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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绻恋三个世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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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可以试一试。”

“要是你这一试,把自己放回意外里,再救不回你,怎么办?不行,不行。”他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并把手抽了回来,插进他的外袍口袋。

“你忍心看我为这些无法解释的困扰继续失眠?再这么下去,我会发疯的,伟志。”

注视她眼下因睡眠不足造成的深深阴影,受尽困扰折磨而变苍白、瘦削的瓜子脸,伟志踌躇了。

“我们是好朋友吧,伟志?”章筠继续动之以他们深厚的友情。

“正因为是好朋友,小筠,我不能答应你。你不明白可能的后果,而我无法对不能预知的结果负责。”

“不要你负责。”

“胡说!你要用我的机器,它还是一部尚在研究阶段的未完成机器,我当然有绝对的责任。”

“向博士,国家科学研究所所长来电。”空中传来他的电脑电话语言输送讯息。

“谢谢,我到一号电脑室接。”伟志回答。

“一号电脑室转接中”

伟志站起来。“我要去接个电话,小筠。你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章筠是个绝不浪费时间,也痛恨浪费时间的行动派,她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必定全力以赴,从不轻易改变。而她知道要说服伟志让她试他的时光机,他说不行,便没有折衷余地。他和她一样固执。

固执和坚决的意志是他们两在各自的工作上获得无人可比拟的成就的主要因素。

伟志发明并完成构筑时光机时,章筠曾有幸进入他的新实验室,看见过那部宛似太空梭火箭的时光机。他一离开办公室,章筠半秒也没耽误地立即起身也走了出去。

她来到时光机所在的实验室空气压缩门外,凭她细密的观察力和记忆,她在电码表上按下上次她看见伟志作用的六个英文字母密码。门无声地开启,她吐一口气,走进去,再由里面的同一型电码表按另外七个英文字母,门消然合闭。

转身,她面向成圆弧型的精密电脑操控室。那座时光机就在玻璃围墙外,一个同样用超精细玻璃纤维围着奇QīsuU。сom书,有着巨型车厢的密室里。

她知道除非有人由里面解码开门,伟志或其他知道开门密码的人一时还进不来,所以她有充足的时间。当然,伟志是创造这间密封实验室的人,一旦发现她不见了,而她的铁龙还在外面,他一定想得到她在这,他也一定有办法让他自已进来。

章筠尽管着急,仍冷静地寻找如何启动及操作时光机的电脑按钮。在主控室和时光机之间来回走了几趟后,她发现所有启动系统都要在主控室操作完毕。那就是说,她得启动所有按钮后,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时光机。

她试了几次,决定可行了,便开始按下几个主控钮。实验室门打开,伟志冲进来时,她正要按AutoStart。

“小筠!你疯啦!”

惊慌间,她一手按下“AutoStart”却在转身时,另一手拂过了定时数字钮。灵敏的触键按钮在她轻轻拂触过时,数字竟然变了。而她不知情地飞奔向时光机,跳进机舱,砰地拉上轨门。

“等一下……老天,小筠……”

一切都仅发生在眨眼间,她动作快得惊人,伟志喊都喊不及,更别提阻止她了。他奔到主控电脑前,瞥了一眼液晶萤幕显示器,脸色变得灰白。

“上帝,章筠!你在搞什么呀”

液晶萤幕上显示她要去的年代,竟是“一九九四”。

第一章

一九九四年 台北·金瓜石

一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车子里也潮潮的。娄以初放下车窗,湿冷的空气立刻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他只好把它升回去。恩慈怕冷。恩慈不喜欢下雨天。

雨昨夜不知几时停了,山里弥漫着湿雾。恩慈喜欢雾。

但恩慈不在了。

是忽地汹涌而上的悲伤,还是刚才冷风吹进来的雾湿了他的双眼,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几个星期来,他哭得视觉都麻木了。

但愿他的知觉也麻木一些,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但是这深入骨髓的痛苦,以初视之为对他的惩罚,所以他也不很在乎。

他不再乎的是他如此的想念恩慈,然而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不到四点半他便起床,五分钟之内,他穿好了衣服,坐上了车子。趁夜出发,从阳明山的山路驶往瑞芳,一方面避开周日假期可能有的车潮,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恩慈喜欢在山上看晨光降临在山头,那种清澈透明的光芒。

以前他们常常如此,在星期六凌晨驾车离开他们在阳明山的家,沿山路直驱瑞芳金瓜石,在那度周末。

金瓜石是恩慈出生、成长的地方。她母亲现在还住在那。恩慈出了车祸之后,以初仍然每个星期来,只是他不再在那过夜,也不去探望他岳母。他到山上恩慈的墓碑附近盘桓一天,便独自回阳明山。

晓色升起时,阳光意外地,却是如他所期望的,灿灿露了脸。

“恩慈,你看,太阳出来了。”他向身旁空空的座位低语。

座椅上放了一把草莓果花。 

他们有一年去纽西兰度假时,在花市看到这种花果形状有如许多小颗粒草莓密结在一起的罕见花科,嗜爱奇花异草的恩慈向花店主人买了一包种子,回来居然种活了它。

很多属季节性、一年只开一次的花,而且有些花性不适宜台湾的亚热带气候,到了恩慈手中,便毫无顾忌地盛开得满园满处。

因此他把她的墓碑立在她老家后面的山上,让她永远地沐浴在她酷爱的大自然中。

以初对亡妻的感情,就像“西雅图夜未眠”那个丧偶三年、依然挚爱妻子的男人。对以初而言,恩慈并没有死,她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以初如此告诉自己,如此深信。

他爱的恩慈一定会再回到他身边,他们将会如以前一样相爱,所有的不幸都没有发生,他的恩慈会回来的。

“我说过我会等你,恩慈。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等你回来。”

章筠跌了个七荤八素。她隔了一会儿才自停止冒金星的眼睛看见一片蓝天,接着阳光亮得又使她几乎眼盲。她闭着眼睛坐起来,再张开眼看她降落在何处。

眼前的景致美得令她发出一声轻叹。巨人般的群山环绕,阳光在山峰镶上了金色光芒,密密的森林,野花遍地,四周宁静而安详,连风都是轻轻拂过。仿佛听到水流声,章筠从半干半湿的草地站起来,往前走。

山谷间一条窄长的溪流蜿蜒而下,反映着阳光的水面像一条蓝色的宽锦带。她这一起来,走了几步,才发现她降落的地方只消有了点点差池,她就有可能坠落山谷而跌个粉身碎骨。

她轻喘一口气,再次举目四望,一种升自心底的奇异感觉笼罩了她,在她脚下这片原野,她周围的山与树林,这整块由七彩缤纷的五颜六色拼成的大地,甚至俯视着大地的阳光,都和她有着亲人似的亲密关系。

也许这种熟悉感,是因为她的确来过这——当她上次“降落”的时候。这表示她来对地方了。

章筠感到一阵松弛。嗯,运气还不错。

她开始缓慢地移动脚步,试图寻找蛛丝马迹。问题是,她不能确定她要找什么,因为她不知道她降落的时候,是飞行巴士坠毁前或之后。

她走回到她落地的地方。不经意地瞥见一块石碑。章筠蹲下来。石碑上刻有字。

爱妻凌恩慈驻足 生於一九六七 远游於一九九三

“什么意思’?”她奇怪地喃喃。

石碑四周环绕着紫色和粉色花朵,她同时注意到石碑附近是整片平野中唯一整理得有若一个小小私人花园,没有杂草的地了。

“凌恩慈,”她念着。“凌恩慈。这名字……好熟。”

章筠思索着,记忆中,她认识的人没有叫“凌恩慈”的。

“凌恩慈。”而这名字念起来,不仅十分熟悉,好像和她有某种密切关系似的。

或许是她其中一个病人的名字吧?她如此猜忖,随即自己推翻这个想法。她的病人她全部记得。一旦成为她的病人,章筠把每一个都当她的至亲好友地关怀。一个人是不会忘记自己的至亲和好友的。

她正在纳闷,空中忽然爆响一声震荡了宁谧的狂喊。

“恩慈!”

那男性的声音刺进她耳膜,同时带进来另一个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的相似的声音,震得她一阵晕眩。

接着,一双强猛有力的胳臂紧紧抱住了她。

“恩慈!哦,恩慈!恩慈!恩慈……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哦,恩慈……”

章筠试着挣脱,但抱着她的男人箍得她毫无出力的余力,他抱得那么紧,怕她会逃走似的。

“先……先生,请你……放开我,好吗?”她呼吸困难地礼貌地要求。

“恩慈,哦,恩慈……“这简直像作梦……告诉我这不是梦……”兴奋、激动过度,以初这时方错愕地抬起埋在她柔软的肩头的头,微微退开一些些,好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章筠往肺腔吸进些空气,望向仍然不放松地搂着她的男人。这么近的距离,加以她脑子因他狂喜的呼喊受到的震动,仍有些许混沌,他的五官在她眼前似乎混合在一起。

“先生,请你放开,你这样,我没法呼吸。”她依然客气而礼貌。

拾级走上山,远远看见她立在恩慈墓碑前时,以初一阵惊愕,起初是不敢确定。不敢确定,因为他不敢相信,他想或者是他思念恩慈过度的幻想和妄想。毕竟一个多月前,他亲眼看着医生关掉勉强维持她的生命的机器,亲眼痛不欲生地看着他们把她的“遗体”带走。

但是她果真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那身形,那若有所思看着花的神情,千真万确是他苦苦想念的妻子。

而此刻,她却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疏离地看着他。

是的,她回来了,但是,他提醒自己,她恨他。

“恩慈,”以初慢慢的、温柔的、求恕的开口,“我知道你生气。你有权利生气,可是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章筠发觉她不很在意这个陌生人搂拥着她,她不认识他,然而她竟有些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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