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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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忙了……总之,下队了就好……”
看着高队惺忪的醉眼,我无言以对。我的亲大叔啊,你那顿电棍忙活得我不轻呢……唉!说你什么好呢?不过,你还真是个好人呐……等我家里来接见,我一定整点儿好吃的来看你。大门口站着一位下巴刮得铁青的队长,见我们走出来连忙跟高队打招呼:“高队,就是这四个人吗?”
“哦,就这四个!杨队,这四个人就是刚加完刑的伙计。”
“哪个叫胡四?”杨队瞥了我一眼,他好象知道我是谁,故意问我。
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自尊心早已瓦解,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但杨队这没有明确意义的一瞥,还是人我痛彻心肺。
我慌忙上前一步:“报告队长,犯人名叫胡四!”
“就你呀?我还以为你长得五大三粗是个人物呢……”杨队向我摆了摆手,“过来!我看看你长了几根鸡巴毛。”
又坏了!我暗叫一声不好,心想,听杨队的口气这是又要拿我出气呢……寒露,你够狠的呀,怎么到了哪里都摆脱不了你的阴影呢?我慢慢蹭过去,蹲在了地下。杨队托起我的下巴,笑眯眯的端相了我一会儿,接着又笑了:“哈哈,还真看不出来你还能下手打人呢。”转头问高队,“哪个叫宫小雷?”
没等高队说话,宫小雷直接就蹲在了我的旁边回答:“报告政府,犯人就是宫小雷。”
“他妈的,我猜的果然不错!这不就是公鸡精嘛!哈哈,又犯事儿了?”
“杨队,上次你不是说了吗?不出半年我就回来了……嘿嘿,杨队英明,我还真回来了……回来我还跟你干!咱俩有缘分呢……杨队,我真不敢相信,你不是在四大队的吗?”
“怎么政府调到哪个大队还得通知你吗?去你妈的!朋友们,都在门口蹲好了,一会儿跟我走!”杨队说完了,推开值班室的门进去了,估计是办手续去了。
我坐在地下四下打量,药瓶子哪去了?怎么没见他出来呢?我推了推宫小雷:“小雷,你没看见药哥?”
“药他妈的鸡巴哥!他死了关我屁事!我怎么又掉杨大胡子手里了?我宫小雷命运怎么这么不济呢?”
看来,杨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听着宫小雷的牢骚话,我也有些害怕……咳!管他呐,该死该活吊朝天!不信他还能吃了我……药哥到底上哪了?莫非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正在胡思乱想着,高队拿着一张白纸出来了:来来来,都在这上面按个手印。这是一张禁闭记录,就是证明你在禁闭期间没有违犯什么纪律,思想大有进步等等,早就写好了呢,无非就是走走过场。趁按手印的空挡,我轻声问高队:“高队,药瓶子大哥呢?”
高队叹了一口气:“上午刚走的,去锅炉房烧锅炉去了……不该问的你少打听!奶奶的,劳改犯没一个好东西……胡四,记着,下队以后瞪起死活眼来!好好干,别乱叨叨事儿,没好处!我还是那句话——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药哥看来还真是出事儿了呐!不然无缘无故的去什么锅炉房?不过,我相信药瓶子的脑子,不是林队说过——狼走遍天下吃肉,狗走遍天下吃屎吗?药哥这种劳改油子到哪里也不会吃亏的。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我忽然开朗起来,总算有了盼头了。现在我是一个真正投入改造的犯人了,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到了,没有什么可以逾越不了困难。犯了罪终将面对惩罚,而接受惩罚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问题是应该怎样去通过这种痛苦的洗练来获得永远的新生。怨天尤人之于现在的我已经不复存在了,我觉得现在的我已经有些成熟的意思了。如爬出粪便的蛆虫,我将面对现实,奋力挣脱包裹在外面的那层硬茧,呼吸另一种空气。
一行四个人俘虏兵一样地跟在杨队后面,往大门外走去。
出了大院的第一道铁门,杨队走进值班室填记录去了。
看着灰乎乎的值班室,我脑海里又回想起上次我母亲和大哥、姐姐来看我时的情景,老母亲昏黄的眼睛在我眼前晃悠着,挥之不去……妈妈,您受苦了……想起这半年多所经历的一切,我不禁又是一阵恍惚,这是真的吗?如梦的往事像一场无声电影,碎片般地钻入我的脑子,针刺般的疼痛……老羊肉、老鹞子、刘所、烟袋锅、老妖、刷锅的、叫驴……寒露,董启祥、小迪、药瓶子、大有哥、郑队、林队、高队、老张……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来回的转悠……叫驴,老羊肉,老张哥——你们在天上还好吗?大有哥,你的命运到底如何?该不会步三位哥哥的后尘吧……杨队出来的时候,我已是泪流满面……一阵风刮过来,吹在眼皮低下有一种凉森森的感觉,象软软的刀子在割我。
“哈哈,这个有点意思,胡四还会流眼泪?”杨队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别难受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进来了你就好好的改造吧,跟个大姑娘似的掉眼泪,没出息。”
我揉着眼睛嘿嘿笑了两声:“杨队,我没流泪啊……刚才被沙子眯了眼睛,我正在往外冲冲它呢……”
杨队嘬了一下牙花子,不再搭理我,转身击了宫小雷脖颈一掌:“小子,你有福啊!跟着老杨干没错的!老杨我调三大队当指导员去了,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宫小雷象汉奸见到鬼子那样点头哈腰地说:“对对,杨队,你说的一点不错,我最喜欢跟着杨队干活了。杨队,我真佩服你!要不都说杨队是一条猛虎呢……嘿嘿,现在犯人那么多干部那么少,不提拔你提拔谁?杨队!我跟着你干定啦。”
杨队冲宫小雷哧了一下鼻子,边往外走边回头对我说:“胡四,听说你写的一手好字儿,把你分到文宣组怎么样?”
文宣组?光听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文化味儿!好,这活儿肯定文明又轻快!
我忙不迭地回答:“杨队,不瞒您说,在单位我是专职的团宣传干事呢……”
“哈哈?”杨队笑了,“宣传干事把自己给宣传进来了?哈哈,宣传人家寒露的屁股了吧?吹牛逼……”
“我作证!”宫小雷插话道,“胡四在单位还真是个搞宣传的,他的书法都让全国总工会给收藏了呐。”
我操,这家伙更能吹!杨队背着手不再言语,大步的往前赶路。
我拽了拽宫小雷的衣袖,轻声问:“小雷,文宣组是干什么的?不会是专职脱产的活儿吧?”
“操!想得倒美,”宫小雷靠近我的耳边说,“该干活还得干活,就是写黑板报的时候能轻快轻快,算是半个文化人吧……哈哈,你还以为你真是个人物儿?”
还得下车间干活!一听这个我又鳖了气,干上十一年床子,等我出去的时候还不真的成了个大膘子了?我一哥们儿在工厂里开车床,整天油脂麻花弄得象个蔫鸡巴……咳!那叫一个“奄奄”……干吧,兴许干好了政府发发善心能给我减两年刑呢。又穿过了一道铁门,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崭新的楼房下面。嘿!这儿好!楼房的前面有一个很大的篮球场,几个穿劳改服装的犯人唧唧喳喳的在打篮球,不时引得楼上的哥们儿高声喝彩,球场旁边立着几付单杠双杠,还有一个很大的沙坑。两三个干部光着上身在练习跳远,警服就搭在一边的双杠上面……嘿嘿,我去穿上!晃悠到大门冲哨兵——啪,立正!拜拜啦哥们儿。我被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逗乐了,不由得咧了咧结痂的嘴唇,疼。
进入楼内,杨队又到边门登记去了。
我看了看发着傻的宫小雷说:“兄弟,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看着象部队的营房呢?”
“营个蛋子房?这就是正宗的劳改队宿舍!犯人们干完了活儿都回到这里来趴窝儿呐。”宫小雷仿佛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他奶奶的,我在这里呆了两年多呢……唉,这是个什么鸡巴地方?牛圈……他妈的牛圈哦!”
大膘子凑过来用肩膀抗了抗宫小雷:“公鸡,我看着这里还不错呐!犯人也可以打打篮球锻炼身体什么的……”
“就你?锻炼个鸡巴去吧你!那是人家'大头皇'的待遇,你能捞着锻炼?锻炼好了身体让你越狱去?再说,就你吃那点儿营养,抗你这么糟践的嘛……好了,反正你是一个大膘子!什么也不懂,下队了好好伺候伺候我,我再指点你。”
瘦猴的一张猴子脸已经变成了京剧里曹操那样的白脸,两条腿哆嗦得不成样子,我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猴子哥,听见了吧?下队以后好好伺候公鸡精,他会照顾你的。”
瘦猴好象没有听见,嘴里嘟囔道:“活不得啦……笼中的鸟,霜打的草,坐监的犯人,出'熊'的吊……人到了这份儿上连个驴鸡巴都不如了……”
“念咕什么呐?”杨队走了出来,把我往前一推,“胡四在前面,其他人跟上!”
大云给瘦猴安排完了铺位,把我俩叫到一起说:“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改造。一定要把以前的恶习改掉,尤其是一起来的不能拉帮结伙!这里的关系很复杂哦……我看你们年龄不大才提醒你们一句,做个老实人在哪儿都不会吃亏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对着窗外。
我这才看仔细了,感情大云队长是个斜眼儿呐!脸朝向窗外,眼睛却瞄着我俩。这话说的有道理……如果在看守所我做了老实人,就不会惹寒露上火了,如果寒露不上火,我也就不用打那么长时间的劳改了……呵呵,大云有理论水平!看着他几近憨厚的面容,我心头一热,猛地一拍大腿:云队长!您说的太有道理啦!话音未落,鼻子突然一麻,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发酸,原来我的鼻子头上已经挨了大云的一指头。我捂着鼻子感觉莫名其妙,为什么戳我的鼻子?难道你说的没有道理?是拿大奶子糊弄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我正在纳着闷,大云一摔门走了出去,嘴里嘟囔了一句听不大清楚的话,好象是说他的屁股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