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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合花-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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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第三者,段思绮亲眼目睹了最残酷的一幕——一个不该枉死的生命提前终结。刹那间她惊呆了,中邪般定在哪里。叫不出声,也喊不了话。怀里的书掉了一地,发出重重一记闷响。男子听到后方有声音,猛然转身手枪怒向来人。段思绮无法看清他的脸,并不是因为光线昏暗,而是他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黑色墨镜。阴冷的黑色,一如他手中的枪。

‘啪——’枪响了。段思绮整个人也栽了下去。

有那么一秒,她曾离死亡如此之近。尽管如今她正平安端坐在巡捕房内,却仍然无法相信,她已与死神擦肩而过。

她摸了摸额头,伤口仍是阵阵发疼,那是她晕倒时磕破的而非那一枪。现在她作为唯一出现在凶案现场的嫌疑人,不得不接受巡捕亢长的盘问。可巧负责审讯她的巡捕,正是上次给她和母亲作笔录的萧云成。萧云成整理前面记录的笔录,重新再问:“你开始说是因为迷路才会无意撞到死者被害的是吗?”

“嗯,嗯。”段思绮忙不迭点头,身子不受控的发抖。“因为我不熟路就乱走,没想到居然会看到杀人的场面。”

“你还听见死者唤凶手叫天蟾?”

“是的,好像是这名字。后来他没说完就被那个人用枪打死了。”

“那你只看见凶手戴副墨镜,再没有其他特征了?”

“没有了……”她努力回想,终是茫然的摇摇头。脑海里所能记住的,仅剩那副令她胆寒的黑墨镜,别的就再也回忆不起。萧云成紧紧盯着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不曾放过,“那么凶手是听见你的书掉在地上之后,才发现你的。是吗?”段思绮木讷点点头。

忽然萧云成语气一沉,充满质问的意味:“可是从现场看来,只有你一个人的足迹和逗留过的证据。那些你所说的洋火,朝你开过的弹壳都没有发现。而且按你的说法应该躺在距离死者只有一米的范围。虽然很有可能是凶手将你拖到死者附近,又将犯罪证据都销毁了。但从目前这些证据来说,你还是有一定嫌疑的。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像在同她商量。“如果有人给你作保,倒是可以平安无事。”

“作保?”段思绮不懂。

“就是让你的家人或朋友交纳一笔保释金。这样你可以暂时先回家,有需要对证的时候再传你回巡捕房。”

这么一说,思绮身子倒不抖了。先前的余悸竟无形被一个钱字冲淡。如今她已被洗劫一空,除了包衣服和书籍,哪里还有多余的钱交纳保释金?况且,她还不敢惊动母亲,家里现在也艰难。思来想去,只好拉下脸皮找薛云烬帮忙。“巡捕大哥,这里可以打电话吗?我想找人替我作保。”

“可以。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段思绮翻出装衣服的包袱,找出那张略有褶皱的名片递了过去。萧云成瞧了一眼,皱了皱眉:“薛云烬?”

“嗯。他是在市政府工作的。”

“好,你等会。”萧云成派另外一个人看着她,自己起身去话务处联系作保人。

不多时,薛云烬来了。与往常杜家见惯的那个吊儿郎当的云少爷不同,现在的他显出有别以往的成熟。第一次见他规规矩矩穿着西装,反衬得人格外英挺洒脱,神采飞扬。在他几番交涉下,段思绮的保释金终于免除。再三对那些巡捕道谢,他便带她离开。

先头思绮一直不晓得怎么开口,欠他这么大的人情,都不知如何偿还。酝酿了半天,才想好谢词。“云少爷……”她一张嘴,薛云烬立即打断她。“别少爷前少爷后的,直接喊我名字就可以了。”“怎样都好,今天我必须好好道一句谢!”段思绮转到他面前,感激的一鞠躬。“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个很不正经的人,时常在心底偷偷骂你。可是今天,你却能为了一个曾经的下人特意跑这一趟。想必在警察厅里,你也背负了不少的人情。我清楚,千金都易还,唯独欠下人情是最难偿还的!我虽不知道可以为你做些什么,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报答你。但我一定会时刻记得,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救了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好好答谢你!也不枉你为我走了这一遭!”再抬头时,她两眼泛满泪光,哽结难言。

薛云烬静默的望着她,并不打算劝阻。毕竟人情债是世间最昂贵的一笔债务。有的人,甚至得用生命去偿清。他虽不需要报答,但记住了她的话。

“走吧。”他随手拿过她的包袱和书本,仿若并不曾听到这番肺腑之言。越是如此,段思绮就愈愧疚。一路上谁都没开口,只静静的走着。

临近凌晨,各城区已经封锁不许人随意出入。凑巧薛云烬的公寓离警察厅不远,便主动提议让段思绮暂住一晚再做打算。她起先百般推托,但想来也确实无处可去,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然而走到门口,又不敢动了。

“我还是不去了。免得小九姑娘不高兴。”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和小九姑娘碰面,绝不仅仅是尴尬了。薛云烬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她不住在这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回应一个与他无关的问题。门一开,便自顾进去。隔着门板叫唤:“你还不进来?等着当门神啊。”

段思绮犹豫的向里张望,确定屋内并无小九姑娘的影子,这才挪开步子。只是没想到他的家朴素得不像是个少爷居住的。空荡荡的四面墙壁,一样装饰品都没有,就连天花板都只用普通的吊灯。她惴惴不安的走到沙发旁边,才留意到沙发也是旧的。这样简陋的布置,也难怪小九姑娘不住进来。

“坐吧,随意点。”薛云烬指向沙发,示意她坐下。回身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递给她一杯。段思绮捧起热水,搁在唇边吹冷。氤氲的水雾渐渐濡湿了她的睫毛,仿佛挂着泪的两扇翅膀,扑闪扑闪,很是有趣。薛云烬无意瞧了会儿,随即收回目光,问起事情的始末。由于思绮报以感激的心态,所以也就开诚布公,将几天来所发生的事情统统告诉了他,甚至被赶出杜府的缘由也丝毫不隐瞒。薛云烬安静的听着,犹如老僧入定。待到思绮都说完了,他还在沉思。

墙边的座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在这片死寂当中,俨然成为最刺耳的噪音。倒也勾起段思绮对那一幕的恐惧。她双手牢牢握紧茶杯,才发觉水早已变凉。扭头望向身后,见一扇窗帘被风吹得像金鱼攒劲吹出的水泡,不停涨大……泡骤然一破,鼓得老高的窗帘也干瘪的回落到原处,映出几道框纹。无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她自言自语起来:“真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没杀我……”按常理,她铁定是应被灭口的。可现在她还好端端的活着。

薛云烬完全赞成她所言:“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想人家嫌你浪费子弹的可能性居多。”他要么不开口,一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段思绮知他爱贫嘴,也就不往心里去。

此时客厅的座钟连敲了三下,已经到了凌晨。薛云烬疲惫的站起身:“好了,时候都不早了。你在我房里将就一晚,客厅就归我包了。”他抱好段思绮的东西,领她去自己卧室。同客厅一样,他的卧室摆设也相当简单。唯一就是个大书架占点地方,才不致太空荡。夜里,段思绮怎么都睡不着。毕竟第一次在男人家里借宿,心里总不踏实。一晃到四五点光景才算阖了眼。习惯性在六点醒来才恍悟,原来她已不在杜府。

薛云烬从市政府告假回来,已经是临近中午。段思绮因为半夜失眠的缘故,睡到此时才醒。胡乱梳洗一番,便跟着他出门。她本意是直接回家,最后却被薛云烬请到老字号的‘小顺喜’酒楼用午饭。由于正中午,酒楼生意特别旺,只剩靠门口的一张桌子。未免其他客人共席,薛云烬包下全部座位,又作主点了几样招牌菜和一些出名的糕点。

虽然她从没在这里吃过饭,但在三年前她来过。那时母亲让她出来讨要一些酒楼里不要的剩饭,好拿回家浸水晾干后当作口粮。结果才进门就被人当场轰出来。只有一个大哥哥没有嘲笑过她。那位穿着黑色学生制服,一脸英气的大哥哥弯下腰安抚她,笑容格外温暖。

“小姑娘,剩饭剩菜你要来做什么?馊饭吃了会坏肚子的。”后来,他就让‘小顺喜’掌柜给她盛了满满一盆大米。其实真正令她感动的并非获得了食物,而是这份平等的尊重。

“这里的清蒸武昌鱼,碧玉粉丝鸡汤,油焖对虾最是出名,你一定得试下。我还另叫了些白玉桂花糕,龙须酥。你要觉得好吃,再叫些带走就是。”薛云烬细心的向她推荐菜式,一边不忘催促伙计快些上。段思绮心里很感激,但不愿受他太多人情,婉转回绝:“你不用这么客套,随便点些就好了。我们就两张嘴,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何况我又不是牛投胎,没有八个胃去装呢。”

薛云烬抽好筷子往她手上一搁,笑起来:“我又不养牛,只想养瘦得可怜的人。既来之则安之,你只管带嘴吃,万一不够钱我留下抵债便是。”她忍俊不禁笑起来,只好接过筷子,“云少……”一时改不了口,喊出才知道错。瞥见薛云烬似笑非笑的摇头,她忙换称呼:“你每次讲的话都令人哭笑不得。这样一来,我更还不清你的人情了。”“那就继续存我这里,每日可得算利息。”他泯了口菊花茶,将刚端上来的红油猪肚丝摆到段思绮手边,夹了一块放她碗中。她忙道谢,将菜又推到靠近他的位置。他不再推让,反提起另件事。

“下午你准备回家?”

“嗯。总不能老麻烦你。如果没遇到那事,我还打算随便找个住处,寻个新差事再回家。现在是不能了。”

“如果我说现在有个裁缝店招工,你愿意去吗?”

“有的话我肯定去!”不假思索,她立刻回答他。“那就先吃饭。”菜一上齐,他偏扫兴的将话题就此搁浅,动手先吃起来。段思绮白欢喜了一场,料想他又在逗她,便不再胡思乱想。

“杨掌柜,昨日跟你订的点心准备好了没有?我家少爷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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