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红颜-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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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斯亮含笑道:“我忘了告诉你,现在我叫万斯亮,不再是葛金郎了。”
心蕊倏地张开眼睛道:“为什么?”
万斯亮略把自己和万斯同早年情形说了一遍,花心蕊一句话不说地仔细听着。
听完之后,她忽然闭上了眸子,说:“不!我还是叫你金郎,我讨厌万斯亮这个名字。”
万斯亮非常洞悉她此刻的感触,不禁笑了笑,这时小碧已经揭帘子走了进来,道:
“少爷,马已经备好了。”
心蕊忽地坐起说:“备马做什么?”
万斯亮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约十天半月就返回来,你好好留在家里。”
心蕊一呆道:“你去找万斯同?”
这句话不禁问得他一呆,心蕊立刻拉住他道:“不许你去,金郎,我爱你!”
说着她挥手,对小碧道:“把马再牵出去,他不走了。”
小碧答应了一声,又退了下去,万斯亮苦笑了笑道:“你真把我给弄糊涂了。心蕊,我知道,你的心还是爱我哥哥的,我们虽是多年夫妻,可是我却永远无能力取代他的地位。”
心蕊一只手拉着他的膀子,把头埋在他胸上,只是泣着,她说道:“你别瞎说了,我现在想通了,既然已嫁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你真要是走,我就死给你看。”
万斯亮不禁微微一怔,半天没有说话。忽然他看见室内供着的年菜,烧的大红蜡烛,才令他蓦然地想到,今天是大年除夕。好个大年除夕,他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欢离合”,在内心激荡着,他忍不住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真诚欣慰地拥着花心蕊,无言胜有言走向罗帏中……度过一个快乐的新年!
01白雪白驴怪人怪行
当西北风卷起厚厚的雪花,扑打在这石板道上的时候,这条路上,事实上已没有什么行人了。
大雪漫天弥地地落着,尽管世界是如此的残酷、无情,可是在这年三十夜里,人们还是不寂寞的。
如果你不怕雪,不怕冷,披上一领披风,在这青石道的雨檐下来回走上几趟,你可以清晰地听见一些特别的声音。
那是掷骰子的声音,大瓷碗叮叮的响,间以狂喊暴笑的声音,人们是疯狂了。当真的,瑞雪兆丰年,我们不禁要佩服,这些人的自我安慰精神。又有谁能会想到,通宵豪赌的情形之下,有多少人要倾家荡产?多少人要再忧勤终年?
街面上的买卖,可说是家家都关门了,只有卖香烛鞭炮的生意特别好,还开着半拉门。
掌柜的一边掷着骰子,一边照顾生意,这已是“子”时以后的事情了。
“台州”府是个大地方,七八里正街,店面无数,可是除了以上的生意买卖以外,别的买卖全歇下了,就连通常作夜市生意的人家,在这年三十的晚上,也都打烊掷骰子去了。
往西走,有一家“台州老客栈”,这时候也上了板子,大门前,吊着四个纸糊的大灯笼,上面写着“恭贺新禧”四个大字。
门廊西边,贴着一幅对子,写的是:
“大造无私处处桃花频送暖
三阳有旧年年春色去不来”
横批“春满乾坤”,红纸黑字,倒也神气十分,按说这种时候,这店里不会再有客人了,其实天底下尽多是流浪子。
东房里那个算命的瞎子“刘半仙”,他是一个老江湖,在这店里住有五六年了,他是永远不走的,每逢过年过节,他总是蒙头睡大觉。
西屋里前月来了个大姑娘,她是设场子练武的,看来也是一个人,冷清清的,她也没有走。
每天差不多晚饭前后,这姑娘就走一趟场子,地点就在店前那个老神仙庙口上。那大姑娘只要往那里一站,用不着她打小鼓,你瞧那人可就像水一样一下子就满了。
只走一趟刀,一趟剑,在观众之中,有那略微内行的人,看过之后,无不惊赞备至,都说这姑娘手下是真有好功夫。
她练完之后,把一个箩筐里的钱往袋子一收,不论收多少,她绝不再练第二场,可是却也不少了。
所以日子久了,大家也都知趣,只一练完,大家也都散开。
数月都如此。
谁也不明白她来这里干什么,她好像并不全是为了卖艺赚钱,也许她还有重要的事情。
自从前两个月,她去了二次雁荡,在乐清县又逗留了一个月之后,她的心情更沉痛了。
就像今天夜里,大姑娘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望着几上那半截残烛,她只管支着头发怔。
时间时灭的烛光,映着她那美丽的轮廓,嫩柳似的两道细眉,不用笔描,它永远是那么秀,那么黑,那么长长弯弯的……
她过去在黄山的时候,虽说是姊妹两个从来没下过山,可是每逢年节,母亲也总是兴高采烈地陪着自己姐妹俩蒸这个做那个,姐妹俩也总是拾摄得漂漂亮亮的。
如今,虽说是自由了,可是……
姑娘想到这里,眼圈可忍不住又红了,家也散了,妹妹跟人家跑了,母亲也走离黄山,如今下落不明。
这些都还不去说它,而自己这么飘零江湖,一无着处,谁又能会想到有什么结局?
女孩子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自己嫁给谁?
一想到这里,她脑子里马上就会映出万斯同,那个英俊、潇洒的影子。
她确信今生今世,惟有一个青年,才真正地生根在自己心窝里。
她更知道,自己所以这么浪迹天涯,主要的,也是为了去找他,要找着他,把终身托付给他,自己才算是不虚此生。
可是这三年来,她卖艺为生,已跑遍了南方各省,心上人依然“杳如黄鹤”;尤其是在这种凄凉年夜里,想起来,心里可不是味儿。
有时候她会想,莫非万斯同真的对自己丝毫没有情义么?
以前他是对妹妹花心蕊有情的,可是心蕊既已嫁人,他也应该死了心啦!
而自己,她想,论容貌、学识、武技,哪一样也不比心蕊差,可是他怎么就对自己……莫非这就是天意?
想到此,她的心不禁又碎了。
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想着往事道:“要是当年我早一步碰到秦小孚,岂不是就遇见了他了。”
谁又知道,这么一阴差阳错,徒令自己受了三年的流离之苦,这岂不是天意注定的吗?
花心怡下了床,把那开了花的烛心剪了剪,这时候已能听见有零零星星的炮竹之声,一声声的脆响,似乎已把这黑浓的夜色,给炸开了。
东房里的瞎子,大概也起来了,他抱着他那个琵琶,有一声没一声地干唱着,声调沙哑凄怆,令人不忍卒听。
心怡推开了窗户,冷风扑进来,就像箭似地,刺透了她的小红棉袄,她忙又把它关上了。
“别想了。”她对自己说,“睡吧!”
这才灭了灯,一个人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天可就明了。
大年初一,可是不能睡觉,她早早地起来了,自己用盆到厨房里去打了盆热水,好好地洗了一个脸,把头发梳得连一根跳丝都没有。
这时候掌柜的刘大个子,穿着新的狐皮袄子,老远隔着窗子直拱手道:“大姑娘恭喜!恭喜!”
心怡忙含笑道:“恭喜!谢谢你啦!”
说着就开了门出来,刘大个子嘻嘻笑道:“过年以后,你的生意还得好,大姑娘,你还要准备大秤,好往里秤银子、秤元宝!”
他又和姑娘聊了几句别的闲话,见有几个朋友上门来拜年,他就笑着走了。
姑娘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一转,看院中那一株老梅开得很盛,红得就像妇人家脸上的胭脂一般。雪虽是不下了,可是积雪很厚,有半尺来深。
再看廊子下结了一串百十根冰棍儿,透明的,就像是水晶一样的。
那吊着的两个画眉鸟笼子,都用厚厚的棉罩子罩着,姑娘揭开来看了看,里面的画眉鸟都缩着脖子在打盹儿,羽毛蓬蓬的,不带一点精神。
她真是闲得一点事也没有,由西房走到东房,刘半仙的琵琶也不弹了,正夹着一个活动的桌子,往外走。
他要趁着年节,好好地做一笔生意,姑娘就问:“瞎子,今天你还不歇着呀?”
刘半仙一面弯腰道:“恭喜你啦,大姑娘,今天怎么能歇着哪,怎么?给你来一卦吧?这是新春第一课,准灵!”
说着睁着那一双白果似的眼睛,望着姑娘,还一个劲地翻。
心怡忙笑道:“别吹!你还是到外头去算吧,我才不相信这个呢!”说着她就顺着天井,又往里面去了。
迎面就碰见了那个掌柜的刘大个子,老远就招手道:“来!来!来!大姑娘,我正找你呢!”
心怡问:“找我干什么?”
刘大个子忙走了上来,笑道:“老神仙庙今天人可多了,今天这好时候,姑娘你还不去练一趟子,身子也暖了,钱也赚了,还图个大吉大利。”
姑娘皱了皱眉,道:“今天我不想动。”
刘大个子唉了一声说:“姑娘你也真是,闲着也闲着,你没看见门口有多少人都来问呢,去吧,去吧!”
心怡想了想,就点了一下头说:“好吧,反正我也不多练,只走一趟刀。”
刘大个子双手往袖筒里一揣,乐得龇牙直笑道:“一趟刀就够了,走,我也给你捧场去。”
心怡点了点头,很快地走回去,带上了单刀,刘大个子又催她带上了剑,又为她拿着大箩筐,这才往外走出来。
门口早就聚集了不少人,一见大姑娘夹着单刀走出来,就知道她是下场子去,一时都跟上了。
老神仙庙本来不远,出门走不多远,就到了。
刘大个子分开了人群,一面道:“别挤!别挤!大家散开了,这么挤人家姑娘可没法子练啦!”
这些人才让开,当中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旁边的还直起哄,刘大个子先丢了一把钱在箩筐里,大声道:“丢钱!丢钱……”
不想姑娘却摇了摇手道:“今天不要给钱,我是专门为了谢谢大家才练的。”
刘大个子嘿了一声说:“什么话,咱们哪能白看呢!呶!呶!给钱!给钱!”
一时大家都掏钱往里头扔,而且扔得特别多,不多时就扔满了半箩筐,这些钱,姑娘平常五六天也挣不出来。
她粉脸微微红了红,抱拳说了一声:“谢谢大家!天不早了,我就练一趟刀吧!”
说着“嗖”一声,把刀给抽了出来,迎空一晃,闪了一个刀花,小蛮腰一拧,“嗖嗖嗖”一连泛了三个刀波,这算是个起式。
场子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