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魔志-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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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呼吸,唉!是了,那不是青青,不是已成异途的妻子在招唤,那是唐洁,唐洁这尚属陌生而又将一股情愫缓缓朝自己心中灌注的女孩子。
嗓子特别的喑哑,龙尊吾沉沉的道:“有事麽?唐姑娘………”唐洁的面庞迷茫茫约又接近了些,於是,她身上那阵独有的芳香也就更浓郁了,她怯怯的道:“你………龙侠士………你刚才在叫谁了?”
龙尊吾晕沉沉的道:“叫谁?我曾叫过谁麽?”
伸出手来为他将衣襟拉紧,唐洁又偎近了些,低沉的道:“刚才,你,你一直呼喊两个字,那好像是女人的名字………”润润唇,龙尊吾怅惘的道:“是麽?”
唐洁嘴唇轻轻痉挛了一会,终於提着胆子有些颤抖的道:“我………我可以知道那是谁吗?”
龙尊吾神情间泛起一片黯淡,他吁了一口气,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刚才是呼唤那两个字!”
迟疑着,唐洁低低的道:“青青………你一直在叫青青………”摇摇头,龙尊吾半侧过脸去,道:“那是我妻………”唐洁有些难言的怔忡,她极快的垂下颈项,语声里带着一股抑制的激动:“你一直怀念她,是不?”
龙尊吾沉默了片刻,道:“从未忘怀。”
一时之间唐洁不知道说什麽好,她又靠近了一点,轻轻地道:“她叫青青?这名字好美,虽然你在我面前很少提起,但我明白她一定是温柔而娴淑的………她真幸福……?”
凄凉的笑了一声,龙尊吾几乎咽着声道:“幸福?”
唐洁不自觉的一机伶,她惶恐的道:我………我是说她………她有你这样的丈夫很幸福,并不是指它的遭遇………你不要生气………如果我说错的话………”龙尊吾无声的叹息着,转过脸来:“一个丈夫不能保护他的妻子,这种丈夫还有什麽值得称赞的?唐姑娘………那种场合你没有经历……如你经过………这一生便永远会处在愧疚与痛苦之中………。”
唐洁伸出手,温柔的贴抚在龙尊吾滚烫的额头上,而她的手掌却是冰冷冷的,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白玉,凉得直透龙尊吾的心底。
“你的手,好冷…………”
唐洁轻轻在龙尊吾的额头摩摩着,她望着那张苍白而憔悴的面容,微带着悒郁,语声像迷失在烟雾中“龙侠士………如果你为她报了仇,以後的时光你有没有别的打算?我是说,关於再过着像你以前过的那种生活?我想,那一定很温馨,很甜………。”
默默凝望着唐洁,好一阵,龙尊吾道:“我还没有想到这些……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须要很多彼此适合的条件……。”
已经很露骨了,在唐洁来说,以她的自尊和个性,做到这一步她己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她还能说什麽呢?她总不能明白的告诉龙尊吾说她愿意嫁他,说她愿意跟他,这,在目前的各种环境之下,都不是她应该开口的,而且,她更开不出口,要她怎会说呢?
龙尊吾是个性情中人,他又何尝不知道眼前这萍水相逢且又对自己感恩的女孩子心中的意思?但,无限的仇怨缠连着他,爱妻的双目不瞑,似海之情仍萦心怀,前程又是何其茫茫?
现在,谈将来未免太早了,那幽怨的哭泣宛如夜夜入梦,那悲惨的一利似是仍在眼前,叫他如何放得下心去接受另一份情感?不能误了自己,再误了别人,这份情感虽是垂手可得,却又多麽艰涩与沉重。
幽幽地,唐洁道:“龙侠士,你在想什麽?”
龙坌吾努力挤出一丝苦笑,道:“我在想,人生的际遇实在微妙,我们本是天南地北,各处一方,却又会在那种特异的情景下相见而又相识……在见面的一刹前,我们该永想不到我们会相见的……。”
将目光投注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唐洁低低地道:“佛家说,一切因缘而生,但是,我们这算是缘吗?”
龙尊吾闭闭眼睛,道:“我想是的………只不知这缘的因,以及………以及缘的果………”唐洁怅然无言,良久,她道:“你养好了伤,就要去追那双双人狼?”
龙尊吾点点头,道:“是的,不论天涯海角。”
怔了怔,唐洁凄然道:“这样也好………龙侠士,我跟着你,除了为你增加麻烦与因扰,实在没有一点帮助,我想,等你的伤好了,我………我也该离开了………”龙尊吾不知为了什麽心头突地一震,他忙道:“离开?你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呢?”
唐洁别过脸去,语声有些哽咽:“天下不是很大吗?走到那里,就算那里吧………。”
有一种茫然若失的空洞感觉,蛇一样迅速滑进了龙尊吾的心里,他惊异了,震骇了,是的,这种感觉,只有往昔他与妻子离别时才会兴起,现在,怎麽又在冥冥中重,而且,竟是如此深刻与明确,丝毫没有别的情感混杂影射其中!
咬咬牙,龙尊吾脱口道:“不准你走!”
一抹惊讶的神色浮上了唐洁的面庞,随着这抹惊讶扩散成一片无可掩饰的喜悦与激奋,她毫不以对方的言词粗鲁为忤,反而有着极度的感激和慰藉,这,少证明一点,那个人,并非是铁做的心肠埃怔怔的注视着龙尊吾,唐洁的呼吸有些急促,面颊也颇得嫣红,她那小巧的鼻翅儿微微嗡动着,有些抖索的道:“你,你说什麽?”
龙尊吾提着气,狠狠地道:“不准你走!”
唐洁这一下子安心了,就这一句话,她忙不迭的连连点头,重覆着道:“我不走………我不走………除非你讨厌我了………除非你丢弃我………我不走………我决不会走…。”
於是,龙尊吾整个身子软了下来,他宛如一下子得到了解脱,混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量的躺在地下,唐洁自兴奋中醒悟,她慌张的道:“怎麽了?龙侠士?你觉得难受?”
回答她这询问的不是龙尊吾,而是一连串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唐洁急忙朝来路瞧去,边低促的叫:“龙侠士,有蹄声了,大概是朋侠士转了回来………”龙尊吾凝望着空中飘散的雪花,孱弱的道:“只有一匹马………会是他麽?”
唐洁期盼的瞧着来路,没有多久,果然已看到一匹马高大的健马如风似的狂奔而来,马鼻中喷着白气,四蹄起落如飞,马上的人还不住抽着鞭子,口中大声吆喝着,雪花在他们四周旋开,而马匹又冲破前面的雪花奔来,这大声的吆喝十分熟悉,唔,是朋叁剩来到龙尊吾躺着的地方还有叁丈,马背上的朋叁省大喝一声,掠身腾空而起,胁下挟着一团黑忽忽的东西飞跃过来。
唐洁猛的站起,喜悦的叫道:“朋侠士………。”
这麽冷的天,朋叁省却是满头大汗,他用手指头括额掉上的汗水,紧张而焦急的道:“龙老弟如何了?”
唐洁脚步不稳的迎了上,道:“还好,没有什麽变化………。”
大大的吐了口气,朋叁省暴睁的独目才眨了眨,将胁下挟着的“东西”往地下一摔。吼道:“算你老子命长,假如我老弟有了个叁长两短,老子不活剥你这身皮就算你生辰八字生得巧!”
那回黑影被摔得“唉啾鬼叫了一声,这时,唐洁才看出那竟然是一个人,一个六旬左右,枯黄焦乾,唇上还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小老头!
躺着的龙尊吾微微仰起身来,沙哑的道:“是朋兄麽?”
朋叁省大步过去,看了看龙尊吾的气色,如释重负的道:“真是急煞为兄的我了,那鸟镇子上上下下就这麽一个半调子郎中,还他妈缩头缩脑的尽是推托拉扯,说什麽天黑路远罗,雪落得太大啦,时间又晚了等等,硬是不背出来,老子一气之下抓着这个老狗头又提起他的药箱上马便走,我路上还想,若是为此而叫老弟你完了蛋,这老狗除了陪葬便没有别的路可走!”
龙尊吾笑笑,道:“别吓着他了………”朋叁省哼了哼,道:“不用替他担心,这老家伙不见棺材是不掉泪的!”
说着,他回身而去,摘下马上的栗木药箱,朝那仍在痛得龇牙裂嘴的老头吼道:“你还在看风景呀?他妈人家的肉不是生在你身上是吧?”
小老头慌忙朝龙尊吾身边行去,急切间几乎摔了个大跟斗,唐洁在一傍扶住了他,轻声道:“别怕,慢慢走………。”
小老头感激的望了唐洁一眼,来到龙尊吾身侧蹲了下来,一身黑袍拖在地下,更显得他是那瘦小枯乾。
朋叁省摸摸下颔,恶狠狠地道:“给我好生用点功夫,伤治好了,少不得你的花白银子,若是出了皮漏,哼哼,你自已心里有数,老子不是吃斋的!”
老头儿摸索着把上龙尊吾的腕脉,龙尊吾目光扫过老人的面孔,沉沉地道:“朋兄,让老先生静一静,他给你唬慌了。”
过了一会,老头儿嘴里“啧”了两声,以一付苍哑的嗓子道:“少兄,阁下失血过多,伤得却是不轻,脉像呈现虚滞之状,若不好生调治,只怕大大的不妙………………”朋叁省急急凑了上来,紧张的道:“不太严重吧?”
小老头忽然哼了哼,竟大刺刺的道:“给老夫掌灯!”
朋叁省不禁一愕,一楞之後怒气倏生,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小老头已瞪了他一眼,道:“这位老弟,若是你不掌灯,又叫老夫如何验伤上药?”
朋叁省一下子被窒住了,气得他回身便走,小老头又叫道:“药箱里有油灯,还连着罩子,打上火石燃起便结了。”
蹩着一肚子鸟气,朋叁省找出一盏古旧的琉璃灯燃了起来,小老头又自他那百宝箱中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及一大束净布,道:“有水没有?”
一边的唐洁早已虑及此桩,她伸手将一个羊皮囊递了过来,老头儿看着他,点头道:“多谢你,姑娘。”
於是,他开始用一把小银剪剪开龙尊吾身上的衣衫,用水洗净伤口,仔仔细细的抹药诊治起来。
朋叁省混身大汗已经乾过了,此刻再吃冷风一吹,不禁有些招架不住,他打了个寒栗,双臂环抱胸前,尽望着远处的黑暗出神,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又随即滴化,凉森森的,滋味特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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