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楣的境界[出版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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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就因为放我进入吗?这只是我的过失,却要它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
微笑的总司刑,面无表情的刑修,都太可恨了!而趴在这里,趴在他们的重压之下的自己,也是一样可恨!
季腾心里有什么在翻腾,震得他浑身发抖,要爆炸了!
他腾地跳起来,直扑向眼前的刑修。
季腾心里,也并不认为自己真能抓住刑修,他做好了被踹开,被一耳光扇开,被法力弹开,被总司刑抓住,甚至被刑修的侍从用刀戟扎成刺猬的心理准备,他根本什么都无所谓了!
然而当他的手真正抓住了刑修的前襟,视线对上刑修水波不兴的眼瞳,手心里传来丝织润滑的感觉时,反而觉得不真实。
四周一片寂静,也许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有人以要打刑修的姿势抓住了他的前襟。
近距离的,季腾觉得,刑修的嘴角,似乎轻轻一扬,感觉就要露出笑容来似的。而刑修的右手,慢慢抬起来。季腾确实是眼睁睁地看着刑修抬起手,刑修的动作并不快,但奇怪的是,季腾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无法放开手中的闪亮衣襟,也无法躲开刑修的手。
这就是,神和人之间,永恒的距离吗?
就算自己凭一时之血气,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打破了这个距离,然而现在看来,更多的是刑修放他过来,就像猫捉弄老鼠一样,放开你,看你能跑多快,跑多远,看你能否更加取悦于我。
否则,为什么,总司刑和侍从们一片安静,只是看着而已。
季腾手腕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刑修的右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果然,刑修的身体跟他这个人一样冷。
季腾颓然地放开手,不论力量或是精神,自己所面对的都是压倒性的优势。刚才的愤怒和血气,如今不知道跑去哪里。自己并不是个英雄,只是个普通人,想要平凡地活着,正常地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天地万物而跟阴阳道之君叫板!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季腾也不明白。
失去对峙的精神,自然也就失去了抗争的力量。季腾滑跪下去,没有瘫软在地,只是因为刑修还没有放手,手腕被冰冷地紧扣住。
总司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温柔地说:「怎么了?不要紧吧?就看了一眼,这么大动静?啧啧,没有让你亲历那个过程,真是遗憾啊。」
总司刑开始描述,慢火炭烤,是如何讲究技巧,那一片片化为焦炭的羽毛,高温中皮肉烧焦的臭味,钩星温柔的女声,在哭号中慢慢嘶哑,最后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凄厉的呼吸。
总司刑强调,在过程中要不断给钩星喂食灵草,确保它一直活着,且清醒。到最后连喉口都已经炭化,再也无法咽下多一根灵草的时候,就要换一种法子续命——
他娓娓道来,声情并茂,季腾无法控制自己地在头脑里勾画出那幅残酷的景象。
季腾只觉得自己的心,要崩坏了!
「好了!」
打断总司刑,从某种意义上拯救了季腾的,是刑修清亮的声音。
总司刑没趣地啧了一声,似乎还没有尽兴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君上,是您说想要欺负,呃,罚他,我们都这么配合了,怎么不能坚持到最后的也是您呢?」
「这样就可以了。」刑修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在说什么?
作弄?季腾疑惑地抬头,这才发现那玉盘里的焦炭,已经站起来,抖了抖身体,褪皮一样褪去那层焦黑的炭,竟然又是容光焕发的钩星了,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总司刑、总司刑,我演得怎么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笑咪咪解释的,还是总司刑:「没什么啊,就像你听到的那样。」
刑修已经松手,季腾冲到总司刑面前:「什么没什么,你立刻给我说清楚!」
身后突然传来刑修的声音,低低的:「罪人季腾,跪下!」
言语的力量,因为双方实力悬殊而无可抵挡,季腾扑通一下应声跪倒。
「总司刑。」刑修淡淡一句,向来嬉笑的总司刑立刻正色,走到季腾面前,厉声喝问:「你用酒贿赂绮罗玄黄看门人,企图混入,你可知罪?」
季腾没来得及回答,总司刑又说:「钩星一族,异体同魂,你到达绮罗玄黄门口,君上和我立刻得知。不过是想知道你究竟为何要进入,故意让钩星放行罢了!但你实在太拖拉,根本就在观光!而绮罗玄黄也不适合普通魂魄待太久,于是,我去询问了李判官,」说到这里,总司刑顿了一下:「他也交代了一些你的近况,想必你从文书中得知绮罗玄黄的存在,想进去一探自己兄长是否在内吧?」
奇怪,总司刑这么说话,一副不知道因果的样子。以李判官对他的畏惧,必然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何以现在他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季腾想了想,是了,总司刑一定是在包庇李判官,否则只要一查自己的酒的来历,李判官就脱不了干系,但总司刑避重就轻,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推。
季腾忙连声称是。只有在这个时候,季腾才感激刑修门下都是任性而为,幸而不必连累李判官。
总司刑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绮罗玄黄乃重罪净化之前的集中地,除掌刑人和看门人之外,从来有进无出。此次为了放你出来,我打开了空行之门。你可记得?」
是的,当然记得,空行之门,想必就是那空中裂开的口子了。「那你出来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总司刑循循善诱。
「好像,听到钩星叫了一声,似乎还瞥到了红光。」不过,那应该是你们为了设计我摆的局吧?
「很好,记得就好。」总司刑十分满意地点头:「那叫声,是钩星发现有一缕罪丝跟着你进入了空行之门,而你看到的那红光,毫无疑问就是那一缕罪丝。」总司刑叹口气:「偏偏我是把你导入了沉堂这个地方,君上用法术将此地和人间连接,那缕丝在我察觉之前,就溜走了,现在,不知道去了人间的什么地方。」
季腾愣了一下。
「红丝,你也知道吧,代表千万虐杀之魂的罪孽,它现在游离到了人间,会去寻找合适的人,成就一个超级虐杀狂,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
总司刑继续:「你捅下这么大的漏子,我们稍微吓唬你一下,你有啥好激动的?」
「是。」虽然心里觉得这件事情,他啊、总司刑啊、钩星啊,都应该有一定的责任,但是,自己确实有错在先。
「所以,」总司刑叹口气:「我们必须派人到人间去把那缕丝弄回来。」
「是。」季腾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什么立场,只能一味称是。
「但是你的罪状,必须处罚!」总司刑脸色一正:「之前你的罪孽还没判处,那么,先将你放入——」总司刑拖长了声音,「熔岩长廊——」
季腾脸色发白,他知道熔岩长廊这个地方,文书上有着非常血腥的记录。虽然他一直都有做错事情一定要受到惩罚的觉悟,但是当惩罚来临的时候,他还是一样有所畏惧。
总司刑做了个手势,示意侍从们上来带走季腾。
「或者,将功赎罪。」另一个声音响起,是刑修,今天第二次拯救了季腾。
「我要戴罪立功,将功赎罪!」季腾立刻大喊起来。
「那么,你就去人间把那缕罪丝寻回来。」刑修平静地说。
「我去!」季腾忙应道,然后才想到了现实问题:「可是,我、我只是只鬼,没有任何法力,我要如何才能收服那罪丝?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给个法器什么的?」
总司刑立刻摇头:「不可能,你没法力,法器给你你也用不了。」
季腾又补充了一句足够他后悔几辈子的话:「起码,派谁来帮我也行。」
总司刑嗤笑一声:「你要人来帮你?」他笑着四顾周围锦衣蒙眼的侍从:「在场有谁肯吗?」
「我。」
那是刑修清冷如珠玉坠地的声音。
此言一出,四座皆沉默。
过了好一会,总司刑十分艰难地转过头去盯着钩星:「钩星,快去查阅籍本,去把名字叫我的找出来,没听到君上点名了吗?」
这次连季腾都知道,总司刑绝对是在自我欺骗。
总司刑还在说:「君上一言既出,你们死也要给我把那个人找出来,找出来之前,」总司刑换了副笑脸:「君上,您就暂且在九渊歇息吧。」
刑修动了动手指,总司刑叹着气走到他面前,刑修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我去?李判官去?」
总司刑的表情立刻纠结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正色:「属下恭送君上人间之行。」
刑修颔首,又看了眼钩星:「你也来。」
总司刑低笑了一声,钩星激动地双眼通红,抖嗦着连连以头触地,口呼小的誓死追随,万死不辞!
季腾傻傻看着,难道,事情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的几天,季腾处于极度的精神紧张,总司刑没有让他回十门殿,而是带他去了九渊之门。
季腾只听说过九渊之门的名字,他在阴阳道是罪人的身分,从来也没见识这些重地。所以他当然没有想到,九渊之门,不是一道门,而是虚无空间中重重叠叠的数不清的门。
侍从们簇拥着刑修走在前方,季腾胆颤心惊地跟在总司刑身后,从一个门进入,又从另一个门出来,又进入了下一道门。季腾只觉得自己走得头昏,似乎就在这些数不清的门之间穿来穿去。
每进入一扇门,都感觉像是到了另一个空间,而这个新的空间,看上去和上一个并没有任何区别,仍然是装满数不清的门,再进入其中一个,又到下一个空间,还是密密麻麻纵横空间的门扉,没完没了。
如果不是牢牢跟在总司刑身后,自己一定会迷路迷到死。
最后,当一行人停下来的时候,眼前终于只剩最后一道门,季腾猜,这该是九渊之门的最后一道了。
深深的血色和黯淡的灰色,是季腾对最后一扇九渊之门的最初观感。它巨大到完全看不见尽头,有如纵于天地之间般静立。
季腾的心怦怦直跳,之前听过无数传离,他当然知道九渊的那一面,就是阴阳道之君刑修的寝宫。
作为一个凡人,作为一个已经死掉的凡人,季腾有一万个理由,想要见识下九渊究竟是什么样,他自然是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