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第93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因为陈皮皮在努力地继续他的事业,而且有剑阁的帮助,南晋从官方到民间,没有谁敢阻拦新教的传道,至于那些坚持效忠西陵神殿、冥顽不灵的道人和神官,早就在某些漆黑的深夜里,变成了大泽里的尸体。
此时讲经授课的盛大场面,便是新教在南晋受欢迎程度的体现,数千信徒里有老有少,有穷苦的民众,也不乏身家不凡的富人。
陈皮皮今天讲的是西陵教典第三卷新注讲义,原本深奥难懂、只能任由神殿神官解释定义的教典,在他平缓的声音解析下,变成最简单明了的话语,不失教典本义,却又有了与西陵神殿截然不同的阐释。
传道结束,数千信徒对着道观前的陈皮皮虔诚行礼,然后纷纷散去,按照新教的要求,他们想要展现对昊天、对新教的虔诚,那么首先要做到的事情,便是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种要求很简单,所以新教的教义推广,真的很轻松,任何宗教信仰最开始传播的时候,似乎都是如此。
陈皮皮在数名剑阁弟子和南晋军队的保护下,离开道观向自己居住的街巷走去,沿途遇见的信徒,都恭敬地避让到一旁。
回到陋巷里的那间陋室,他看着站在窗边的那名瞎剑客,一面脱道袍,一面埋怨道:“每次都要派这么多人跟着,很烦的。”
柳亦青转过身来,阳光从窗外漏入,把他蒙着眼的白布照亮,他微笑说道:“听说自从派出人跟着之后,你受到了更多的尊敬。”
“我不知道那叫尊敬还是畏惧。”
陈皮皮用湿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水,白花花的肥肉不停颤抖,看上去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在道观前飘然若仙的感觉?
柳亦青说道:“尊敬,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畏惧……比如对神殿的态度。”
陈皮皮沉默了会儿,把湿毛巾扔到盆里,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神殿如果真要杀我,你们也没有办法。”
任何强大的组织,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内部的分裂,或者说内部产生的挑战者,叶苏的新教,毫无疑问便是西陵神殿现在最警惕的对象,南晋承受了西陵神殿极大的压力,要他们把陈皮皮交出来。
柳白身死,剑阁自然与西陵神殿成为了不共戴天的敌人,南晋当然不会交人,问题在于,西陵神殿随时可能派人进入临康城,把陈皮皮杀死——现在的陈皮皮雪山气海被锁死,形同废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位修道天才——所以剑阁方面才会如此紧张,派了这么多人来保护他。
“据我所知,神殿暗中派了位红衣神官进入临康城,已经与皇宫里那位见过面了,我担心南晋皇室的态度会发生变化。”柳亦青说道。
陈皮皮看着他笑着说道:“你反正已经杀过一个皇帝,再杀一个又何妨。”
柳亦青声音微涩说道:“我不能把南晋人全部都杀光。”
陈皮皮沉默片刻后说道:“或者,我们可以离开。”
柳亦青说道:“我想问的是,书院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陈皮皮走到他身旁,看着窗外的落日,说道:“我想应该快了。”
柳亦青说道:“那么我想,神殿也应该快要动手了。”
陈皮皮说道:“是的,家父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何人
柳亦青问书院何时动手,所指是清河郡。只要清河郡被拿下,南晋便与唐国联为一体,西陵神殿再想动手,便没有那么容易。
西陵神殿动手的目标,自然是南晋。南晋国势强盛,道门想要战胜唐国,怎么可能放弃此间,更何况南晋本来一直都是神殿的势力范围。
柳亦青还准备再说些什么,此时唐小棠买菜归来,他不便多言,与二人揖手告别,带着屋外的剑阁弟子离开。
陈皮皮看着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剑阁弟子,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知道南晋受到了西陵神殿极大的压力,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
宁缺和桑桑被佛祖困进了棋盘,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自然是个秘密,但对于能够与书院保持联系的他来说,这不是秘密。
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书院最初拟定的计划不得不做出相应的调整,道门、尤其是他的父亲怎么可能错过这种机会。
“我自幼修行道法,从无障碍,被观里的人们称赞为道门千年难遇的天才,其后入书院考了个六科甲上,被老师直接召进二层楼,成为书院后山的一分子,糊里糊涂就进了知命境,修行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事。”
陈皮皮站在窗前,看着长安城的方向继续说道:“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不想与师兄争道统,我对修行其实很不用心,对力量这种事情更是不感兴趣,然而现在,我变成了废人,再也无法修行,再也无法拥有以前那样、甚至是更强的力量,我却忽然开始渴望力量。”
他想要帮书院做些事情,所以才会渴望力量。
唐小棠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说道:“不要太担心。”
“没有办法不担心。”
陈皮皮最敬爱的两位师兄——君陌和叶苏,现在都在做着最艰难的事情,每每想到这些,他便觉得焦虑不安。
唐小棠说道:“四师叔来信,说书院里正在想办法开棋盘,但一直没有办法,为什么你好像不怎么担心这件事情?”
陈皮安说道:“佛祖的棋盘困不住宁缺。”
唐小棠不解,问道:“为什么?”
陈皮皮说道:“因为他和昊天在一起。”
唐小棠说道:“可是……佛祖不就是想要毁灭昊天吗?”
陈皮皮说道:“就算佛祖真的能算生前身后之事,能把昊天算得清清楚楚,但佛祖算不到宁缺,他本身就是变数。”
唐小棠很相信他,既然他说不需要担心,她便真的不担心了,神情变得明朗起来,说道:“为了庆祝,晚上多吃碗饭?”
陈皮皮叹息说道:“不行啊,还是没有食欲。”
唐小棠有些惘然,问道:“你还担心什么?”
“既然这件事情与道门有关,那必然是父亲做的安排,无论佛祖棋盘能不能困住昊天和宁缺,只怕最终昊天都会回到神国。”
陈皮皮说道:“到那时,人间的战争再次打响,书院还能撑得住吗?每每想起此事,我吃饭便如同嚼蜡,哪里还有胃口,今天晚上只能吃五碗了。”
……
……
宋国某城,叶苏站在一间破道观的旧院里,对着十余名刚刚发展的信徒,正在温言讲解着西陵教典里的某些篇章。
离开临康城后,他便在世间行走,希望能够把新教的教义传播得更广,能够觉醒更多的贫苦信徒,最终他来到了宋国,这个道门势力最强大、民众对昊天的信仰最虔诚的国度进行传道。
他身上的淡色布衫,被海上吹来的微湿清风拂得微动,上面的污迹很明显,隐隐散发着恶臭,应该是被很多臭鸡蛋砸过。
在宋国传道,自然要比在临康城传道艰难无数倍,他选择这里,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民众的敌意来得如此直接。
几块破砖从围墙那头飞了过来,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然后碎成数截,吓得那十几名信徒脸色苍白,有些慌乱。
紧接着,小道观的木门被人野蛮地踹开,数十名民众拿着棍棒涌了进来,不停骂着污言秽语,两个孩童混在大人的队伍里,兴奋地看着这些画面,手中拿着砖头跃跃欲试,想来先前那些破砖便是他们扔的。
臭鸡蛋与烂菜帮子,在道观的院子里到处飞舞,不多时,叶苏的身上便狼藉一片,挂着菜叶,发间全都是恶臭的蛋浆,那十余名信徒,更是被棍棒打得极惨,头破血流,苦苦哀求才得以被放出道观。
现在道观里便只剩下叶苏一个人。
他看着这些愤怒的民众,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失望,也没有佛宗高僧常见的悲悯,神情平静,甚至还带着微笑。
他的反应让民众们愈发愤怒,有些男人举起棍子便砸了过去。
小道观外围了很多人,黑压压的一片,听着墙里的嘈杂声,那些无处发泄愤怒的人们再难忍耐,拼命地向门里挤去。
道观真的很小,最多只能容纳数十人,然而片刻间,便挤进了数百人,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很多人被挤倒在地,根本无法站起,到处都在踩踏,拥挤的人群里不时响起骨折的声音和惨呼。
叶苏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但他始终站在原地,没有躲避,直到此时,他终于弯下腰身,蹲到了地面上。
最前面的那几名汉子根本不理会四周的拥挤,也不理会那些惨叫,凭着蛮力把人群分开,举着棍子继续向他的身上砸下。
沉闷的声音和骨头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人群终于平静下来,才发现场间如此混乱,很多人都受了重伤,赶紧把伤者扶出门去寻医治疗。
道观外忽然响起一道凄惨的声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儿?你们谁看见我家两个小子?”
一名衣着朴素的妇人,哭喊着冲进道观,在地上那些受伤的人群里到处寻找,今日来砸场的人都是街坊,互相认识,赶紧上前帮手。
地面上到处都是血,一时间没有找到,那妇人脸色苍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道观里的人们面面相觑,心想先前那般混乱,就连那些壮实的男人,都被踩成了重伤,那两个小孩莫不是被踩死了?
想是这般想的,却没人敢当着那妇人的面说,一时间,场间变得极为安静,有人愤怒地想着,如果不是那个人,大家怎么会都跑到道观里来?
“都是你造的孽!你这个罪魁祸首!”
一个老汉走到叶苏身前,气得浑身颤抖,举起手中的拐杖便向他砸了下去,只听得一声闷响,叶苏一口血吐到了地上。
那老汉还未解气,准备再打一杖,有些青年男子,也拿着棍棒跟了上去,心想今天一定要把这个渎神的道人活活打死。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中举着的拐杖和棍棒,再也没有办法砸下去,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幕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