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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双曜引-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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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一个人窜到了他的后面,众人一怔,才发觉是一路沉默的冯宗客。他举起奉圣剑指着大汉的身躯道:“够了,你杀了这些人不要紧,可轿中是无辜女子……”
  大汉霍地转过身,刀口上一线血光映在冯宗客眼中。
  冯宗客暗暗地咽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很紧张。奉圣剑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与那柄刀之间产生了某种感应。他突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贺破奴,数月前的一战阴影尚未褪去,他心头骤地一慌。
  正这时,小轿中的女人说了一句话:“二十三兄,是你吗?”
  不知什么时侯,雨己经下得小了。山道间风很大,将小轿吹得东倒西歪。
  女人的声音被风吹散雨打湿,落到人们耳中时,单薄而又潮软。
  大汉猛地从轿身前走开,然而女人的声音牵住了他的脚,让他的步伐犹豫而迟缓。
  “他们杀死阿爹的那夜,你把我救出来,说三年五年后来找我。然而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等了整整八年!如今我嫁作人妇,为什么却又会见到你?”
  绿亮的油绸被风不停地掀起,“啪啪”地响,苍白的面孔在轿帘后勿闪勿没。风中这一乘小轿轻得象是一盏随时会飞升而起的孔明灯,女人是灯上绘着的一个模糊的画像。
  二十三兄低下头,去看那些断裂的尸体和被雨水冲淡的血。
  八年前,他在他的帅父帐前,看到比这多一百倍的尸体和鲜血,他悲愤地喝问那些熟悉的面孔:“你们为什么要杀害帅父?”
  “十年前他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跟着他拿起刀,我们就能有饭吃,有衣穿,有酒有肉!”那些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对他说:“现在,我们不过是要拿到他十年前许给我们的东西!”
  二十三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他们。十年前他们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那个英武勇猛的男人将一柄刀放在他们手中。他们成为了那个人的儿子、战士甚至奴隶。他们每一天都在作战,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留下无数的刀痕,每一个人都不知杀过多少人。直到他们都不清楚自己是否还算得上是一个人!
  然而成功的可能早在枢北大战中已经瓦解,他们又坚守了七年。他们都己经太累太累,而且看不到希望。
  他们都只是饥饿的孩子,拿起刀时,不过是为着那一个承诺。
  “拿着刀,你们就有饭吃!”
  第七章
  雨完全停了,水洼中浸着一地残骸,当中的小轿显得分外阴郁。冯宗客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
  片刻之后,女人才在内里行礼,道:“奴家无事,多谢壮士相救。”这话倒让冯宗客受之有愧,他心想,应当是你救了我才对。
  远处有几个畏畏缩缩的身影闪了一闪,先慢后快地跑了过来。凌州兵满面带笑,道:“多谢踏日都的兄弟出手相救。五夫人无恙,到凌州后我家大人一定会重重谢你们!”
  王无失和陈襄出洞来,对他们道:“我们带得有大车,这时道路泥泞行走不便,得在这洞里歇上一晚了。你们若不是很急,就和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这真是太好了!小人王三柱,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关照。”凌州兵聚然间失了这么多同伴,正是心虚胆怯,当中一个年长的接连答应。于是将洞中清除干净,正中生了一把火,这才将五夫人请了进来。她进来的时侯整个洞中的人都盯着她,对于这位魔刀天将的女儿,他们即好奇,又有些畏惧。
  然而他们都失望了,这位五夫人戴着长长的帏帽。只有在吃东西时,才偶尔能见到帽帘下一点点下颌,象是一粒莹白的珍珠米。她坐在火旁,火光在颌上跳跃,映得一片嫣红。
  晚上罗彻敏睡着之后,似乎听到了啼血的哭声,混在一阵紧一阵的风中,响了大半晚。然而晨起后他问值夜的兵丁,却都说并没有听到。
  再上路前,弘藏突然对他们说,他要静心潜修一门秘法,这几日会辟谷不食,让他们不要来打搅。十多天后他们到了雁回镇,离凌州的治所晖河只有不到百里路程了。陈襄打前站回来,带来了非常不好的消息:“前面泣子河发了大水,将驿道冲断了。”
  “那我们走不了了?”几个人面面相觑,那边凌州兵听了,连叫“奇怪”,道:“雁回镇这边的地势高,通常泣子河发水,都会淹到下游去,我们在凌州五六年了,也没听到过这种事。”
  “大约是因为前几日的大雨?”罗彻敏问道。
  “那阵雨猛是猛了点,可就下了一天,怎么会……”王三柱还在摇头晃脑,他们歇脚的食肆主人不以为然地道:“你们不过是呆了五六年,又能有什么见识?老汉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可才见着两三次呢!你们可知道,这泣子河发水,是有缘故的!”
  “喔?”杜乐英左右无事,闲道:“说来听听?”
  主人一面看着甑上的茶,一面眯起眼,用很神秘的声音道:“不要看咱们这条泣子河不起眼,那可是通着昊天娘娘的浴室呢!昊天娘娘一洗澡,这里的水就会凭空涨起十丈,你看着吧,这两日还会涨呢。”
  “卟兹,”陈襄一口茶水生生喷了出来。“敢情这昊天娘娘,二三十年才洗一回澡,那可够邋蹋的!”
  “诶!”王无失与他打趣道:“你没听说过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吗?”
  “就是二三十天洗一回,也让人受不了。这种女人,我是不愿碰的……”
  “你们!”主人气愤之极地跳起来,手指连哆嗦,道:“你们……要,要遭报应的!”
  “别气别气!”唐瑁拿着纸笔转到这边桌上来,将陈襄掇到一旁去,问主人道:“他们不懂,老人家慢慢给我说!”一脸虔诚的样子。
  罗彻敏这些天来受够了唐瑁的管束,这时不由希罕,悄声问杜乐英道:“他这是在干嘛?”
  杜乐英凑近了他耳畔,道:“唐判官立志写一部搜奇野史,因此最好这些东西了。他每写成一章都会跑来与我阿爹品评,我可听得多了!”
  罗彻敏不由闷笑,心中己经在计划编排个什么故事来骗一骗唐瑁。唐瑁与那老汉聊得火热,其它的几个人还是得为洪水的事忧心。商量了一会,终于决定离开驿路,向北再绕几十里,也不过是露宿两夜,比干等着心焦好多了。
  计划己定,他们忙着备齐干粮。主人将所有的胡饼都卖给了他们,道:“这几天生意一定很好,我得加着劲多做一些,赚了钱,来给昊天娘娘上香纸。”
  唐瑁意犹未尽地与他告别,道:“老人家,回来时我再与您细谈!”
  罗彻敏偏过头来对正备鞍的杜乐英王无失陈襄和冯宗客道:“难怪他会对昊天娘娘这么忠心,原来是娘娘在保佑他挣钱呢!”
  几个人听到了,就连一路上多少有点落落寡和的冯宗客,都哈哈一笑。尤以陈襄最乐,直到驿道己经远远看不清了时,面上笑意犹未消尽。
  当天夜幕降临的时侯,他们在一座小山下扎营。越往西北走,山势越是零落,这将是最后一道丘陵了。盛夏时节的大地被一片瘴似地绿意笼罩着,远远望去,天之极处云朵象是直接降落在草地上。
  罗彻敏枕在草地上,嘴里含着一根草。身边王无失正布置着营地,他们把四乘大车在山体前摆开,将弘藏禅师与唐瑁乘的车放在两侧。正中燃起好几堆篝火,兵丁们啃着干粮,眼睛都盯着冯宗客,他在火上烤着一只路上猎来的翔羊。唐瑁坐在火堆边眯着眼睛对自己的卷册摇头晃脑,五夫人呆在黯淡处,双手抱膝,头低低地埋下去。
  突然间车门一动,罗彻敏的眼中看到一只月白的僧鞋。他翻身而起,道:“师父!”弘藏禅师似乎略有困惑,抬眼看天,道:“我们现在在那里?”
  “驿道被水冲断了,我们现在驿道以北,这座山叫……”
  “叫赭石山,”冯宗客见弘藏出来,赶紧将羊只扔给王三柱看着,自己跑过来道:“老禅师收功了?”
  “老衲是突然觉得心神不宁,似乎这附近星辰水土有异动……”他的话尚未完,众人就听到了那一声尖锐的异响。
  罗彻敏霍地跳上车顶,看到陈襄与杜乐英带着兵丁从山坡上往下跑,手中的皮囊口敞开着,水哗哗地流了一路。在他们身后的,十多名身着白袍的骑兵冲了出来。他们举起弓箭,弦在风中弹响,发出讥笑似地声音,那就是方才他们所听到的了。
  “啊!”一名兵丁扑倒在地,胸口上正插着一支箭。然后箭啸和惨嚎声就一声连一声地响起。
  王无失不由大叫不妙,他们本以为背靠山壁会比较安全,所以将大车排在面对草原的那边,然而敌人却突然从山内钻了出来。
  “快,都到车后面去,放箭!”陈襄打头冲进营地,大声嚷嚷着。杜乐英跟在后头,一剑刺入跟得最近的一骑前胸,然后不及拨剑,就飞跳了下来。他们身后的兵丁,全都被白衣骑兵追上,弯刀象割草一般剜入他们的喉咙。
  一蓬火花飞起半天,王无失拣起自己的长矛,将火堆挑散。几名反应过来的兵丁也学着他的作法,燃着的柴禾铺开成为一条火线。白衣骑士们的马匹在火线前微微有了点迟疑,冯宗客口中呼喝,就有两三匹马的眼中插进了白羽。失明的马将主人颠下背来,悲嘶乱闯,一时间挡住了后来骑者的路途。乘这片刻功夫,兵丁们从惊愕中醒来,各自寻到了自己的兵器。
  “走!”弘藏一抓罗彻敏的后心,将他扔了出去。“你说你混元经己经练到第三重,这些天还没有察看过!”
  罗彻敏一时没有防备,手脚在空中舞动了几下,就看到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从下往上盯着自己。他腰上用劲,调整了一下姿式,同时拨剑出鞘。在弯刀向自己扬起来时,他的剑锋搭在了刀沿上,借力弹起,剑锋浅浅地略过使敌手的颈项,一道血线在空中飙开,那人己经栽下马去。
  “不错,”弘藏似乎大为惊讶,喝道:“轻功身法大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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