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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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这条信息,十五分钟之后,基地南面一片小树林子里,几只有备而来的强光手电筒宛如交叉火力,集中罩住了那对正花前月下的小情侣。
学农开始才第三天就有这么情节严重的情侣落网,破了之前的纪录。为了犒劳这条线报,我给了那个小尾巴半包巧克力威化饼干,他还没出门就啃了起来。这家伙很聪明,他知道直接向老师报告容易被其他人看到,而且老师是不会给他什么零食的。但我不同,我是尾巴小组的人,尽管闹过误会,但还是战友,要点吃的不算过分。并且将来他这笔功绩要算进尾巴的考核,我是可信的见证人。
小小年纪就是个人精,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两年之后他是下一个林博恪,还是第二个马超麟呢?
无所谓了,对于那些被抓的人来说,是林是马,都一样可恨。
这小子捧着饼干前脚刚走,我便闩好门,坐回床上,从枕头下面取出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学农前准备行李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将它悄悄带上。这本纪念初次大捷的战利品,这本本应该送给夏朵的爱情小说,冥冥中就是无法离开我。
不过也幸好有这本书,让我度过漫漫长夜。自从来到学农基地之后,我每晚都会失眠,往往要捱到凌晨四五点,才会在梦乡中浅游一小会儿,但必定会在上午十点前醒来。因为这个缘故,我阅读的进度飞速前行,感受也从以前的不屑和厌恶,变成了在大师文笔下邀游徜徉的快感。
到了学农结束的前一天晚上,高一年级已陆续抓到三对情侣和一伙在凉亭里偷偷喝啤酒的男生,而这个奇妙的爱情故事我也看到了快要接近尾声的地方。
爱情的王国是无情和吝啬的,女人们只肯委身于那些敢作敢为的男子汉,正是这样的男子汉能使她们得到她们所渴望的安全感,使她们能正视生活。
看到这里我累了,于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次我睡得格外漫长,格外香甜,一扫前几天失眠的痛苦。
翌日中午一觉醒来,我便在食堂里听到了班磊车祸身亡的谣言。
5
要想找“飞来横祸”的例子,酒后驾车肇事再合适不过。
班磊这次就遇到了这么一个横祸。
原本那辆白色面包车只是为了避让一辆轿车,结果失去控制在街上横冲直撞,连撞带拖导致两人死亡四人重伤。司机在最后关头终于踩住了刹车,发现大事不妙,酒精往脑门上一冲,加了油门便跑。
一九九七年的时候私家车和出租车还没现在那么多,结果是:1、路上不够堵,没把那厮堵住;2、当时就算有正义之士想追截,也都是自行车助动车之流,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更多的人只是在惊慌中勉强记住了车牌号。
班磊当时受了重伤,送到医院后还是昏迷不醒。和他一起被送去医院的另一个重伤员抢救无效死了。事发那天是周五,消息传到学校里是周一,当中不晓得经过怎样的扭曲夸张,于是便有我在学农基地的食堂里听到的误传。
当天下午高一年级回到市区,我直奔医院。所幸这两天里,班磊虽然昏迷不醒,但好歹没有被死神召唤走。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医生在手术之后的话是: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我冲到医院的时候学校的领导刚刚来过,班磊还处于观察期,他们也都没得探望,只能一直安慰班磊的妈妈。我自然无法看到班磊,只能在当中抽一个空当,把脸凑到门口的气窗,看到病床的一角和一些仪器,然后很快就被一个气势汹汹的护士长给赶走了。
学校里,这次的人情昧比陈琛那次浓厚很多:高二年级组带头组织了一次募捐签名,当然交通安全宣传的内容也出现在黑板报和广播里;班磊他们班级的人弄了很多许愿的干纸鹤和星星,装在罐子里由班长送到班磊妈妈手里:班磊的座位上更是摆了一支白蜡烛,由专人看护和更换,长燃不息,象征坚持。
以上这些都是其他人也可以做的,而我呢?应该做一些别人暂时无法做到的事情。
失眠一晚,翌日病假,去找那个女孩。
如果不是这样的突发情况,我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和她再次见面。但她毕竟是那样喜欢过班磊的人,她毕竟是夏明超的女儿。
她毕竟是她,夏朵。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嚣张地跑去一所学校的门卫室,然后让门卫打电话把夏朵叫出来,并号称是她表哥,有急事。谁想电话接到她们班主任那里,得到的回答是:夏朵同学家里安排她去香港念书,一周前已经退学。
我一把抢过话筒:她已经走了?
电话那头的人吓了一跳:没那么快吧——你不是她表哥么,怎么这都不知道?喂?喂……
夏朵家楼下。安全门。对讲机。
我说我是她的老同学,听说她要走了,来看看她。
估计这几天来看她的人挺多,所以对讲机那头的佣人没起疑心,而是很熟练地告诉我说小姐大前天跟着太太到江西的老家看祖奶奶祖爷爷去了,今天回来,不过应该是中午过后才到。从佣人那里,我得知她是星期五下午跟着她妈走的,在老家连住了四五天。
所以,她很有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班磊的事情。
三个小时后,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夏朵那一脸轻松愉快的神情表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但她看到我从大楼东侧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时,表情僵了一下,然后显然踌躇了片刻,和她妈说了两句话,大概是叫她先上楼,然后一脸肃然地朝我走过来。
脚步停下后的开头十秒钟,谁都没说话。
夏朵说:真没想到……你会来。
我只能对此行目的含糊其辞:因为你要走了。
她的嘴角弧度僵硬: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怎么倒霉的。
我没说话。
夏朵: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爸的名字?
我:想查总能查到。
夏朵:那你现在看到我了,满意了?对了,可能要让你失望,我妈看了你的信之后只是说了我一顿,没有去找我的家教老师算账。他们本来就打算让我去香港念书的——所以你运气不好,举报得不是时候。
我喉咙发痒,但还是习惯性地把谎言说了出来:我只是不希望你陷得太深,花钱雇人监视和跟踪这一套,不该是你这个年纪……
她抬手打断:我明天的飞机去香港,时间有限,不想听废话,总之谢谢你来看我。
我深吸口气,顿一顿,用另一个语调试探性地问:那班磊,他知道你去香港么?
女孩的眼神暗淡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那种咄咄逗人的不锈钢般的神采:当然没告诉他,说了又怎么样?他心里没我呵,不会感到心疼的。
我太阳穴有些发胀,思考之后想到句很傻的安慰的话:那到了那里,你就把他忘了吧,也把我忘了吧,我们两个都不值得你记着。
夏朵笑了,反问我:你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论?他做事光明磊落、有情有义,像个骑士;你呢,说到底和我差不多吧,都想过害别人,都只为自己着想,不择手段。
我摆摆手:你别讲了。
夏朵:我当然要讲,你和他我都不会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祝他以后会更加幸福,至于你……最好,不得好死。
6
夏朵的诅咒显然得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应该不得好死的我还好好地活着,应该更加幸福的班磊却半死不活。
当然,不得好死的人还有那个肇事司机。在我和夏朵见了最后一面的两天后,逃窜多日、有家难归的他终于承受不住良心的拷问,走进警局投案自首。
学生们知道这个消息自然群情激奋,纷纷在联名信上签名,要求严惩肇事司机,还受害者一个公道,给那些破坏城市交通的家伙们一个警示。可不管怎么闹,班磊成为植物人的事实无法改变。今后他是否能一觉醒来,醒来时已是哪一年,这都要看上天的安排了。
学生会的人在学校操场上拉起“抵制酒后驾车 还我道路安全”的签名横幅,打算以后挂在学校醒目的位置。当时我正好路过,尽管横幅前人头攒动,我还是走上去签下名字。
当然也有个别人很不屑,觉得人都半死不活了还在这里搞形式主义,真是没有意义。
如果是放在初中遇到这样的场面,我一定会冲上去和说这种怪话的家伙打个你死我活。但今非昔比,我只是很平静地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转身走进大楼。
既然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宽恕自己,那不如宽恕别人。
我是来三楼地理爱好者小组活动室报到的。但说是报到,其实是不请自来。学农结束之后,我依旧在剪刀小组打下手,按理现在不必来,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要报告。
龙虾见到我也略显意外,让我把门关上,问:怎么了?
我没说话,却从怀里摸出一根很细小的环形锁。
这间办公室的门是双拉门,左右门扇各有一个门环。我用环形锁“咔嗒”一声同时锁住了门环,然后转身来到办公桌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藏在手掌心里的小剪刀就剪断了座机的电话线。
你这是干吗?
龙虾意识到我现在和他都被锁在了这间办公室里,也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络。一般这都是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劫持人质时会做的事情。
我朝他摆摆手:龙老师您别担心,我只是不希望别人打搅我们。
说罢,拉了张椅子在他桌子前面坐下来。
从我现在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身后的那扇窗户,临近五月的阳光很舒服地照射进来。下面就是那片操场,有课间休息的学生,有那段签名的横幅。如果有人运气好或者特别细心的话,会发现那百来个签名里,有一个不是真正的人名,而是签着两个掌心大的字——
“尾巴”。
龙老师,我已经查出来了,高二1班的班磊现在之所以会躺在病床上变成植物人,并不完全是遇到酒后驾车的意外因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