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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隆庆天下-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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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轩亮讶道:“恶性重大?莫非……莫非他也是个倭寇么?”申玉柏奋力颔首:“没错,小兄弟若知道那人的消息,这便请说出来。我等自会重重酬谢。”说话间,便从属下手中接来了一只木箱,将之打了开来。
  面前金光闪闪,盒里盛满了金条,色泽精纯,成色极佳,众水手自是看得呆了,申玉柏道:“我等出门在外,没带什么值钱东西,这里有三百两黄金,不成敬意,希望各位给个方便,让咱们早些找到那名要犯,敝国上下同感庆喜。”
  三百两黄金,足抵六千三百两龙银。众船夫望着那包金子,莫不怦然心动,看这几年海上生意不好,老板早已背了一身债,怕连粮饷也发不出了,倘能有这百两黄金入袋,自也不无小补。老陈附耳过去,低声道:“二爷,您意下如何?”
  崔风宪皱眉道:“这事不大对。”老陈低声道:“怎么不对?”崔风宪沉吟道:“你忘了么?方才那东瀛人带着什么东西?”老陈心下一凛,道:“永乐勘合符。”
  崔风宪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看事有蹊跷,咱们得小心应付着。”
  先前那名东瀛人随身携带“永乐本命勘合符”,纵使不是幕府的家臣,也该是出身东瀛官家的贵族。否则寻常倭寇毫无见识,又怎知“勘合符”有何用途?依此观之,这批朝鲜武官并未说出真实来意,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正交谈中,那申玉柏却悄悄走向了崔轩亮,低声道:“小兄弟,你是他们当中最有见识的,你要是晓得那倭寇躲在什么地方,可否带我去找?”说着捧起那盒金子,便朝崔轩亮手上送来。
  崔风宪的海船极大,长有二十丈,宽达六丈,上下舱共计六十几间房,若要一一清查,恐怕花上半个时辰不止。都说拿人手软,那崔轩亮是个实心少爷,手上捧了黄金,心里便虚了,喃喃便道:“好……好啊,不过我……我得先问过我叔叔。”申玉柏摇头道:“小兄弟,那倭寇极是狡猾,你若是去问你叔叔,恐怕会误了时光。”
  崔轩亮茫然道:“误了时光?为什么啊?”申玉柏道:“那倭寇厉害得紧,你船上若有金银珠宝,他定会窃了走。要是有姑娘妇女,恐怕更要被他玷污。你再不去找他,恐怕就迟了。”
  崔轩亮闻言大惊,想起小茗、小秀的玉体清白,正要开口答应,却给人一把扯到了背后,正是崔风宪来了。他嘿嘿一笑,把那盒金条扔到了地下,道:“申老弟,我这侄儿是个傻的,什么骗徒同他胡扯,他都要信以为真。来,你老兄屁眼里积着什么习气,只管冲着你亲爷爷放,老子亲自给你闻香。”
  申玉柏笑道:“崔大爷说得是什么话?我瞧令侄聪明伶俐,哪里傻呢?我看您就宽宽心,让令侄陪我聊聊,我们俩要是聊得来,您不也能发笔横财么?”说着指向那箱黄金,示意相送。
  崔风宪哈哈一笑,便朝海里吐了口痰,道:“老弟,爷爷这儿先教你几件事,第一,你亲爹行二,所以不是崔大爷,是崔二爷。其二,我这侄子是丑是美、是傻是呆,不劳你这外人置评。至于你说的横财呢……”说着,便又暴吼一声,“来人!把东西扛出来!”
  听得二爷又要耍狠了,老陈只得苦着臭脸,慢吞吞地回去舱里,扛出了一只小木箱,放到了甲板上。崔风宪用脚踢开了箱子,厉声道:“瞧清楚!五百八十七两黄金!你们要是肯乖乖滚蛋,老子便把这钱赏了你们,也好叫你们这帮兔崽子发笔横财!”
  眼看二爷打肿脸充胖子,老陈老林自是心惊肉跳,看这箱黄金压根不是崔风宪所有,而是几个中原富商托他来采买燕窝之用。倘使真把钱给了人家,到时二爷不免又要跳海了。
  甲板上一片寂静,此时雾气渐浓,天气渐寒,双方的火气却是越来越大,随时都能翻脸动手。崔风宪怕对方先下手为强,忙挡到徐大人面前,森然道:“老弟,咱们已是话不投机了。我现下两条路给你,要么,咱们硬碰硬打上一场,要么,你即刻下船滚蛋,你怎么说?”
  申玉柏微微一笑,道:“崔大爷多大的火气啊?其实要我走呢,一点也不难,不过你要翻脸动手呢,下官也不来怕,只是贵我两国一向是唇齿相依、和气为贵……”
  崔风宪听他言语不着边际,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心下不耐,正要截断话头,猛听尖叫声响起:“你是谁?为何抓着我们?”
  听得这声音是两名婢女所发,众人自是大吃一惊,当下纷纷回头去看,只见一名朝鲜武官站在内舱门口,两手拎着小鸡般,一手提着一名婢女的衣领,径自大步走出。另一人则将舱门撞开,径在舱房里搜了起来。
  眼看小秀、小茗给坏人掳走,崔轩亮自是大吃一惊,赶忙冲了过去,大声道:“你们干什么!快把人放了!”他身材长大、步伐又急,猛一下便奔到那武官面前,正要下手夺人,却听崔风宪大惊道:“亮儿!小心!”
  在两名少女的惊叫声中,那武官上身后仰,长腿笔直上踢,崔轩亮但觉眼前一黑,下颚已给对方的足跟擦过,须臾之间,少年郎脑中嗡嗡作响,双眼翻白,随即跪倒在地,竟已昏了过去。
  这招是新罗古武术,名唤“跆跟”,功力上乘者出腿绝快,旋踢、上踢、侧踢,莫不无影无形,让人猝不及防,可怜崔轩亮从未见过这等武术,无从防备,刹那间便已吃了大亏。眼看侄儿倒地不起,崔风宪自是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察看,却给申玉柏伸手拦住了,听他淡淡地道:“站着别动。”
  “操你娘!”崔风宪怪吼一声,左肘斜出,正要朝对方胸口撞去,却听两名少女齐声尖叫:“崔二爷!崔二爷!您快来救崔少爷啊!”崔风宪心下大惊,回头急看,却见那武官揪住了崔轩亮的衣襟,右掌凌空,朝侄儿的脑门比了一比,掌心散出一股红光。
  崔风宪身上凉了半截,暗道:“新罗掌。”
  崔风宪是天下掌法的大行家,自知新罗有种独门掌功,糅合中原的铁砂掌、禅门密宗的大手印,威力奇大。练者先于掌心涂药,后于石壁上奋力拍打,初练时掌心乌黑,污秽怕人,待得功力渐增后,掌心乌黑尽去,反生朱、金、蓝、青等色,练到绝顶之处,手掌更如婴儿般柔细。威力之大,尚在中原的铁砂神掌之上。
  申玉柏淡然道:“崔二爷,我这手下练到了‘朱红手’,一掌击下,可以拍死一头牛。您想不想见识见识?”
  崔风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侄儿有了个万一。听得威吓后,竟是嚅嚅嗫嗫,连骂人也不会了。徐尔正见双方动上了手,忙道:“申大人,你……你朝鲜乃是礼仪之邦,与我中华是友非敌,怎能为此不德之事?快把人放了吧?”
  申玉柏摇了摇头,道:“对不住了。下官今日若不能找回那人,来日朝鲜恐怕死上百万人不止,为保我国臣民安危,申某不得不出此下策。”
  徐尔正吃了一惊:“什么死伤百万人?你……你在说些什么?”
  申玉柏不愿多言内情,当下把手一挥,厉声道:“来人,把人搜出来!”
  众武官一听号令,人人如狼似虎,翻箱倒柜,四下搜索那东瀛人的下落。眼见这帮人出身庙堂,洞见观瞻,行止却是如此不堪,几名船夫心存不忿,欲待出手拦阻,却给三拳两脚打倒在地。那崔风宪空有一身功夫,此时投鼠忌器,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把脸别开了不看,以免活活气死。
  那群武官倒也正派,两名小丫头虽说娇美可爱,他们却是正眼也不瞧,只不住下手查房,转眼便搜遍了甲板,随时都要查到下舱去。那崔轩亮倒地昏晕,慢慢也醒了过来,他茫然坐起,有些不知身在何方,左顾右盼间,猛见船上乱成一片,到处都是朝鲜武官,人人凶神恶煞,转眼去看武功高强的叔叔,却只面露焦急之色,不住朝自己望来。
  崔轩亮心下茫然:“怪了,叔叔是怎么了?为何不动手呢?”他抬头去看,猛见到了一名武官,正自举起手掌,对向了自己的天灵盖。崔轩亮心下一醒,忖道:“哎呀,原来我是给人擒住了。”
  崔轩亮年轻识浅,毕竟也练过几年武艺。他凝目去看,只见那武官掌心色呈淡黑,隐隐散发一股罡气,倘使一掌打下,恐怕自己性命不保。
  眼看那武官环视全场,并未紧盯着自己,崔轩亮便生逃命之意。可对方的掌心离自己太近,只消反手朝脑门打下,难保不受重伤。他不敢莽撞,却也不想坐以待毙。正烦恼间,忽见身旁不远处有块帆布篷,篷下隐隐传来了呼噜声,一旁还露出了半截狮尾巴。崔轩亮心下狂喜,暗道:“这可有救了。”
  眼看救星躲在木箱后头睡觉﹐崔轩亮心下焦急﹐连着拍了几下狮屁股﹐谁知那小狮子虽然温驯,却是蠢笨无比﹐竟以为主人要给它挠痒了﹐一时四脚朝天,肚腹向上﹐狮呼噜打得更是震天响。崔轩亮满面苦笑﹐自也无计可施﹐正烦恼间﹐那朝鲜武官却已察觉了异状。冷冷便问:“帆布底下是什么东西?”
  此行朝鲜武官甘冒大不韪,正是为那东瀛人而来。崔轩亮心下狂喜,知道对方上当了,他哈哈一笑,便想说那东瀛人躲在帆布下。可话临口边,却又觉得不对,看这话太过于直白,不免启人疑窦。一时间支支吾吾,居然不知如何措词。
  崔轩亮打小给叔叔呵护长大,少知人情世故,自也不善作伪,可此时他满头大汗、神色嚅嚙,却比什么阴谋拐骗还管用。那朝鲜武官越看越是心疑,便弯下腰来,朝那帆布篷瞧了瞧,只见这块布篷颇为平坦,不像躲了人,可转头来看帆布角落,却露了条尾巴出来。看那尾巴实在奇异,模样光秃秃的,生满褐色短毛,狗不似狗、猫不似猫,尾端还生了颗大毛球,不时左摆右动,极其古怪。
  那朝鲜武官微微沉吟,料知帆布底下定有古怪,他一手按在崔轩亮的脑门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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