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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将夜-第9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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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要收回自己的宝贝,宁缺没有意见,但他和桑桑正站在佛祖的手掌心里,无法离开,白塔落下,他们便会被镇压,那还能翻身吗?

白塔落下,佛威渐近,宁缺手执铁刀,四顾茫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转头望去,只见伊人还在伞下发怔。

他喷出一口鲜血。

待擦完唇角的血,伊人还在发呆。

宁缺很是无奈,非常痛苦,对着她喊道:“天老爷啊!都这时候了,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快使出神通!”

桑桑抬起头,望向正在佛光里落下的白塔。

暴雨骤停,云层骤静,白塔的下落之势骤缓,慢得仿佛悬停在了空中。

只是缓,并不是真的停止,即便再慢,只要不停落下,白塔终有一天,会落到崖坪上,会把她和宁缺压在塔底。

要摆脱当前的局面,便必须离开崖坪,而要离开崖坪,则需要强行破开这个由佛光、经文和数百万信徒觉识组成的大世界。

佛祖的西方极乐世界。

桑桑不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因为人间还有书院。

她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看着空中的白塔,静静思考。

看着她这样,宁缺很是无奈,挥出铁刀斩破飘到崖前的数字经文,掠至她身边,挤进大黑伞里,在她耳边大声喊道:“醒醒!”

桑桑神情不变,说道:“我此时并未睡着。”

宁缺说道:“赶紧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当许仙!”

桑桑说道:“被镇在塔底的是白娘子。”

宁缺很恼火,说道:“你如果变成白娘子,我难道还能在塔外边呆着?”

桑桑看着那座白塔,说道:“我被你们书院变弱,破不了这塔。”

宁缺说道:“这还成了我的责任了?好吧……就算是我的责任,但你是昊天,身上总得带着些什么宝贝吧?”

桑桑看着他,指了指大黑伞。

宁缺很不满意,说道:“你看看佛祖留了多少宝贝?你就留了这么把破伞?”

他把那个破字说得很重。

大黑伞现在确实很破,但如果它有感知,肯定觉得很委屈。

桑桑不委屈,因为委屈是孱弱的人类才会有的情绪,她说道:“弱者才会做这么多准备,我来人间什么都不需要。”

在她看来,佛祖便是弱者。

宁缺说道:“你说的那个弱者,现在快把你这个强者镇压了。”

桑桑看着他说道:“你觉得佛陀的这些手段便能胜我?”

宁缺说道:“我正看着这出悲剧在上演。”

桑桑说道:“异想天开。”

宁缺说道:“他想的不就是开天?”

“我说不开,天便不能开。”

她忽然望向宁缺身后的行李,看着那张佛祖留下的棋盘,面无表情说道:“因为我是昊天,而你……什么都不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颗青梨五百年

说完这句话,桑桑的气息陡然为之一变,她明明还是站在崖坪上、梨树下,就在宁缺身旁,共着一把伞,然而在宁缺的眼中,她仿佛瞬间变得高大了无数倍,仿佛要触着天穹,居高临下俯视空中的白塔。

面对佛祖的至强手段,她以佛宗的无量相应。宁缺看过观主的无量,看过酒徒的无量,但唯有她的无量,才是真正的无量。

悬空寺感受到她的变化,满山崖的钟声,无数座寺庙里响起的颂经声,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随着她的气息变化,变得更加响亮。

寺庙里的僧人们颂出的经文,每字都重如庙宇,东西两峰飞石渐落,数万僧众的身体摇晃不安,鲜血从口中汩汩流出,却依然颂经不止。

宁缺发现桑桑的脸色有些略微苍白,不由很是担心。桑桑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说道:“这是我的世界,谁也别想困住我。”

然而这里是佛国,是一个很大的世界。

随着悬空寺的钟声响起,朝阳城里秋雨中的七十二座寺庙同时鸣钟;极遥远海畔的瓦山烂柯寺开始鸣钟;长安城里的万雁塔寺没有秋雁孤鸣,却有钟声;早已变成废墟的红莲寺,只有一口被烧至变形的废钟,此时在秋风的吹拂下也开始发出声响,呜咽有如鬼魂在哭泣。

燕国都城外有间极破落的庵堂,已经废弃多年。从去年开始,有十余名丧夫无子的妇人被家族赶出家门,夺走田产与房舍,妇人们聚到破庵堂里,她们用瓦片剃去尚未花白的头发,伴着残灯破佛,绝望地准备就此度过漫漫余生,或是在某夜突然惨死于强盗手中。

今天,她们忽然听到了一道极悠远的钟声。

妇人们被冰冷残酷的生活折磨得早已失去了任何希望,这道钟声却仿佛向她们的身体里灌注了某种力量,她们站起身来,跑到庵堂后方那口破钟前,握紧拳头不停地向钟面砸去,砸到拳头溅血,她们仿佛想将这些年来的怨恨和绝望都用钟声发泄出来,以此在来世寻找慰藉。

破钟发出的声音很哑,很难听,很像她们在嚎啕大哭。

朝阳城里,无数僧人跪拜在佛祖像前,不停颂读经文,无数信徒跪在已经消失的湖水与白塔前,不停地向佛祖祈祷。

长安城万雁塔寺,僧人们愕然听着院后响起的钟声,那些石尊者像仿佛都要活了过来。

瓦山烂柯寺里,住持观海僧神情凝重,对着峰顶的佛祖石像残迹,跪倒沉默不语。

城市乡野间,所有受过苦修僧恩惠的人,无论老妇还是稚童,在无所不在的钟声里虔诚跪下,对着不知何处的佛祖祈祷不停。

钟声、经声、祈祷声,在人间每个角落里响起,人间便是佛国,只要相信佛祖,那么人们便会进入他留下的大世界。

西方极乐世界。

桑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她还是低估了佛祖的威能,但她并不慌张,因为既然这些都是佛祖的安排,那么佛祖必然没死。

那么只需要找到佛祖,真正地杀死他,佛祖在人间布下的极乐世界自然便会毁灭,所有的这些手段,都会变成梦幻泡影,不复存在。

而她已经找到了佛祖在哪里。

宁缺看着她的脸色,很是担心。

桑桑忽然转身看着他,说道:“把你袖中那颗青梨吃了。”

宁缺怔住,他的袖子里确实有颗青梨,是先前崖畔梨树结出来的第一个果子,只是她为什么要自己这时候把青梨吃掉?

很快他便以为自己明白了桑桑的意思,就像那年在瓦山佛祖像下、歧山大师的洞庐里那般,只要吃了青梨,便能进入佛祖的棋盘。

进入那张棋盘便能离开佛祖的西方极乐世界?

宁缺很信任桑桑,与夫妻感情无关,而是因为她是昊天,能算尽世间一切事,然而此时也不禁有些犹豫,因为上次吃完青梨后,他和桑桑进入棋盘的是意识或者说灵魂,身体却还在棋盘之外,而且就算桑桑使出大神通,让二人的身体和灵魂同时进入棋盘,棋盘里又会有怎样的危险?

他看着从行李里取出的棋盘,看着上面有些模糊的棋路线条,生出非常可怕的猜想,佛祖万一就是躲在这棋盘里,那该怎么办?

“没有万一,佛陀就在棋盘里。”

桑桑收起大黑伞,看着自天飘落的经文花瓣,看着崖坪间生出,笼罩自己和宁缺全身的佛光,看着那座缓缓落下的白塔,说道:“我来到此山中,悬空寺静,佛陀无言,因为我是昊天,他们哪里敢动我?”

宁缺不解问道:“那为何现在动了?”

桑桑看着他说道:“因为树上的梨熟了,被你摘在了手中。”

宁缺看着右手中的那颗小青梨,看着拿在左手中的棋盘,隐约想明白了些什么——当年烂柯寺强者云集,佛祖法器、法像皆被二师兄毁去,唯有棋盘依然静默如故,此时想来果然很有问题。

“青梨熟了,便能进棋盘,便能见到佛陀真身,山间的和尚开始恐惧,佛陀开始恐惧,所以拼了万年基业,也要阻止你我。”

“当年在烂柯寺进棋盘,为何没有看到佛祖?”

“当年我还未醒来,所以我看不见他,而他看见我也没有意义。”

“意义?佛祖或许也在等着见身为昊天的你?”

“不错。”

桑桑看着他手中的棋盘,心想难怪在人间寻找不到佛陀的痕迹,难怪在悬空寺里四处寻找时,天心总是要落回宁缺的身旁——原来不是我离不开这个男人,而是因为我早已察觉佛祖藏在棋盘里,这样很好。

宁缺觉得手中的棋盘忽然变得非常沉重,任谁知道自己拿着的是佛祖涅槃后的世界,或者说佛祖的棺材,都会有这种感觉。

“知道佛祖在里面,我们还要进去?”他有些不安。

桑桑说道:“我为杀佛而来,知道佛在何处,当然要去。”

宁缺还准备说些什么,忽然间觉得嘴里多了样物事,紧接着,便是香甜清美的梨汁顺着咽喉流入腹中,那颗青梨就这样被他吃了。

木已成舟,米已成粥,梨已落肚,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再改变,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然后向崖畔的青树走去。

“你要做什么?”桑桑问道。

宁缺伸手准备摘梨,说道:“你还没吃。”

桑桑说道:“我不用,我曾进过这棋盘,棋盘里便也是我的世界。”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指间多了一枚棋子。

数年前,在烂柯寺,她与歧山大师下瓦山三局棋的最后一局,大师让她选子,她毫不犹豫选了颗黑子,令大师很是唏嘘感慨。

两年前,在荒原上,她握在手心的棋子已经从黑色变成了白色,车厢里的夫子看到这幕画面,于是天地变色,夫子知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开始带着她和宁缺进行那场漫长的人间旅行,为昊天来到人间做安排。

那颗棋子一直在桑桑的手里,现在却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似是黑色又似是白色,在时间里不停地随意变化,如同天意不可测。

宁缺看着她手中的棋子,想起很多事情,沉默着端平棋盘。

她把这颗棋子放到棋盘上。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风起。

宁缺和桑桑的身影,在崖坪上消失无踪。

棋盘在空中停留片刻,然后落在了崖坪上,溅起几缕雨水。

几缕雨水流出崖畔,变成数道大瀑布,在山谷间震出如雷般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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