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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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林子深处有四五根古意苍苍的老树舒展着光秃秃的铁干虬枝,直插向昏黄的苍天。万轻羽望着那树,象是嗅到了一股逼人的杀气,猛然间他横剑疾封,将一把斜刺里袭出的长剑架住。但那把剑却蛇一样地跳起来,绕过了他的剑,飞刺他的咽喉。这一剑非但巧妙,而且狠辣,万轻羽浑身一震,毫不犹豫地也是一剑刺出,这是破釜沉舟两败俱伤的一招,只盼那人收剑自保。
两个人的剑刺到中途都陡然凝住。那人锋锐逼人的剑尖离万轻羽的咽喉只有一指之距,万轻羽能觉出剑的森寒可怖。这时他才瞧见那立在一片幽暗树影下的身影,却依然瞧不清容貌,自己的剑离人家的心口还有一巴掌远。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一缕斜阳映射下,万轻羽看清了那硕大斗笠下的一双孤傲无比的眸子。“多谢阁下援手,若非你扑上来挡住那老丐一击,在下只怕要有大的麻烦!你为什么救我?”这人虽是说的感激之言,但言语间殊无感激之意,抵在万轻羽喉下的长剑也决不缩回一分。
万轻羽倒先收了剑,笑了一笑:“我那时已经知道你不是仇疯魔!仇疯魔不会去救一只鸟儿!”那人冷冷道:“鸟比人好,一只鸟决不会出卖朋友!”万轻羽望着那双有些发红的眸子,笑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你便是莫锋,恨天无眼恨公子!”那人居然笑了一下,但这笑容在日色下立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挥手撕下了腮边的络腮胡子,现出一张瘦削寂寞的脸,他的声音也寂寞得如同大漠上低吟的夜风:“想不到这里还有人识得我!阁下这身手莫不就是万古轻轻一羽毛,辽西铁捕万轻羽?”他的语气平缓了一些,但长剑却依然寒冰般凝在万轻羽喉下。
万轻羽却浑若无事地点了点头:“正是,我瞧你明明知道那小酒店凶险得紧,却为什么还要进去?”莫锋直盯着他,眼神冰冷得一如那把铁剑:“如果你的妻子和刚刚出生的孩子给人家捉住了,你会不会去?”万轻羽望着那双孤傲郁愤的眼睛,心中一沉。莫锋却低下了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万轻羽听了这话,那心也是一阵收紧,忍不住问:“那古长河是锦衣卫的官老爷,我一直奇怪一个疯疯癫癫的仇疯魔怎会惊动锦衣卫,却原来是为了你恨公子!不过老兄一向独来独往,不知为何锦衣卫却对你紧追不舍?呵呵,莫兄莫怪,我这好管闲事的老毛病是变不了的了。”莫锋拾起孤傲的眸子,斩钉截铁地道:“你不必知道!”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却幌了一下,忽然重重跌到在地。
二、苍龙图
莫锋在地上急速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迅速地凝在了额头上。万轻羽忍不住问:“怎样了,你……你莫不是中了唐门的蚊须针?”莫锋不答,却吃力地抓起落在地上的剑,猛然挥剑向自己的左肩斩去。万轻羽一惊,长剑疾挥,挡开了这一剑。
“你——”莫锋吼了一声,声音低沉郁愤,像是有汹涌的岩浆要迸发出来却忽然被一块巨石阻住的样子。万轻羽运指如风,点了他左肩上的穴道,口中道:“莫兄,不到那一步!”莫锋一下子靠在了树上,眼中的锋芒也隐去了许多:“你……你走吧,莫某一生独来独往,今日欠你一个大情。若是侥幸不死,他日……自会将这条命卖给兄台!”万轻羽没言语,却撕开了他肩头的衣襟,在左肩上找到了那个细小的黑色针孔。
“蚊须针上都有唐门奇毒,”万轻羽用磁石将那蚊须针小心翼翼地吸出,望着那黑黝黝的细针,他的脸色也不由一黑,“这唐门的解药可不好讨,我这里只有峨嵋戒止大师秘治的大悲露,虽不对路,却也保得一时算一时吧!”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正待擦上去,手腕子忽然被莫锋一下子攥住。
万轻羽瞧见那目光闪闪的,象是有什么话咽住说不出的样子,便一笑:“怕我下毒?”那闪闪的眸子忽然闭上了,却呵出一口气来:“大悲露炼制不易,你……为什么救我?”万轻羽摇头:“我没救你,唐门的毒外人救不了。大悲露不过是暂时封住毒性,十日之内你随时有性命之忧!”将大悲露擦在那不屈的瘦骨上,万轻羽感觉出莫锋真是很瘦,而这人的性子也和这很瘦很瘦的骨头一样,坚硬得格手,没有一点世俗的圆滑。
莫锋睁开了眼,还是那句硬邦邦的话:“为什么救我?”“为了你的孩子,”万轻羽不管他那惊异的目光,只管淡淡地说下去:“我不想让他和我一样,很小很小就没了爹……”莫锋望向他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万轻羽却没有说下去,反来问他:“你当初为什么学武?”莫锋的双眉登时一锁,嘴唇一张,似乎有什么激流要迸出来,但随即他的眉又却无奈地展开了,冷峻的唇也随即闭紧。万轻羽却一叹,缓缓道:“从我记事时候起,我家就很穷,爹考了一辈子功名,到四十岁了还是个秀才,就在乡间靠设帐教书混日子。但乡下人都穷,没几个人读书,爹就常不收学生的钱,只说人这一辈子不能不读圣贤之书,不能不晓人生的大道理。呵呵,他教书却不要人家钱,再加上他生来好酒,家里便穷得很。我自小生得个子高大,家里太穷,到了冬天我和爹两个人用一条棉裤!”他笑得极是爽朗,仿佛说得不是自家的痛苦。莫锋一直无语,但却目光灼灼地听着。
“十二岁那年爹死了,”莫锋的伤快包扎完了,万轻羽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为了给一个受恶霸欺压的穷乡亲鸣冤,爹写了血状,跑五十里山路去县里面告状,却死在路上。有人看到了,抬回来,说只怕是走的时候喝多了酒,山路走得急,跌倒后就醉在地上,冻死在路上了!那时候天真叫冷呀,我看到爹冻得冰硬冰硬的……”他说着眼中已经闪出了泪,“但他身上却有凝成冰的血痂,他……他是遭了那恶霸的毒手!”莫锋听到此处,忍不住用手在树上重重一拍,怒道:“天下尽有这多丧尽天良的恶徒,真该斩尽诛绝!”万轻羽喘了一口气,才道:“爹死了,家里塌了天,但我家是得罪了乡里的强人的,竟然没人敢帮我们。连我爹冒死去给他伸冤的那家穷乡亲也不敢帮不敢问,娘无奈之下就带着我嫁到外村去了。我……和那家上不来,早早地就出来流浪,遭尽了人间的白眼,直到遇到了师父,学成了武艺!”“你就不恨?”莫锋盯着他,忽然问了一句。“怎能不恨?艺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回去报仇。但那豪绅却在半年前给更狠的对头宰了,遗下一个孩子穷困无依,那孩子也是十二岁,和我当时一般大小!”万轻羽的眼神悠远起来,“我这时想起师父常劝我的话,'忠以尽己,恕以尽人!'一个人对国尽忠,要尽己所能;宽恕之道,也要由己尽人。仇人也有孺子,仇人的孩子失了父母,也是一般的可怜。”“忠恕之道?”莫锋却冷笑起来。“不错,”万轻羽道:“只怕你是受了大苦遭过大恨之人,不然怎会自称恨公子?但却不可失却对国对民的忠恕之心!”莫锋的眼神凌厉起来:“这样的天下,谁能给我忠恕?阉党杀了我的一家一百二十口,又有谁给我忠恕了?”万轻羽的目光一沉:“那是为何?”莫锋狂躁地揉着左肩,喃喃道:“你不必管,不必知道!”万轻羽一叹:“阉党早已倒台了,但今日的锦衣卫却为何追杀你?”他见莫锋还是寂然无语的沉默,便低声道:“难道你也不想救出自己的妻子了么,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了么?”莫锋一震,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腑,微微一愣,才叹了口气:“是为了苍龙八图!”“什么是苍龙八图?”若是万轻羽刚进树林时问这句话,莫锋多半不理,但这时莫锋却慢慢眯起眼,缓缓道:“拿到它,你就富可敌国,你就是布衣天子,”他的脸上现出一抹轻烟般的痴迷神色,“据说逆阉魏忠贤在天启帝驾崩之后,自恐大权不保,便将一生搜刮来的财宝分藏八处,可是这老畜生不识一字,便命人将藏宝之地绘成八幅画卷……嘿嘿,那时他的爪牙遍布朝野,他不图放手一搏,却一门心思地想保住财宝,可见这老畜生是如何不学无术、昏聩透顶了!”“不错,崇祯爷那时刚刚登基,大权未稳之际,他若是胆气再大一点,这天下便又是一番模样了。这是魏忠贤的大不幸,却是天下苍生的大幸,”万轻羽叹道:“那八幅画卷便是苍龙八图么,不知后来到了何处?”莫锋道:“这八幅画全是山水画,只每一幅上必画有一只青色小龙,故得了此名。其实那画龙的所在就是藏宝之地。但老畜生料不到当今皇上对他动手奇快,登基三月之后便将他发往凤阳看守祖陵。那时候老畜生才开始心惊胆战,但这厮树大根深,离京之时仍是有一大堆走狗饯行。这老狗便将苍龙八图赏赐给了八位亲信,却并不明言这图的用意——那给他埋宝的人和绘图的画师早都给他杀得干干净净,这八位狗官得了图自然糊里糊涂,却不知这是魏忠贤那老狗当时仍做着保住家产的一枕黄粱,他盼着皇上能饶他一条狗命,避过风头,再索回原图,取回财宝。”万轻羽却皱起眉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老贼独掌大明朝政多年,怎地连这道理都不明了,覆灭在即,还巴巴地去弄什么苍龙八图?”莫锋的双目一亮:“果然不愧是铁捕万轻羽!想必你是除我之外,头一个听了苍龙八图,却对这个传说心中生疑的人。”万轻羽心中一动,道:“连你也在怀疑这传说,难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苍龙八图?”莫锋的眼神一下子混乱起来,那目光中掺杂着疑惑、犹豫、畏惧,更有几分郁愤,喃喃道:“有,确实有!只不过这些图都来得太过蹊跷。”万轻羽听他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么说锦衣卫追杀你,莫不是为着这图在你身上?”“不多,只有四张在我身上!”莫锋落寞地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