、温度和湿度都恰到好处,黄昏、夕阳、晚霞和湖面的色调在初秋时达到最和谐的状态,堤上常有三三两两的摄影爱好者,架起了照相机,企图将这美景记录一二。

她总说这种人是最傻的,带一双眼睛就够了,还用这些三脚架干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来云泽,第一次看到她曾描述过的黄昏——天地间一片温暖的金黄带着绯红,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她口中的这美景会令人如此安心。

当你看见窗下的台灯,便永远知道有个人在等你回来;当你看到云泽的黄昏,便永远知道有座城在等你回来。

他远远地看着她骑着脚踏车沿着堤岸一路过来。她挽着头发,穿一件老气横秋的针织衫,突然左脚撑地停了下来,从车筐里拿起手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他。

“钟有初。”

云泽稀土私有化一案引起了闻柏桢所代表银行的注意。在各大银行纷纷收紧借贷的同时,他们却很有兴趣注入一笔资金来获取利益,因此,闻柏桢亲身到云泽与缪盛夏洽谈,恰巧这一天又是叶月宾的忌日,他先去灵前祭奠,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与钟有初不期而遇。

他喊她的名字,永远都摆脱不了严厉的口吻,自来的一种老师威仪,要让学生感到心虚,知道自己再刁钻蛮横,一道紧箍咒就会翻不动筋斗云。

前轮歪了一下,但她还是停在了这个穿手工杰尼亚西服的男人面前:“闻先生。”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先生”二字含义无穷。她原本已经要冲口问出“你怎么在这里”,但最终忍住。闻柏桢与四年前不同的不仅仅是一副眼镜,还有镜片后的目光。

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千言万语,什么都不做就已经隔着千山万壑。

他挑剔的目光扫过她不施脂粉的苍白脸庞:“你就这副模样去见你母亲?”

钟有初愕然:“那花束,是你?”

闻柏桢微微颔首:“看来我们两个错过了,又在这里遇到。”

云泽的风俗,自杀者的忌日不可拜,但他们两个都是百无禁忌,前后脚去拜祭。

钟有初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有心。”

“先生先到,也是应该。”

局面一时微妙。未曾说过珍重的告别,哪来重逢时的安好?千头万绪,都只能闭口不提。

“你的脖子,”闻柏桢突然道,“没有以前直。”

老师不在,她养成了低头走路的坏习惯。钟有初转过不太直的脖子,用一双不太正的眼睛望着闻柏桢。

他知道自己面庞清爽,衣装整洁,举止得体,三围、血压、血脂、血糖、心率都与四年前无异,对健康不利的东西,再吸引他也懂得避忌。

但鬓发已悄然染白,不在盛年,多少意气也都灰飞烟灭。

“你眼角的笑纹变深了。”她说,多少带点客套的意味,“看来这几年过得挺顺心。”

闻言,他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钟有初最怕他以这种表情来暗示自己错得无以复加。

“环游世界不开心吗?”

闻柏桢冷冷道:“难得你还记得我四年前说过的话。环游世界,八十八天足够了,剩下的时间用来做些正事。”

钟有初想起来楚求是确实说过闻柏桢在风投银行工作:“来云泽是有公事?”

“嗯。”闻柏桢突然冷冷一笑,“要不,你和我一块儿去见识见识?”

她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并不觉得好笑,勉力笑了两声,觉得太假,便住了嘴。两人竟然没有话说。也是,无论她是少女明星还是都市白领,他都是她的老师,教她各种知识。现在两人不是师徒,没有传道授业解惑的关系,当然也就没有话题。

他知道她不会去,便抬腕看了看表:“应酬大约八点钟结束,到时我去你家接你。”

他说,陪我走走。

陪席的各位官员十分亲切,缪盛夏难得有新一代实业家的风范,笑称自己是城乡结合部的企业家第二代,处于农转非阶段。最令闻柏桢头疼的应酬并没有劝酒,说是刚刚戒掉,大家也请随意。

“云泽稀土私有化并不仅仅为了金钱利益。”虽然和闻柏桢只是第一次见面,缪盛夏却对他甚有好感,华人能在北欧的老牌银行中升至他如今的地位,实属不易。

“云泽稀土从科教、文化、娱乐各方面入手,为本地人提供了良好的学习、工作和生活环境,但大部分的年轻人仍然优先到外地去寻求更好的发展,私有化必须一击即中。”缪盛夏一番推心置腹,间接表明自己不会与外资合作的立场。

“你有六十三亿资金缺口,除了我们,再没有银行可以提供。”闻柏桢道,“即使采用高息民间借贷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集中到这样一大笔资金。”

“或者我也可以在一个月后的股东大会上拿到格陵有色那一票。”

在第一股东缪氏和第二股东格陵重工联手推动私有化的前提下,第三大股东格陵有色的意见就变得格外重要。

“很难。”

缪盛夏大笑,充满草莽气息:“我有糖衣炮弹,所向披靡。”

宴毕,缪盛夏问闻柏桢要不要继续:“我戒了酒,可是没戒女色。”

“我没有兴趣。”

缪盛夏一挑眉毛,想到自己邀请闻柏桢携眷赴宴,而他却是孤身前来,此时就有了另外一番解释:“那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我也正好去开开眼界。”

闻柏桢不禁心底叹息,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在生意场中打滚,酒色财气无一不精,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今天的招待已经非常好,我约了人,先走一步。”

之前闻柏桢只在明信片上见过钟家的小楼,今天还是第一次实地见到。挂了电话不到两分钟,钟有初推开院门,朝他走来:“闻先生。”

他颔首。她穿着傍晚的那套衣服,身上有股润肤乳的香味,挽起的头发上插着一根圆头簪子。

走到路灯下,她又回望了一眼,钟汝意的身影在窗边一闪而过。

“你父亲还是不和你说话?”

“他有他的寄托。”钟有初道,“每天和网友交流。”

闻柏桢迈开步子:“我们走走吧。”

“嗯。”

钟有初走在他的斜后方,视线所及之处,正好可以看见他肩头的一弯月亮。

四年前,他也如是说——随便走走,就当散散步——轻松的开头引出了沉重的话题,最终爆发了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将所有的丑恶都撕开来讲。

“我在马德里遇到蔡娓娓,她嫁了个当地人,生了三个小孩,她丈夫开一家画室,过得很惬意。我待了三天,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那很好。”

四年前的开场白是什么?

丁时英要到总部培训,位置由钟有初暂替,相应薪水也会调整。百家信业绩蒸蒸日上,未来一片美好。送行的宴会结束,闻柏桢因为喝了点酒,弃车而行,叫钟有初跟上:“陪我走走。”

“你是云泽人,应该也在关注云泽稀土私有化一案。今天见过之后,我发觉缪盛夏是很有魄力的实干家,但思想未免太超前。我不怀疑在他的运作下私有化最终会成功,但是要知道《证券及期货条例》已经刊宪生效,虚假、内幕交易、操控股价等都被纳为刑事罪,失去了格陵有色的支持,擦边球不好打。”

“嗯。”他总在经意不经意中教导她,令她知识充实。

四年前的转折是什么?

杭相宜刚刚高调宣布组建工作室,前阎姓经纪人就因为涉嫌桃色交易被曝光。一时间娱乐圈里人人自危,全部都和她划清界限。每天都有新的爆料和真相登出,就连已经因为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罪而收监的司徒诚也被牵扯进来。阎经纪言之凿凿地表示,经她手与司徒诚有不道德性交易的女星高达二十三名,其中包括一名炙手可热的少女明星。报纸杂志每日都在捕风捉影,最荒诞的是杭相宜的医生男友恰到好处地跳出来,证明交往前杭相宜还是完璧之身。

反正不是她就是钟晴。媒体很想把已经息影的钟晴挖出来,用尽了各种影射手法,她都没有露面,等于间接承认自己不清白。钟有初在百家信,听那些同事们就此事绘声绘影,说得煞有介事,仿佛他们就在交易现场一般。

新闻一出来,闻柏桢就去探监。

“你上次来看我,是因为执达吏收走了你母亲心爱的古董车,隔了四年再来看我,竟是问我这种问题。”司徒诚冷笑,“我是你父亲,多少也该问问我身体如何,过得好不好,客套话也没一句,这就是你母亲教出来的世家子弟?”

“你住着单人狱房,条件堪比五星级酒店,还有营养师配送一日三餐,除了自由,你什么都有。”闻柏桢冷笑,“我问你什么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肯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啊,我记得那天,十月七号,钟晴的十八岁生日,阎经纪介绍我们认识。”司徒诚敲着桌面,慢悠悠地回忆,“她男朋友爽约,所以情绪很不好。其实手段老套得很,她倒是容易上钩。”

“别说了!”闻柏桢霍然起身,司徒诚终于见到自己的儿子失态,面容扭曲得可怕,“你侵犯了她,还逼死了她的母亲!”

司徒诚重重地哼了一声,眼中凶光掠过:“真是灾星!就是那个姓叶的女人阴魂不散,害得我一时疏忽,中了张鲲生的圈套!否则我怎么可能在这里?”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没有错!你知不知道云泽人都是过农历生日?钟晴的生日是农历十月七号,公历十一月十八号。入行后因为她喜欢天秤座多于天蝎座,所以将错就错没有改!你侵犯她那一天她还不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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