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游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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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老爷发这么大火,是不是恼怒他们两个只顾自己寻欢作乐,却忘了你的存在?”那男子阴鸷地欺身向前,脸上则依然谈笑风生,“你生气其实也不是没道理,这么重要的事情被耽搁了可不得了。我呢,就好人做到底,再送你一程——”
“等等,我……我不要下去。”朱得标使了个眼色,他的爪牙们立刻涌上前来。
“为什么?你跟河伯没交情,还是你不尊重河伯的喜好,又或者你怕给淹死?”
“我……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不喜欢把衣服给弄湿了。”明知这男子只是在巧设一桩骗局诓他们,朱得标却被整得完全无招架的余地。
“原来如此,那太容易了。”那男子长剑一挥,霎时间已将朱得标的官服削成四片,一一剥落垂躺于地,“现在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吧。”朝他屁股一踹,朱得标已如倒栽葱一样,掉进水里和两名恶霸作伴去了。
旁观的民众见状,既惊且喜,但谁也不敢作声,直到县衙的官差见情形不对,慌忙作鸟兽散,大伙才蜂拥而上,围着那男子谢声不断。
“敢问公于是否就是唐冀唐大侠?”把一名盗贼称之为“侠”,实在有辱“磊落”,可小村民们一点也不觉得有啥不妥。
“唐大侠?”那男子谐谑地扬起嘴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意见。”身形一闪,人已上了斜侧一株白桦树,朝树林的方向御风而行。
“他一定是,他一定就是。”画眉望着他潇洒壮阔的背影,眼中露出无限崇敬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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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上今儿格外热闹,仿佛专程为了庆祝什么,各式摊档摆得水泄不通,游客如织,摩肩接踵的,过新年都没现在喧腾喜悦。
唐冀一身短打棉袄被心,足蹬灰色皂靴,两条皮制发带散漫地垂于须下左右,里里外外看来就像是个藐视礼教、游戏人间的家伙。
他悠悠地走着,忽然瞟见前头密密匝匝的群众围着一座才新落成的宅院指指点点,惊叹连连。
唐冀好奇地趋前一看,原来是屋子主人在门口铸了两只共五百斤的银狮子,狮子的眼睛黄澄澄、灿亮亮,竟是纯金打造的。
大门上贴着的门联写道:
财达三江通四海富可敌国甲一方
横批四个字——老子有钱
哇!唐冀自行走江湖以来,尚未见过此等惟恐天下不知的暴发户。这是在干嘛?笑脸迎盗匪?而且迎的分明就是他!
哼!盗可盗非常盗,这么低俗的诱骗手法,简直没晶。唐冀超级不屑地撇开脸,正巧和一名年约五十的小老头照上面。
“年轻人对钱财不感兴趣?”小老头嘲讽地问。
“白痴才不感兴趣。”唐冀戏谑地反问,“老伯有本事扮梁上君子?”
“我……”小老头想是没料到他会问得这么单刀直入,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啊,不偷不抢如何生财致富?就今儿吧,我替你把风,你搬银狮子,事后咱们一二添作五,一人一半?”他煞有介事地说得口沫横飞,言谈间还不时用手肘顶人家的腰杆,弄得那小老头脸上白一阵青一阵。
“原来你是个……”他犹豫了好半晌,又仔仔细细把唐冀打量好一会儿,才以壮士断腕般的口吻说:“好!”
“嘿,这样你就答应啦!”唐冀瞪大眼睛,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跟你非亲非故,你知道我的背景、来历、好人、坏人?随便唬弄你两句,就傻兮兮地想陪我去当贼,不怕我使诡计坑害你?这把年纪了还毛毛躁躁,痴心妄想,真要不得。”
“我——”小老头被他一阵奚落,羞得满面通红,“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谁稀罕跟你合作!”
“这你可就更没原则了,年纪一大把了还乱跟陌生人开玩笑,当心惹祸上身。”怪老头,都鸡皮鹤发了,竟然还学大姑娘家娇羞答答的,恶心!
唐冀懒得理他,踱到另一边,继续研究这栋豪宅主人的意图。唔,如果这人的确包藏祸心,那他怎么可以不陪人家玩两把!
“呃……这位小兄弟……”那小老头似乎还不死心。
“麻烦‘尊称’我贤侄好吗?你的年纪至少比我大上二十好几吧?”老态龙钟了还卖小,有没搞错?
“噢。”小老头隐忍得非常勉强,脸上一径挂着痛苦的笑容,“敢问贤侄贵姓大名?”
“我贵姓郝,大名爱钱。”唐冀觉得他实在有够烦,瞎弄一个混名搪塞他。
好爱钱?小老头脸色倏地黯沉:“我客客气气请教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干嘛戏弄人?”
“拜托讲小声点行不行,让人家听见我堂堂一名昂藏男儿,戏弄你这糟老头,叫我还有什么颜面在道上混?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戏弄’这种字眼也说得出口。真有你的。”唐冀老实不客气地翻出一记大白眼,以惩戒他的出言不逊。
“你平常就这么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吗?”小老头咽了几口唾沫,缓过一口气方得反唇相讥。
“那要看对方是什么人而定。通常我对美丽可爱的小姑娘会比较宽宏大量,你有女儿吗?”唐冀吊儿郎当又极其暧昧地抛给他一个色迷迷的媚眼。
小老头切齿冷笑,恨不能一巴掌打得他满地找牙。唐冀原以为这下准把他气得头顶冒烟,愤而拂袖离去,不想他竟然答道:“老朽的确有个女儿,芳龄十八,犹待字闺中。”
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嘿,这小老头有问题。唐冀直视着他的眼,企图从中寻出点蛛丝马迹。呵!这双眼睛也有问题,五十开外的人了,两眼还炯炯晶慧,滴溜着流丽的水光,显然是武学修为极深之人,好个深藏不露的糟老头。他到底意欲何为?
“你不会是打算把女儿嫁给我吧?”否则何必那么多废话。
“如果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小老头把目光停驻在那对银狮子身上。
“哈哈哈……”唐冀突地捧腹大笑,那夸张而怪异的笑声,引起了好多人的侧目。
“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老天,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们了,他却还不肯停下来,“你给我闭嘴。”
唐冀闻言,笑容急敛,换上来的是一张鸷猛狠戾的面孔,旋即附唇在小老头耳边沉声问道:“说,你是哪条道上的?”
“我是——”
“傲有半句虚言,我让你血溅当场。”威吓之际,他的手已扣住他的腰腹,准备随时出招,取他的性命。
“我……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在云梦湖边看见你赤手空拳就轻轻松松地撂倒……一帮坏人,所以……就……异想天开,希望跟你……合作,赚一笔,而……已。”小老头吓得手颤身抖,乍看之下,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他这番话却引起在场诸人的不满,大伙纷纷指责他心术不正,居然诱拐英雄去当贼。
“瞎了你的狗眼。”唐冀粗鲁地推开他,心中仍疑忌未除,“下次把招子放亮点,不要见了风就起浪,净想些不合法的勾当,否则有你受的。”清风微掠,他已走远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能在转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小老头不觉心下骤寒,两手骇然抱胸……咦,他的荷包呢?那个臭小子摸走了他的荷包?里面可是有价值不菲的宝物呀!
第二章
大宅内院东厢房,一盏烛光幽幽晃动着。
十二少仍是小老头儿的装扮,只身枯坐在云石桌旁。她这趟华北之行已过了十几日,辛辛苦苦才查访到唐冀的踪迹,怎料非但没能一举将他擒获,还赔上了皇太后送给她的玉镯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官算不如贼算。
“你也太不小心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丫环安安,是她在途中碰巧救助的一名小歌女。当时她父亲正准备把她卖给沂县的万花楼,十二少被她的哭喊声吵得受不了,只好出手救她,以求个清静。
没想到安安颇懂得知恩图报,说什么都要以身相许,即使她看起来是个糟老头也无所谓。
既然安安诚意十足,她也乐得一路上有个人互相照应,于是乎就收她当丫环喽。
“我已经够小心的了,是他……”十二少懊恼地一掌捶向桌面,将那青瓷盖碗茶杯震得铿锵作响。
“他比你厉害?”
“不是厉害,是狡猾。”一想到唐冀那副玩世不恭、目中无人的样子她就有气,“你看着,迟早我一定会将他五花大绑,带回朝廷从重量刑。”
“可能吗?”安安对她主子的豪情壮志是愈来愈没信心了,“他行窃的手法那样莫测高深,今天偷一点,明天偷一点,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只得喝西北风了。”
“住口!不许你灭我的威风,长他的志气。”玉镯子被盗她已经够火大的了,安安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十二一向聪颖过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
“不说就不说,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安歇。”
“慢着。”十二少慎而重之地吩咐,“去把金库再加上一道。”
“为什么?反正里面又没有——”
“嘘!”江十二谨慎地察看窗外有无旁人窃听,须臾方道,“想要继续跟着我,就得先学会装聋作哑和惟命是从,快去。”
“是。”安安这会儿再也不敢迟疑,三步并作两步,惶急地跑往后堂。
房里忽地变得岑寂。十二少坐到铜镜前,将脸上的妆一一卸下,重新扑粉描眉,点朱唇。
不到一炷香的光景,镜中的人儿已如刚绽开的花朵,芳菲鲜妍,仿佛足以撩引天涯海角的蜂蝶。
她还换上丝织萝襦裙,故意将发髫微微左倾,制造风流妩媚的神韵。
自古英雄都过不了钱关和美人关,这两种利器她都有了,还怕逮不到他?何况他根本不是英雄。十二少望着镜中的自己,愈看愈得意,不觉嫣然浅笑……蓦地,她大吃一惊,镜中……镜中还有一个人,一个带着坏笑的男人,是他!
“你——”骇然回眸,没人?
他人呢?刚刚明明……莫非是幻觉?怎会有这样的错觉?远处传来三下沉笃的梆声,大地又重归默然。或许什么也没出现过,只是她的心魔?但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