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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斗宴(烟花三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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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不把淮扬三大名楼的老板和主厨们放在眼里。
  马云轻轻摇摇头,说道:“你的厨艺虽然高超,但要想一个人挑遍扬州城,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如果容易的话,我又何必千里迢迢下扬州呢?我既然提出打赌,自然已经做好了输的准备。”姜山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一名女子,“去把东西拿来。”
  女子走出后舱,不一会儿端进一只锦盘。那锦盘用一块金丝镶边的绒布盖着,显得颇为贵重,一下子便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姜山伸手轻轻把绒布揭开,只见绒布下盖着的却是一本线装的书籍。那本书一指来厚,封皮已经有些褪色,书页也微微泛黄,看起来应该有些年代了。不过书的成色虽然陈旧,但整体形状完好无损,显然书的主人对其作了精心的保存。
  姜山看着那本书,目光中充满爱惜之意。他一边用手指在书面上缓缓拂过,一边说道:“这是我姜家世代相传的《大内满汉全席菜谱足本》,记录了各色菜肴数百道,包括‘生吃仔鼠’、‘滚油猴脑’等传说中的奇菜。这次我在扬州还将停留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一周内,如果扬州城有人能够在厨艺上赢了我,我就把这本菜谱赠给扬州厨界。”
  “满汉全席足谱”?在场的人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众所周知,满汉全席是满汉两族风味肴馔兼用的盛大筵席,规模盛大高贵,程式复杂,总计要吃上三天六席。席中的菜点计有三百多种,无不极尽美味精细,既有宫廷肴馔之特色,又有地方风味之精华,可谓集天下菜肴之大成,乃古今中外第一名筵!
  天下第一名筵的足本菜谱,自然也就是天下第一菜谱。满汉全席享誉天下,席中的不少菜品均是平常难得一见的奇妙之作,如“生吃仔鼠”便是将刚出生三天的幼鼠裹于面卷中,蘸蜜糖酱食用。像此类奇菜的烹制方法,即便在当时,也没有几个人知晓,年代久远之后,如今的刀客们更是仅闻其名罢了。而这本菜谱中,连这样的菜肴也收录在内,足见其内容的博大精深。
  毫不夸张地说,这本菜谱足以称得上刀客们的最高教材、烹饪界的百科全书!
  也只有姜山以大内总领御厨后人的身份,才有可能拥有这样一本菜谱。而现在,这本菜谱居然会有可能留在扬州!在座的几位扬州名厨心中禁不住都“怦怦”地跳了起来,就连一向财大气粗的陈春生此刻也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本陈旧的古书,恨不能此刻就把它抢到手中。
  马云毕竟年纪较长,阅历丰富,他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果扬州城中没人能够赢得了你,姜先生又想得到些什么呢?”
  马云的话立刻让兴奋中的陈春生等人冷静了下来:姜山既然用这本名贵的菜谱作为赌注,所求的必定也是非同一般的东西,只怕这才是他来到扬州的真正目的。
  姜山的目光绕着餐桌边的众人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徐叔身上,他冲徐叔拱了拱手,说:“徐老板,请恕姜某无礼,如果这场打赌我赢了,我就要带走悬挂在‘一笑天’酒楼的‘烟花三月’牌匾。”
  众人心中都是一沉,徐叔更是变了脸色,谁都知道失去“烟花三月”的牌匾意味着什么。
  两百多年来,这块匾虽然一直悬挂在“一笑天”酒楼的大堂中,但它存在的意义和影响力早已超出了酒楼本身。这块匾背后的故事是整个扬州厨界的一个传奇,它向人们讲述着扬州刀客曾经达到过的成就和辉煌,也是淮扬菜在中华烹饪界中地位的象征。
  可以说,在扬州刀客的眼中,这块匾的价值丝毫不逊于姜山手中的那本《满汉全席足谱》!姜山提出以此作为赌注,更加凸显出他要凭一己之力挑战整个扬州厨界的野心。
  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时间,船舱内寂静无声。
  最终还是姜山率先打破了沉默:“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接下这个赌局?”
  陈春生有些无措地看着马云:“马老师,您看这件事……”
  马云叹了口气,对徐叔说道:“徐老板,‘烟花三月’的牌匾毕竟是你‘一笑天’酒楼的财产,这次应不应战,就由你来决定吧。”
  徐叔用手轻轻转着面前的酒杯,神色凝重。虽然他之前已经隐隐猜到姜山此行的目的会和“一笑天”酒楼有关,但没想到对方竟是冲着“烟花三月”的牌匾而来。这场赌局如果输了,“一笑天”酒楼两百多年积累的声誉便会葬送在自己的手中,但如果不应战,那自己又等于是代表了整个扬州厨界在对方面前俯首认输,这当中的轻重亦是非同小可。一时之间,的确是首鼠两端,无法决断。
  马云看出了徐叔的心事,斟酌片刻,又说道:“徐老板,这担子是‘一笑天’接下来,但事情得由整个扬州厨界担着,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马云这番话不仅是对徐叔的宽慰,其实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话语虽然简短,但对徐叔来说,却像是往摇摆不定的天平一侧又加上了一个砝码,他端起酒杯,一口气饮完了杯中的酒,说道:“好吧,姜先生,我就代表扬州厨界,接受你这个挑战。”
  凌永生脱口叫了声“师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徐叔挥手打断了他。做完决定之后,他的心情反而放开了一些。他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像是在对徒弟说话,但目光看着姜山:“放心吧,‘一笑天’享誉厨界两百多年,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击垮的。”
  “好!”姜山拍了拍手,显得非常高兴,“赌局从明天开始,今天还请大家尽兴,来,我们同饮一杯吧。”
  早有女子上前,为姜山斟满了酒。姜山把酒杯高高举起,神采飞扬,似乎那赌局虽未开始,但他已经稳操胜券一般。
  徐叔和马云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要把酒言欢,还是等分出胜负之后吧。姜先生的这桌酒菜,我们现在还是消受不起啊。”
  姜山放下酒杯,倒也并不气恼。他略一沉吟,淡然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强留,诸位若想离去,姜某人自当恭送。”
  言毕,他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女子会意,走出了船舱。不一会儿,画舫轻摇,悠悠荡出了桥洞,向着岸边漂去。
  画舫已靠岸。
  刚才还高朋满座的船舱内,现在已冷清了很多,除了主人之外,就只剩沈飞和徐丽婕两人了。
  沈飞还在吃,他手中的筷子好像一刻都没有停过。
  “你不走吗?”姜山有些奇怪地看着沈飞。
  沈飞瞪着姜山,显得比对方还要奇怪:“这里的菜还没吃完,我的肚子也还没被填饱,我为什么要走?”
  沈飞的话说得简单直白,但又让人无法辩驳。姜山只好转过头来,问徐丽婕:“那你呢?也不走吗?”
  “我的胃口可没他那么大,我已经饱了。只是我们是一起来的,所以也要一起走。”徐丽婕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沈飞,似乎欣赏别人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姜山挠挠头,憋了片刻,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难道你们对我一点都不讨厌吗?”
  “讨厌你?那怎么会?”沈飞美美地咂了口酒,“我们不请自来,白吃白喝,应该是你讨厌我们才对嘛。”
  “对刚才打赌的事情,你就没什么意见?”
  “你们赌你们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把那块匾劈成柴火块,我也一样当我的菜头,炸我的臭豆腐。”沈飞晃着脑袋,轻轻松松地说道。
  姜山盯着沈飞,似乎想分辨出对方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
  可他一点也看不出来,半分钟后,他放弃了,把话头再次转向徐丽婕:“那徐小姐是怎么看的?你可是徐叔的女儿。”
  徐丽婕的回答干脆得很:“我也没意见,That's a fair play!”
  “什么?”沈飞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说什么呢?洋屁吧?”
  姜山笑了:“徐小姐说,这是一场公平的比试。”
  “哦,是不是那个‘费厄泼赖’,知道知道!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里有,是不是那个?”
  “嗯。”姜山点点头,“鲁迅先生的《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
  沈飞对自己的这个发现甚是得意,他哈哈地笑了两声,从盘中夹起一棵青翠欲滴的小菜心,送入了口中。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菜有什么不妥吗?”姜山不解地看着沈飞。
  “菜当然美味,只是这艘画舫一直停在岸边,看不到两岸变幻的月色美景,怎能不叫人遗憾呢。”沈飞一边说,一边愁眉苦脸地摇着头。
  “哈哈,这还不容易?”姜山转过头,对着舱外高声叫了句,“开船!”
  画舫离开岸边,开始沿着秀丽的瘦西湖迤逦前行。朦胧的夜色中,两岸垂柳依依,如同展开了一幅浓浓的水墨画卷,连绵不绝,美不胜收。
  在此醉人的美景前,一向喧闹的沈飞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他凝目看着窗外,竟似有些神不守舍。徐丽婕更是沉醉其中,有时经过湖道细幽的秀丽之处,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良久之后,才听得她轻轻地赞叹:“太美了!”
  “阳春三月,月圆之夜。瘦西湖上一年中,也就这几个小时是最让人心醉的。”沈飞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忆些什么,然后又说道,“这样的良辰美景,我也只经历过一次,那已经是好多年之前了。”
  姜山微微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和某个女孩一块吧?”
  听到这话,徐丽婕饶有兴趣地移目看向沈飞,沈飞仍然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笑而不答。
  此刻夜色苍茫,船头“哗哗”的打水声隐隐传来,间或夹着一两声虫鸣鸟语。三人默默地倾听,那声音传入耳中后,如同有一种清泉般的感觉流遍全身,所有的疲倦和浮躁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洗去了。
  画舫从五亭桥往东行了里许地,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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