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楣的境界[出版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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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到了!
季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尽头,然后他立刻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尽头是尽头,但这尽头什么也没有,只是阴冷的石壁,看上去就像是通道直接修到了山壁上。
怎么会这样?
季腾愣了,门呢?没有门?
季腾摸着山壁,细细找了一遍,确实是坚硬的石头,并没有暗门的存在,也没有任何地方有钥匙孔。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腾正在想,突然被人拍了肩膀,吓得他哆哆嗦嗦,好容易转过脸来,是黑着脸的李判官。
「你小子好啊,我把你当兄弟,你就把我灌醉了偷我的钥匙?」李判官一副天下人都对不起他的脸色死死盯着季腾。
其实是你找我喝酒,哪里是我灌醉你,季腾虽然这么想,可不敢这么说,只能满口谢罪:「判官大哥我实在是对不起你,但我哥哥因我而死,我实在想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如果你还记得你把他打发到哪里的话——」
「难道怪我?」判官大怒:「每天死那么多人,你跟你哥中间隔了那么几个时辰,你知道这个时段能死多少人吗?要是赶上好时辰,同一刻死的人多到我要判上一年好不好?我怎么能记得住?」
季腾也知这当然不是李判官的错,暗骂自己管不住嘴,只是满口请罪。
幸好李判官说把他当兄弟似乎不是说着玩的,看他骂自己的样子,也似乎没打算上报的意思。季腾微微松了口气。等李判官骂得差不多了,见季腾还拽着那钥匙,又说:「你还是世间的那套观念,你以为这东西是钥匙形状,那就一定有门给你开了?」
季腾一喜,忙顺着问:「那是怎么回事?」
李判官脸色阴沉地说:「那钥匙其实就是阴阳道的身分文书,用来管理判官的。每个判官每时每刻在什么地方,总司刑都知道。」
「总司刑?」季腾还没听过这个名字。
李判官脸色不善地接着讲,阴阳道判官之上,有十三个司刑官,统管大小事务,而之上还有个总司刑,管理所有阴阳道事务,不过因为总司刑同时也是刑修的侍从,所以只要刑修不想管事,总司刑也就顺着罢工。
季腾问:「总司刑是什么样的人啊?」虽然上次碰到刑修的时候,总司刑都应该在他身边,但是那阵仗谁敢抬头,所以季腾有此一问。
李判官脸色更可怕了,没有回答他,好半天才说:「别提这个名字,晦气。」
然后李判官才又想起继续骂季腾:「沉堂除了是死簿的存放地,更是总司刑每次管事时候的所在地,」李判官拎着季腾的耳朵大吼:「我都不敢轻易来这个地方,你还敢来,你想找死是不是?」
不是——更何况我已经死了——
季腾连忙拉下他的手拯救自己的耳朵,又忍不住问:「如果这钥匙没用,那为何说只有判官的钥匙才能进去?那你们平日要进沉堂怎么做啊?」
李判官哼了一声:「谁说我们没有钥匙?只不是这个罢了。我们的血才是真正的钥匙,只要把判官的血滴到这块地上,通道就会打开——哇,你咬我的手做什么!?」
果然如李判官所言,一滴血落地,季腾脚下突然感觉失去支撑,身体竟然飞快沉了下去,季腾感觉自己似乎跌入了万丈深渊般一个劲的坠!
时间感空间感触感光感都消失掉,只剩下叫人心悸的风声刺穿头颅般尖啸。良久,身边风声止住了,而似乎眼前也有一丝光亮,季腾战战兢兢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有和煦光芒,和阴阳道罪厅的永夜成了鲜明的对比。
季腾发现自己身在白玉平台之上,四面鸟语芬芳,蝶舞翩翩,远处杨柳依依,似有一抹湖水在其后,河水带着袅袅水雾游走林间,别是一番情趣,就似回到了人间六月天。他先是为了光芒而欣喜,然后寻了一阵,看不见日头,只是明亮一片,这里的光芒虽然多半不是阳光,却比之不差。
他慢慢看去,季腾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思念充满阳光的人世间,熙攘的城镇集市,又或者是无人烟的山林之地,阳光似永在身侧,甚至到了不想要都不行的地步。
而进入阴阳道三个月,才知道人世间最重要的,总是默默存在,从不声张。
季腾深深呼吸一口,把带着泥土草香的味道存在胸口感受的当下,感觉似乎是在作梦。
但是,身后突然一股大力,把季腾从阳光底下立刻拉回到白玉台的亭阁之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李判官的黑脸,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李判官这次可被气得不轻,手上还破着皮,看样子心也破了不少,指着季腾就说不出话来。季腾心知自己对不起李判官,低声说:「判官大哥,我自知对不起你,可我心里就我兄长这一件事梗着,实在是放不下,你放心,这事全都怨我,要杀要剐绝不连累到你。只要你让我知道了兄长的情况,做牛做马,我绝无二话。」
季腾说的是真心话,李判官看了他一阵,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这岂是我不近人情,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样子。」
季腾一愣,低下头一看,自己本来已经实体化的身体,竟然已经透明到看不见。
「你看看这明媚景色,哪里是阴阳道所见?」李判官摇头叹息道:「这是真真实实的人间啊!阴阳道之君刑修因为喜欢人间景象,选人迹罕至之处施法术交换了一块人间风光来此,随便起了个沉堂的名字,栽了个保存死簿的名义就作罢。所以这阳光,这花,那都是真实人间啊!判官们因为是地仙,所以没关系,而你们这些魂魄,在阴阳道是可以实体化,一到了人间,马上就以魂魄出现,然后你还在阳光下溜达,你想魂飞魄散想得紧么?」
季腾这才开始觉得浑身疼痛不已,骨架子都要散了一般,他连站都站不住,一头就往地上栽了去。浑身火烧般疼痛,没有哪个地方不痛,比自宫一千遍还痛!
李判官还在那边啰嗦:「你这样迟钝的见光反应,倒是闻所未闻啊。」
季腾已然说不出话来,意识像是老树皮般一片一片剥落下来,他本想喊救命,但想起自己已经是魂魄了,那么要喊什么才好?
他还在艰难思考的时候,李判官看着觉得他苦头吃得差不多了,从腰间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精巧皮袋子,往他头上一套,四周一暗,季腾立刻觉得好多了,他自是知道李判官救了自己,忙在那巴掌大的口袋里感谢。
李判官仍在抱怨:「你想啊,要是被人知道这里有人间,不知道有多少魂魄会想要趁人间夜晚的时候从这里偷渡去人间,所以真正的钥匙是判官的血,要确认地仙身分门才会打开。让魂魄侵入这里可是重罪,咱们赶快走。你也真是不怕连累我,要是被逮到我们都要倒大楣——」
李判官刚刚说到这里,突然低声咒骂了句什么,然后快速地说:「糟糕,无论发生什么,你老实待着千万不要说话!」
然后,季腾听到了李判官衣服摩擦地面的声音,似乎是在行大礼:「下官参见总司刑大人。」
原来直接被总司刑逮住了,自己真是有够背运!季腾正在想着,隔着皮袋子,似乎有个闷闷的嗯的一声。在皮袋子里,季腾都感觉到有个热呼呼的身体贴近了上来。
然后是猛烈的挣扎,力道大到装季腾的袋子都摔来甩去,然后李判官似乎终于挣脱了:「司刑大人,请自重。」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慌张。
如果今早季腾没有读过哥哥辉煌的被调戏记录,一定以为总司刑大人是在体罚李判官,不过现在,世界已经没有那么健康了。
然后口袋又是一震,季腾判断李判官被拎了起来,有个声音似乎在调笑一般:「今天是吹了什么风,你居然舍得来这里看我?」
「没有!」李判官连退很多步,坚决地说。
对方似乎根本不信:「你若不想见我,干嘛要亲自来沉堂?你之前不是都让其他判官替你送死簿来的么?」
李判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开心:「平日只有君上出巡我才能随行到阴阳道外侧,其他时间都不可以离开沉堂。你明知如此还要来,不就是想来见我的么?」
「去你妈的想!」李判官这次终于要爆发了,但刚刚吼了一声,似乎想起了对方是总司刑,又蔫了下去:「司刑大人,请不要捉弄下官。」
然后,口袋外响起了更激烈的动静,季腾判断,两个人是打起来了。他在口袋里摇摇晃晃,感觉李判官分明不是对手,总司刑根本是闹着玩,还不时提点一下李判官的功夫。季腾终于明白这次最背运的不是自己,而是李判官。
这算是职场性骚扰么?季腾在口袋里正襟危坐,思考着这个照理说几千年后才会被思考的问题。
然后季腾不得不想到第二个问题。
这样发展下去,自己是不是必须从头听到尾?听别人的,而且还是待自己有若亲兄弟一般的李判官的活春宫,会不会给自己造成生理和心理的双重障碍?季腾低头看了胯间一眼,心里哗哗流泪不止,到阴阳道之后自动归位的兄弟啊,感觉你迟早还是个被废的命啊。
然而这一次,神似乎听到了季腾的心声,呼啦一声,季腾感觉到自己飞了出去,然后是扑通一声响,变得平稳了。
季腾想了一会现在的状况,觉得应该是他们打斗的时候,李判官的衣带被不小心或者故意的扯断,系着皮袋子的衣带断了,皮袋子就顺势飞了出去。
然后,基于耳边的水声不断,大约就是飞到了那边的河流里。李判官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袋子飞了,正打得带劲呢。他们的喧哗声越来越远,季腾知道不妙了,自己应该是掉入那河流内被冲走了。
而据李判官说,这里是用法术交换了阴阳道的一块和人间的一块,那么如果一直沿着河流冲下去,自己是不是会被冲到人间?
如果被人捡到袋子,他们能不能打开?打开之后,如果是白天,那自己是不是就当场魂飞魄散了?而如果是晚上,那自己是不是就从此游魂野鬼了?
最最可怕的是,万一没被人捡到,自己是不是连魂飞魄散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个皮袋里面千古?
季腾越想越可怕,赶忙去弄那个袋子的开口,可是毫无办法打开,这大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