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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闯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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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微笑道,“我们何不听杏儿说上去?”

楚杏儿似没注意到大家在说什么。

她一直沉缅在回忆中。

她本来就要说下去。

犹有余悸的说下去。

“沐二叔拉着我,一直没命的奔逃,转过一条街又一条街,转入一条巷又一条巷……”

那实在是场恐怖的经验。

路,越走越黯。

路越走越黑。

甚至没有路了!

在四周任何一个角落,都听到一些奇异的声音。

起先,那像是鼠齿在咬嚼硬物,接着,变成了一只瘦骨嶙嶙的手在猛然撕裂布帛,然后,那仿似尖刀刮过瓷盘的尖响————几近划破耳膜的铃响!

湿的。

路是湿的。

墙也是湿的。

所有的火把,早已燃尽,剩下的火种,早已被厉风吹熄。谁都不敢再点火,怕照见活着的人影不能见的事物。

——可是风从何来?

(那么寒洌。)

鼠声窃窃,夹杂着各种古怪核突至极的异声,此起彼落,像是自体内约五脏六腑传来,体内似有一只逐渐壮大的怪物,正要破腔而出!

她被点了哑穴,不能呼喊。

可是沐利华忍不住,他再也忍耐不住。

他连同大恐大惧一齐撕心裂肺肘喊了出来:“天啊!蛇鼠一窝!”

谁都看得出楚杏儿的眼色。

惧。

恐惧到了极点,便是这种眼色。

大家都没有说话。

楚杏儿静了下来,他们也都静了下来。

将军以不带一丝惊讶的手,不扬片尘的搭在楚杏儿柔肩上,不一会,楚杏儿苍白的双颊才逐渐地回复了血色。

大家都不敢马上要楚杏儿说下去。

“好敌手,”将军眼光发着热,看向燕赵,“蛇鼠一窝不愧是万人敌亲身调练,果然是劲敌。”每次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总会向着燕赵说。

“可惜,”燕赵的神色也很奇特:“可惜他们也有弱点。”

“怕光?”

“有弱点就不是劲敌。”

“谁都有弱点。”

“但劲敌的弱点是不会议你知道的。”

“你听说过雷损这个人么?”

““六分半堂”的总堂主。”

“他的弱点便是他怕死。结果他死了,就死在他随身的棺材里,然后在敌人以为头号劲敌已除大意疏神下,几乎让他一夜间毁了个连根拔起。”

“是有这个传说。”

“你听说过苏梦忱吗?”

““金风细雨楼”楼主。”

“他的罩门便是在他的病。他一身患十七、八种病。其中有三、四样是绝症,人人都以为他病得七七八八,所以放手对他攻击,但结果是——”

“人人都死了,他定没死。”

“对,所以对一个好手而言,把弱点暴露在对方眼前,很可能反而是他的高明处。你见过王慕之这个少年剑客吗?”

“他向人人哭诉,说他为女人所骗,其实,只有他骗女人,天底下没女人能骗得着他的心。”

“正如世上有一种人,常常跟你说他心中的秘密,只告诉你一人知道……”

“其实连他这句话,都可以说第一百次了。”

“不过,“蛇鼠一窝”总算是真的怕火,而这世上黑暗的时候实在太多。”

“万人敌却连个破绽也没有。”

“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他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是谁。”

“这样的劲敌也真难找。”

“朋友随便交交,无关宏旨,知己二三子,不伤大雅,只有劲敌,务要精挑细选,如果一个人敌人不像样,不像话,实也不足观、无足论了。”

“兄弟也一样,一个人的结义兄弟没有看头,他自己也不外如是。”

“故此,老婆可以错娶,知交、兄弟、劲敌不能选错,宁缺勿滥。”

两人都是一笑。

“不过也有些人,相交遍天下,敌人满江湖。”

“这种人实在有福气。”

“好了,”将军向楚杏儿说,“我们都在等你把后来的情形说下去……”

(那么阴森。)

(那么不像风,而像一块湿布,往人脸上直塌过来。)

沐浪花把手指上沾的水渍放到鼻端一嗅,失声道:“血!”

众人还不及失声,就听到心跳。

彷佛是在长方形的黑暗中,传来的心跳。

(是谁的心跳?)

(是谁的心?)

(是谁的心)

(是谁的)

(是谁)

(是)

(?)

()

有一个剑手突然倒了下去。

他的心跳已停。

他的心忽被挖空。

他的背后开了一个洞。

一个大洞。

血洞。

他的心已不见。

他已没有心。

有人扶着墙禹禹前行。

忽然,这人发现他已“没有了”那只手。

他的手仍留在墙上。

他的人仍往前走。

他的手当然不会自已脱离躯体。

他的手是给人割断的——他正想狂喊出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离开了他的喉咙。

当然,他的头亦在同时离开了他的头。

只不过是一会儿的事,七名青年剑手,只剩下五个人。

两名同伴已无声无息地死亡。

第三章后来

“后来,”楚杏儿的心神仍被当日的恐怖情形一口咬住,就好像是给一头巨大的苍蝇王摄,摆脱不了,挣扎不得,可是厌恶与恐惧如海涛般把人淹没,“后来……”

“噤声!”沐浪花如此向他儿子疾喝。

但一件事物,在场的人之所以知道有这件“事物”,大概是因为那一点点细致的、好像蜻蜓在磨它的翅膀、芽虫在喃咬嫩叶的轻响,因为漆黑不见五指,而那“事物”恐怕比黑色更黑,要不是这些高手听觉特别灵敏,根本不可能从肉眼中看见,那“事物”就在沐利华发了那一声的时候,已钻入他嘴里。

别人看不见。

沐利华却感觉得到。

那“东西”竟窜进他的嘴里!

那“东西”会动的!

那“东西”现在已钻入他的胃裹!

那“东西”已到了他肚子里!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沐利华恐惧已极。

沐浪花已幌亮一片火摺子。他不敢亮火,是因为怕敌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大多数人总以为人在暗中比较安全。

他不是不信沈虎禅的话,而是决没有胆子跟“蛇鼠一窝”硬撞硬。

沈虎禅是沈虎禅。

沐浪花是沐浪花。

(所以沈虎禅在这刻可能已魂归离恨天,可是他沐浪花仍然活。)

沐浪花这样想。

他现在点火,不是不怕了。

而是他更怕的是失去个儿子。

这个独子。

火摺子一亮,众人都看见了!

沐利华那张死色的脸。

一时间,众人都静到了极点。

连蛇行鼠语之声也静歇了下来。

一点晕火,晃动不已,照出人影幢幢,人人双瞳,都被一点火光点起无尽的惊栗。

静得连众人汗流浃背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人人都看沐利华。

沐利华张大口,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张手,膝盖抖得要滚下地来,他指自。

己的肚子,手指抖得像风中的瘦竹,眼里流露出极其畏惧和荒谬的神色。

沐浪花努力的想挤出一口安慰的笑颜,突然间,沐利华叫了一声。

声音很低。

很沉。

但在场这些人,当然包括楚杏儿,都在江湖上混过,什么场面都见过,杀人不皱一下眉的人物,却都没有听过,比这一声低叫更恐怖的了,那充满了!绝望、痛苦、悲愤、凄惨…

…而且每一样都是被扯曲了的。

大家都看得见,沐利华的脸肌似有千百条蚯蚓在扭动,彷佛随时都要破土而出。

沐浪花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勉强镇定心神,说:“你…”

陡地,沐利华又大叫一声。

这次是尖呼。

凄锐的尖叫。

这下子谁都看见他的肚子。

他的肚子突然胀大了,而且,凹凸不平,里面像住了一条毒龙,正在张牙舞爪,尽情恣虐。

沐浪花说不出话来了。

半句话都说不出。

他完全感受到纵是亲如父子也不能代受其苦的滋味。

然后沐利华又大叫一声。

惨叫。

遽然,一蓬黑水自沐利华的胸腹间喷溅了过来,火熄了。

火摺子再度燃起的时候,沐利华已“不见了”。

只剩下一滩血肉模糊。

甚至连血肉都分不清的那种模糊。

是狼藉,而不只是模糊。

五名剑手,已有三名在呕吐。

一名感觉晕眩。

另一名则拔剑,狂呼挥舞,往黑暗里直冲了过去,还可以听到他呐喊的声音,但突然之间,他的头颅似被在一个布袋的里,发出微弱挣扎的声息。

未几,有东西抛了同来。

司马不可一手接住,那是一个人的臀部。

司马发软审慎,他闪开。

那是一个人的眼脸和脚烃骨。

然后,

就没有了。

一个年轻人,就只剩下这几件东西了。

眼睫、臀部、脚腔骨。

楚杏儿记得自己没有呕吐,那是因为沐浪花对了他的穴道之故。

她呕不出来。

这是她想来有点感谢沐浪花。

可是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乎便要吐了出来假使没有将军的手,正在暗输功力,助她宁匀紊乱的呼息的话。

“然后,”楚杏儿一向都是伶俐活泼、飞扬踢跳的,可是现在他的样子,如同坠入万丈深渊里正挣扎于同忆的深渊之中。

连燕赵也有点不忍心!如果叫楚杏儿说下去,就等于是让她坠入怖栗的同忆里,不能超升。

他奇怪将军怎会狠得下这个心。

将军只待楚杏儿说下去。

然后,大家都要崩溃了……”

这个自然。

遇到那种情形,铁打铜人也都禁不受住。

楚杏儿继续说下去:“幸好,沐二叔…”

将军目光亮了亮。他正是要听这个。楚杏儿已安然无恙!不然怎能在他跟前说话?他好奇的是:以当时的局势,楚杏儿等人如何逃生?沐浪花怎样应付这个危局?朋友多几个少几个无所谓,敌人要够份量,兄弟必定要精采这都是将军的原则。敌人够称,对自己才有激发。结义兄弟姊妹要精采,才反映出自己的格局来。身边老是一班猪朋狗友、酒肉朋友、阿谏奉迎、不学无术之徒,此人格调再高,也好到有限;故此,不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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