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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将夜-第8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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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缺看着她平静说道:“就像在热海旁那夜一样,你不服我就操到你服。”

桑桑的神情没有变化,明亮的柳叶眼深处,却有亿万颗星辰正在毁灭。

她的手不再是温柔的宇宙,而是愤怒的宇宙。

宁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威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无数座山峰压在肩头,膝盖开始吱吱作响,似乎随时可能折断。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她的手是那样的寒冷而威严,他的眼睛与耳朵开始向外不停淌血,滴滴答答落在脚前的露台上。

他的脸上涂满了血水,却依然遮不住有些快意的笑容:“这些年,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好,这么勤快能干,却有很多人始终不喜欢你,他们喜欢山山,喜欢依兰,甚至喜欢李渔那个白痴,就是不喜欢你。”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因为人们在你身上感受不到属于人类的感情与热度,因为你确实不是人类。”

他盯着桑桑的眼睛说道:“你让老师登天,老师让你落地,你是高高在上的神,我却要把你变成一个人,如果说这是一场战争,那么便是我们师徒二人和你之间的战争。我现在清晰地感受到你身体里的愤怒与厌憎,那些都是只有人类才有的情绪,我想这就是胜利的曙光。”

话音方落,他踏前一步,便要把她搂进怀里,左手施出一道乂字神符,笼住自己的身体,同时在意识里开始召唤自己的本命。

他开始召唤桑桑。

在那年雪湖畔的山崖上,他唱了首曲给桑桑听,桑桑听懂了这首曲子,明白了他在曲子里发出的召唤与邀请。

和她通过酒徒转述的邀请不同,那个邀请是那样的紧密,意味着绝对的服从,即便是死亡的阴影和冥王的恐吓都无法撕裂开来。

任何有自主意识的生命,面对这样绝对单方面的联系,都会本能里抵触,就算最终接受,也需要很长时间去挣扎。

但当时站在崖上的桑桑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挣扎,便同意了这个邀请,因为当时的她还不是昊天,她本来就是他的小侍女。

本命联系一旦建立,便坚不可摧,即便是昊天也无法自行斩断,所以桑桑的脸色瞬间微白,细眉蹙得更紧。

这便是书院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准确来说这是夫子去年带着桑桑游历人间的延续,也是宁缺敢于离开长安来到西陵神殿的原因。

没有本命物能够拒绝修行者的命令。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超出了宁缺的意料,因为桑桑除了脸色变得白了些,青袖微微颤抖了数瞬,没有任何别的变化。

她没有如他要求的那样昏迷,倒下,他也未能把她揽入怀中。

因为她是昊天,她不是普通的本命物,不是剑或符,也不是念珠,她是客观的规则,虽然要服从于本命的规则,但因为自身是近乎无限的存在,所以与她相关的规则,想要实现,需要更大的力量,正如可以让山崖上的巨石落下,这是服从规则,但最开始推动巨石时,需要难以想象的力量。

宁缺现在是人间有数的强者,他的念力很雄浑,但当他想要直接用意识控制昊天时,依然显得有些渺小而可笑。

桑桑没有笑,面无表情地看着宁缺。

宁缺发现体内的雪山气海被自己无法理解的规则瞬间锁死,然后逐渐崩溃,浩然气随夜风而散,他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桑桑缓缓松开手。

宁缺的手不再被温柔的水包融,身体忽然变轻,双脚渐渐离开地面,身体被夜风吹拂着,不受控制地向后方飘掠。

他像蒲公英的花絮般飘到光明神殿的上方,便被数十道无形的力量缚住,看上去就像是蛛网中央可怜的小爬虫。

无论如何挣扎,终究摆脱不了那些丝线,因为那些丝线都是规则,宁缺没有挣扎,看着身上缓缓淌落的血水,沉默不语。

桑桑负手走到下方,静静看着他,脸上和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明明是仰首在看,感觉却像是在俯瞰整个人间。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他便败了,因为她是昊天。但宁缺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失败,因为他还没有死,她依然还是他的本命。

宁缺开始思考怎样继续这场战斗,这场战斗没有任何先例,无论是小师叔还是夫子或是柳白的战斗都与其不一样,他没有可以学习的对象。

他的思考被迫中断,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痛。

他脚上的鞋片片碎裂,然后肌肤片片碎裂,鲜血带着血块,不停地剥落,就像是淋了无数天雨又被曝晒后的墙皮。

瞬息之间,他的脚便被无数细微的空间所割裂,无数血肉被切割成细小而规整的形状,不停向数十丈下方的神殿地面落去,他的脚只剩下了白骨,上面涂抹着血水与肉屑,画面看着极其恐怖。

应该是做了刻意的延缓,空间切削的速度虽然快,但依然能够让宁缺清晰地看到这个恐怖的过程,最关键的是,他有足够的时间体会这种痛楚。

宁缺这辈子受过很多伤,在荒原上也曾经领受过马贼的刑罚,但他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清晰而恐怖的痛苦。

他的嘴唇青白一片,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渗出,向脚下的神殿地面落去,啪啪轻响声里,将那些血肉冲淡了些。

一道充满着威严的声音,在他的识海里不停回响,就像是数万面大鼓在同时敲击,又像是数万幢木楼在不停垮塌,这道声音有他无法理解的繁复音节,却也有异常清晰的意志体现:那就是臣服!

第六十七章 桑桑虐我千百遍(下)

宁缺的眉皱得极紧,脸甚至比站在下面的桑桑还要白,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不想臣服于她。

桑桑站在神殿地面上,静静看着上方。

宁缺腿上的裤子变成碎布,然后他的腿上出现无数道细细的红线。

无形的刀不停地切割着,血肉如蝴蝶般离开他的身体,片刻后白骨渐现。

宁缺的脸色异常苍白,眉眼因为痛苦而不停地抽搐,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要说些什么。

桑桑有些满意。

血肉片在空中飘舞,双腿已成白骨,宁缺的目光掠过,落在桑桑身上,问道:“你不觉得挺像牡丹鱼?要不要去打碗酱油水来蘸着吃?”

桑桑不满意,于是他的咽喉处多了一道血线,声带被直接割断,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说不出这样的话。

光明神殿里的无形力量继续肆虐,他身上的血肉片继续剥落,雪花般簌簌落下,森然的白骨渐现,血水都渐渐少了。

人间最恐怖的刑罚,无疑便是凌迟,今夜的宁缺,就像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一般,承受着千刀万剐,最痛苦的折磨。

肉已然被剔尽,血已经流净,无尽的痛苦之下,他的意识就像身体那样血肉模糊,如果他能发出声音,神殿里必然回荡着令人耳酸的惨呼,但此时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神殿里死寂得令人极度不安。

宁缺的眼睛黯淡到了极点,就像是风中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又像是覆着青苔的旧墓夜间飘着的萤火,幽幽的很是恕

如果换成普通人,此时早已死了,即便是修行过浩然气的他,也断然支撑不到这个时候,但桑桑不让他死,他便死不了。

活着,才能感受这种痛苦。

但他依然没有投降。

桑桑负着双手看着他,白皙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细细的眉却不知何时蹙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他能撑到这个时候。

在她的人间记忆里,宁缺从来不是慷慨激昂之辈,更做不到平静赴死,他贪生怕死、好逸恶劳,从来没有什么道德的底限。

为何他直到此时依然不肯臣服于我?

桑桑有些惘然,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这个男人,或者说在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

光明神殿里夜风轻拂。

风很轻柔,比最温柔的情人的手还要温柔,落在宁缺身上,却给他带来了极度的痛苦,紧接着,他感到了难以抵御的寒意,冷得浑身轻轻颤抖起来,便是唇间吐出的气息都夹了一些霜花。

他此时身上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便是肉也已经快要被切削干净,夜风拂体,便是直接吹到他的骨头上,吹到薄膜包裹的腑脏上,如何不痛?如何不冷?都说寒意彻骨,谁能比此时的他更能体会这种感受?

宁缺忽然觉得身体奇痒无比,从发端到指尖再到腹部,每一处仿佛都有无数蚁虫在咬噬,他勉力睁开眼睛向身体望去,发现并不是桑桑寻找到新的有趣的刑罚方式,而是森森白骨上正在重新生出新肉。

那些痒便是白骨生肉时的感觉。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白骨被血肉和肌肤重新包裹,甚至再也看不到一处伤口,光滑有若新生的婴儿。

这便是昊天展示的神迹?宁缺没有感到任何喜悦的情绪,因为他知道这不代表桑桑对自己生出了怜悯心,而意味着下一轮折磨的开始。

果不其然,温柔的夜风再次变得凌厉起来。

宁缺不再觉得痒和冷,他只剩下了一种感觉,那就是痛,新生的血肉再次被割离,恐怖的雨再次向神殿地面落下。

凌迟再次开始,他再一次被千刀万剐。

他的识海里不停回荡着那道威严的声音,那个声音要求他的臣服。

他用卑微的沉默表示反抗,骄傲的嘲讽表示不屑。

神殿外的星光,静静地看着这幕最残忍血腥的画面。

时间缓慢地流逝,这毫无疑问是宁缺此生最漫长的一个夜。

他不断被凌迟,不断被治愈,极致的痛苦,让他无比地渴求死亡,他这才明白,原来死亡真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但此时他已无法死去。

他的意识都因为痛苦而扭曲碎裂,渐渐模糊不清,隐约间想起那个削肉剔骨还父的孩子,那个一脚踩进沙漠便被削成鸡爪的英俊太监,想起魔宗山门里坐在尸骨山上的莲生,又想起另一个因为凌迟而出名的老太监。

他记不清楚这些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这些记忆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很多画面不停地掠过,却无法带给他安慰,反而让他愈发痛苦。但不知道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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