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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脂剑奇僧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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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苦儿嘿嘿一笑:“那可不是,只是那算命的卢半仙不是说——少爷你现在命犯桃花,有一场胭脂劫吗?我总算计着咱们路上会碰见个什么女匪恶妇胭脂虎之类的,那时就有一场热闹玩儿了。”

说完他先笑得嘿嘿的。那少爷脸上微红,神色间登时添了分薄怒。那小苦儿早就知机地一缩头,不等那少年发作,先笑嘻嘻岔话道:“少爷,您看,这菜已经上来了,您先吃着吧,别凉了。”那少年便也不再说话,举箸吃菜,但心思明显不在吃上,似乎怀着什么心事,眉目间一片阴暗,那小小子看着他,目光中反而有那么一片怜惜之意。

这时那边的众人已七嘴八舌地向赵头儿问开了:“——他们在哪儿碰面?是不是真的要火并?这下篓子可闹大了!”

要知道,那海东青虽是近年来才冒出来的一伙马贼,人数不多,但不知道手底下怎么都那么硬,没两年就闯出了名声,本来只在辽西一带活动,这些年不知怎么慢慢就向辽东这方向靠近了。胡大掌柜是卧榻之边岂容他人酣睡,这些年双方已经屡有冲突。据说光长白山一役,海东青的‘翻天鹞子’卢小控与胡半田的把弟龙见喜之间的一战,龙见喜手下就死伤近百人,吃了大亏,这下双方的冤仇就结得更深了。因为这事,辽东一带道路这两年也越来越不平静。懂事点的客人都怕双方头面人物真的撕破了脸,打起来,那时,这条路可就真的不好走了。这时听说胡大掌柜和海东青那个从来没有人见过的老大这么冷的天居然出来碰面,每个人都猜到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心想:黑道一乱,江湖上的小毛贼们趁机起哄,那时,吃亏的保准还是他们这些正经生意人。

那赵头儿咳嗽一声,冷笑道:“你们把那么大的难题来问我,当我是胡大侠手底下的董半飘还是海东青里的的卢鹞子?他们到底是谈是打、在哪儿开打——我怎么知道!就是知道又怎么敢说,说了你们又怎么敢听?你们这不是问的废话吗?”

众人等了半天等来他这么一句话,恨的不由就要骂。有人看他神色中似乎大有深意,当下知趣,知道再往下问他也不会说的了,要想知道内情只有等他回了屋得空再去套套交情,才有可能打听的出来,也就不再追问。

一时之间酒店之内纷纷扰扰,各人又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讨论起刚刚听到的新闻,猜这次是海东青还是胡半田会占上风,大厅之内又变得吵吵嚷嚷,却没有人注意到那赵头儿又自己斟了杯酒,自顾自地在那儿低声自语道:“土、返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做;草木、归其泽……为什么当年爹说此句一出,江湖必定大乱,叫我赶紧做两年生意,到时就不要出门跑了?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昨天、我在猫儿岗隐隐约约听到的到底是不是这两句话呢?”

却听这时有人已对方才话题不耐烦,大声说道:“管他谁胜谁败,反正咱们总是要被割肉的,谁割不是一样?还是喝酒是正经。”旁人没这么豁达,但想到生在这么个江湖危乱的时局、也只能如此了,管什么他人的兴亡胜败,用心做好自己的小生意吧,以后路上多些小心谨慎些就是了。一时除了几个心思特别重的人,其它人便不肯多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这时只听又有一个粗豪的嗓子说道:“大六儿,好长日子没看见你兄弟,他哪儿去了?”

众人便看向大六儿,那大六儿长得傻大黑粗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憨实人,只见他嘿嘿咧嘴一笑,却没说话。众人就更要逗他说话,问:“是你兄弟两个又打架了?”

那大六儿人虽憨,和他兄弟手足之情甚笃,见众人疑心他兄弟两个打架,不由忙忙开口辩解道:“才不是呢——是咱兄弟前两天走大鸿运,他要赚一大笔银子了。”

说完,人就有些得意洋洋的模样。众人看着他说话的憨态,就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粗嗓门问:“你兄弟碰上什么好事儿,要赚一‘大’笔银子了?”

他故意把个“大”字说得极重,故意要嘲弄他,可那大六儿哪里懂得——他们兄弟俩儿是关外有名的连锁字号“鲁家车行”的车夫,一向给人赶车为生。大六儿兄弟俩儿人虽憨,但牲口饲候得好,又肯出力,再加上不知计较银钱,在走关东的生意人口中,口碑竟出奇的好。但众人也都知道他是个苦哈哈,每次别人赏个一钱两钱银子兄弟俩就乐得狗颠狗颠的,便都要听听那是多‘大’一笔银子。

大六儿却不知众人嘲笑之意,依旧兴高采烈地说:“那个人说,只要把东西带到,收东西的人他最大方,收到这东西后最少要赏一千两银子的。”

众人都轰的一声笑了,一千两银子——大六儿就是干一辈子也见不到那么多银子。有人便猜想多半又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在骗他兄弟俩个白跑腿呢。他兄弟这些年来这样的亏可没少吃,却从来不会长记性。就有人笑问道:“是什么人托你们送的呀?送到哪儿?”

大六儿看了那问话的人一眼,直楞楞地说:“什么人?我和我兄弟也不认得,是个小伙儿,不、是个和尚——我就还没见过长得那么秀气的人呢!”

听的人都楞了一楞,问:“和尚?”

那大六儿说:“是呀,他象不是咱这儿的人,是关内的吧,说的也不是咱这儿的话,一口软软的口音,听着好听极了。”

已经有人笑道:“他既是和尚,能送些什么东西,是讨饭钵还是度碟?多半不值钱的。他认识的人又有什么大方的了,能赏你兄弟一千两银子?只怕你兄弟这趟差倒是要被他化布施了。”

座中人都笑了。有人就问:“叫你兄弟送到哪儿?不会送到山海关吧。”

要知道鲁记车行掌柜的鲁老大也知道大六兄弟两个有点傻,远路从来很少让他们走,再加上关外人朴实、一向认为关里人生性狡诈,大六兄弟跑车最远的也就是跑到山海关了。

那大六儿却一脸自豪地说:“怎么会那么近,要赚别人的银子也不能那么轻松呀,当然得出力了!说是要去陕西什么地方,具体在哪儿他没和我说,只跟我兄弟一个人说了,还叫他发誓不许告诉别人。我就不好问也就不知道了。”

有历练的人就已觉出事情有点怪。众人也都惊讶,要知在座的最远的也就来自山西山东,这条道上偶尔有个江浙客人已经很希罕了,大六儿的兄弟从来没出过远门,一跑竟要跑甘陕那么远的地方,难怪众人纳罕。

有好心的人已经觉得里面有文章。忙问:“你就让你兄弟去了?你兄弟也就真信了他的话?他让人跑这么远,到底要送些什么呀?你把过程好好和大家伙儿说说,让大伙儿帮你参详参详——你兄弟只怕被骗了,不早弄清楚,再也回不来了也说不定的!”

大六儿见说话的人表情严肃,不由也紧张起来,一时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有好心人给他倒了杯水,说:“你喝了再慢慢说”,只见他吞了一口,又呛住了,咳了半天才止住,开口道:“也没送什么,就是一根小小的羽毛。”

众人见他说得越发不明不白,都楞住了,那大六儿口才本就不好,说了半天才说了个大致明白,只听他道:“那天,我和兄弟在流盐河口洗马,我兄弟的马比我的要养得好,身高腿健,我正夸着他呢,就这么洗着,忽然我看见兄弟的眼睛就直了,我顺他眼睛看去,就见他正望着个渡口呢。天傍晚了,河封了冻,渡头早没人了,我就看见一个白衣和尚在那儿站着呢。我也见过不少和尚,就是没见过他这种。和尚们一般都好脏的,我们那儿感业寺的就是,身上老是一股香灰味。可他不同,春上的雪都在化了,一地黑泥,他的白衣裳在泥地里也一点都没沾上尘土似的,那布是很软的细布,看着让人觉着那个干净呀。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干净的人。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我和兄弟肯定比他先到,因为我们来的时候渡头上并没有人呀,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站在那儿了,我们远远听他好象在那儿叹了口气。”

说着,大六儿学着他声音叹了口气,他尽量学着柔和些,虽然学得很不象,但众人也听出一二分意思来了,可见那天的情形给他留下的印象确实很深。只听他接着说:

“一会儿,他转过身来了,逆着太阳光,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好象很喜欢马,把我和兄弟的六匹马一匹匹看着,叹息着说‘也算好马了,有这样的马,二十天大概能跑到陕西了’。”

“我兄弟最疼他的马了,一听见有人夸他的马,就高兴了。问:‘陕西是哪儿呀?’我看见那和尚笑了下,没说话。我兄弟便非要他骑一骑他的马试一试马的脚劲怎么样。”

众人微微一笑,想这大六儿兄弟俩个可都够实在的,别人随便夸了一句,他们就非要别人试马。只听大六儿继续说道:“他本来面向我兄弟的,背着光,我看不见他脸,可他伸手一牵辔头,我就呆了——一个人会长那么细致的一只手,我真从来没见过,他肯定不是平凡人。他只笑了笑,说:‘我有伤、不能骑了,也不爱骑马,佛祖说过:众生平等,我一个出家人怎么好骑它呢,我只想求这马儿给我办个事儿’。然后他就看着我兄弟,看得好认真,象在猜想我兄弟靠不靠得住似的。”

“我兄弟都被他看楞了,半晌,那和尚才又开口,问了这么一句:‘我看你是个老实人,你能帮我个忙吗?——给我……送个信儿。顺便再带点儿东西,这事儿对我很重要,关系身家性命的。只要你东西送到,就算救了我一命了。收东西那人虽不是个什么有钱人,但他还算大方,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忙,要他一千两银子的酬谢他还是少不了你的。当然,说不定你还可以要些别的。’”

“我兄弟当时就呆住了。说实话,不为别的,就为他这人,只要路不远,不给钱我兄弟大概也会送的。不知怎么,我就觉着他是个好人。我兄弟问他送什么,他站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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