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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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小友这身装束,与谈吐完全不衬。第二,小友目中不时流露恨意,表示有某种心事。第三,小友出手不凡,明眼人一看便知你武功造诣不浅。第四,小友的伤一看便知是新伤,不管原因如何,决无被自幼唤作〃苦人儿〃之理。老夫的推断,小友以为然否?〃朱昶被说得心惊肉跳,出了一身冷汗,这老人的一双眼,竟然如此锐利,洞察微隐,丝毫不爽,自己竟没有想及这些,如果仇家也似此精明,自己的身份决无法隐秘,则大事殆矣!
心念之中,警惕顿生,但目前非弄清楚老人的企图不可。
〃以老丈的看法呢?〃
〃小友出身不俗,资质属于上乘,因某种原因而掩饰本来面目。〃〃小可否认老丈的看法呢?〃
〃老夫无意究人隐私,中与不中,无关宏旨!〃〃然则老丈招小可来此,必有指教?〃
〃当然!〃
〃请老丈明言?〃
〃老夫欲觅一个出众的传人……〃
〃看上了小可?〃
〃不错!〃
朱昶失声大笑道:〃老丈怎会拣上小可这残废人?〃老人正色道:〃老夫是看上你的资质!〃
朱昶想起〃天玄子〃〃悟灵子〃一僧一道的往事,莞尔道:〃老丈要使小可成为万人敌吗?〃〃有此可能!〃
〃那老丈当是天下无敌的高人了?〃
〃小友,岂不闻青出于蓝而甚于蓝。……〃
朱昶心中早已决定了报仇的途径,岂会被一个陌生人的空话所动,双手一拱道:〃小可不敏,老丈的盛意心领了!〃老人面色一变,道:〃小友勿错过这千载一时之机?〃朱昶毫不踌躇的道:〃残废之人,不敢存奢望了,方命之处,还请包涵。〃说完,一跷一跛,迳自离开。
老人追了上来,道:〃小友莫非认为老夫是信口开河吗?〃朱昶边行边道:〃不敢!〃
〃要老夫表露一点征信吗?〃
〃不必了!〃
老人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奇才难求,无缘亦是枉然。〃朱昶充耳不闻,自顾前行,心中有了决定,此后注重形迹,以免破绽落入仇家眼中,对于这老人,他只觉得好笑,想不到天下竟有这多人〃好为人师〃。不过,以自己目前这等形貌,老人仍看出天赋不恶,眼光确是超人一等,但,自己的资质真的值得人垂青吗?唉!俱往矣!只要大仇得报,便一切满足了。
报仇,想想容易,做起来可就不简单,连着手处都没有。
他漫无目的地盲目奔行。
他的形貌,除了给人惊骇嘲弄之外,倒没引起任何人注意,自得老人启示之后,他的言语行动,刻意粗俗,以求适合外形。
这一天,来到长江之滨的归州附近。
正行之间,只见数骑黑马,由身边驰过,马上人一色黑,加罩黑色风氅。
〃黑武士!〃
朱昶心里暗叫一声,运足功力追了下去,由于左腿不便,追了一程,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只好颓然作罢。
身形甫停,身后起了一声娇笑。
朱昶一回身,全身触电似的一震,张口欲呼,但又猛然咽下了已到口边的话,眼前是两骑马,马上一个是千娇百媚的宫妆少女,另一个是秀色出众的青衣侍婢,她俩,正是不久前在山中以计引走〃黑武士〃头目〃神眼王中巨〃,救自己一命的奇英、小蕙主婢。
奇英所赠的墨绿玉佩,尚在自己身边。
他觉得自惭形秽。
过去的,算过去了。
他竭力控制激动如潮的情绪,但内心那份痛苦,可就别提了。
婢女小蕙秀眉一蹙道:〃小姐,您看他的脸……〃宫妆少女奇英没有接婢女的话,好奇地望着朱昶道:〃你刚才在追前面数骑吗?〃朱昶痴楞楞地只顾想心事,一字也没听进去。
小蕙大声道:〃喂!我们小姐在问你话呢!〃朱昶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道:〃问……问我话?〃宫妆少女〃噗嗤!〃一笑,再次道:〃你方才追赶谁?〃〃追……没有追谁呀!〃
〃你不是追那几骑黑马吗?〃
朱昶痛在心里,口中故作木讷的道:〃啊!我……是追着好玩的!〃〃你练过武?〃
〃嘿嘿!学过几天把式!〃
〃你知道那些人是谁?〃
〃不……知道,看上很威风。〃
〃傻子,你以后小心些,别丢了命不知道!〃这一声〃傻子〃听在朱昶耳里,颇不是味道,但他必须学习忍耐,当下傻傻一笑,偏着头道:〃追了玩儿也会送命吗?〃〃告诉你你也不懂,你记住下次碰上骑黑马的黑衣武士,最好避远些!〃兰香细细,软语莺声,朱昶忍不住深深看了这曾经赠物示爱的美人一眼,由她这几句话看来,她的心地是十分善良的,然而,自己无缘再承美人恩了。
想着,他又痴了。
小蕙意颇不耐的道:〃小姐,我们回头算了!〃〃回头?〃
〃这附近几条路都踏平了,几曾有他的影子……〃他,他是谁?朱昶下意识地感到一阵酸溜溜的。
〃我非找到他不可!〃
〃小姐未免太痴情了……〃
〃贫嘴!〃
〃他总离不了这附近……〃
〃小姐赠他玉佩,未免太冒险,如果被老爷知道……〃〃住口!〃
朱昶的心,立即被利刃刺穿,她找的正是自己,可是,自己还配她爱吗?不!不!一千个不,自己已是残废的人,如果她知道眼前的丑八怪,正是她要找的人,该作如何感想,芳心岂不尽碎!
让她永远保留一个美好的记忆吧!
他觉得一刻也不能再留了,那会使他发狂。
于是,他闷声不响,急急踉跄奔离,连多看她一眼的通气都没有。
小蕙大声道:〃小姐这厮好没礼貌……〃
宫妆少女道:〃村俗人,又带残疾,我是可怜他,管他懂不懂礼!〃朱昶听在耳里,一颗心在滴血。
蹄声得得。渐去渐杳。
朱昶像大病初愈般的坐倒路旁树下,痛苦紧紧包围了他,一颗心往下沉,往下沉,沉入了无限痛苦的回忆中。
想!
想!
他终于从痛苦的深渊中自拔出来,握拳重重地捶了一下脑袋,自语道:〃朱昶呀朱昶,你两肩血仇,半身残废,还谈什么儿女之私,起什么非份之想,把一切从此埋葬了吧,似此等性格,焉能成得了大事!〃他一跃而起,内心升起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低着头,一步一跛,走向归州城。
他为隐秘身世,不愿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不曾施展功力,只照平常人的走法赶路,红日西斜,归州城仍可望而不可及。
突地,阴云四合,雷声隐隐,不久,便下起雨来。
他一来无目的地,二来不急于赶路,看看雨势有增无减,只好设法找避雨的地方,游目四顾,远远发现一片成荫的松柏,无疑的,那不是大户人家的庄院,便是庙宇。
路无人迹,他展开身法,朝那片柏林奔去。
到得林中,已成了落汤鸡,全身水湿淋淋,虽不觉寒冷,但那味道颇不好受。抬头一看,只一间大庙,心中一喜,奔入庙门。
庙内阒无人迹,也不见香火,冷清清的有些阴森。
朱昶信步顺回栏直入后进。
目光掠处,忽见大殿前的走廊上,一条黑影在幌动,定晴一看,那黑影半悬梁间,双足离地尺余。
朱昶心内一惊,有人在此寻短见,三步两步奔了过去。
脚下一滑,几乎摔倒,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地上全是血,尚未凝固,抬头看那悬吊的人,呼吸一窒,〃呀!〃地惊呼出了声。
死者身材奇伟,绿袍皂靴,颈间一条绳挂在梁间,一根铁笏,由前心穿到后心,还在滴着血水。
〃绿判官!〃他再次惊呼出声,〃绿判官〃身为〃黑堡〃护法,功力高得惊人,名列〃武林三子〃的〃天玄子〃,也只和他交个平手。
是谁,能杀得了他?
是谁敢向〃黑堡〃的高级角色下手?
能杀得了〃绿判官〃这下手者的功力,的确不可思议了,会是谁呢?
从血迹来看,下手的时间并不久……
蓦地──
庙门口传来一阵马嘶之声,朱昶心头一震,接着是一阵人语之声,数条人影,疾奔而入,那黑色的风氅,远远便可认出。
朱昶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一声:〃黑武士〃,这真是冤家路窄了。
他心念电转,目前以不招惹对方为宜,忙抢步入殿,匿入神龛之下。
雨丝挡了视线,是以朱昶的行动,未为奔入的〃黑武士〃发觉。
他并非怕,而是为了复仇大计,否则,他直想喝仇人之血,寝仇人之皮。不管〃黑堡〃是否杀害一家人的仇家,对方欲得自己而甘心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四名〃黑武士〃扑上殿廊。
〃呀!呀!……〃
四武士惊怖万状地狂声大叫,连连后退,面呈土色,八只圆眼,直盯在悬吊着的〃绿判官〃尸身上。
又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数条人影,涌了进来。
朱昶藏身的神龛,正对殿门,是以外面的一切动静,全逃不过他的眼。
后来的,是两名〃黑武士〃,挟持着一个浑身血迹的少年,随后,一个高大奇伟的白袍人,脸孔团团的,只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什么事大惊小怪?〃白袍人远远开口喝问。
惊呆的四武士之一,栗声道:〃禀护法,绿……绿护法……〃〃绿护法怎样?〃
〃遇害!〃
〃什么?〃
白袍人惊叫一声,形同鬼魅,不见作势,只一幌便到了大殿廊沿。
朱昶心念疾转,这白袍人装束诡异,与〃绿判官〃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他也被称作护法,定是〃白判官〃无疑,不提名不道姓,以外号的头一字冠在职位之上称呼,这倒是武林罕有的例子,〃绿判官〃是绿护法,那这怪人当是〃白护法〃了。
白袍人怪叫一声,面色更加惨白,目瞪如铃,射出栗人凌芒,厉声道:〃怎么回事?〃另一〃黑武士〃回道:〃卑职等入庙之后才发现的!〃那两名挟持着人的〃黑武士〃上了殿廊,也骇然窒住了。
白袍人猛一跺脚,全殿皆震,积尘纷落。
朱昶暗地咋舌,这白袍人的功力,看来要高出〃绿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