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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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句话听得我头皮一紧!什么材料?按说判决书等材料早应该转到劳改队了……难道他说的是我们在看守所打架的材料?我隐隐地觉得要出什么事情……恰在此时,一声尖利的警笛声蓦然穿过我的耳膜。走到大铁门的时候,我看见墙角堆着一堆杂物,一床薄薄的毯子静静地躺在地下。这毯子好眼熟啊……老羊肉!是老羊肉的毯子……看这这条薄薄的毯子,我想起刚来看守所时候的那些岁月,这些曾经存在过的岁月,此刻却恍如隔世。
老羊肉凄婉的歌声又一次回响在我的耳边:
长河流着岁月,秋风扫落叶,听大雁悲鸣又是一年过……
我思念远方的亲人……妈妈在盼儿回家……
是啊,到了劳改队妈妈就会来看我了。走出两道大铁门,一辆囚车早在那儿等着了。三个荷枪的武警面无表情地用枪对着我们,郑队长从车后掀起了乌龟盖子一样的车门,示意大家上去。老傻在前,先把铺盖扔进车里,猴子一样的窜上车去。好家伙!够灵敏的,硕大的体型采取这种上车的方式,着实有些滑稽……傻哥看来是等不及啦。我估计他脑子里肯定闪烁着结实的白面馒头和油汪汪的红烧肉——宫小雷糊弄他说,第一天入监,队上会改善生活,一人一碗红烧肉,三个雪白的大馒头。等大家都上完了,寒露还在下面磨磨蹭蹭。宫小雷用胳臂肘碰碰我,悄声说:“四哥,这小子心眼儿玩得不小啊……看样子还真想'造事儿'呢。”
我心里也揣揣的,转过头来乜了老傻一眼,老傻把头靠在座位后面,皱着眉头闭目养神,好嘛!又是一个演员。
“你怎么回事儿?上车!”郑队长从寒露后面搡了他一把,“有什么事情到了入监队再说!别在这儿跟我装熊……”
寒露哼哼唧唧的蹲在了地下:“队长,我这腿麻得要命,身上也疼得难受……”说着,偷偷瞄了车上一眼,目光象是害怕的不得了。郑队长顺着他的眼光往车上看了看,这目光就象两把锥子,直刺人的心窝:“下来两个人,架他上去。”
“操他妈,寒大傻逼真会装!”宫小雷低声骂了一句,拉着我跳下车来……三个武警站在车后,见大家都上了车,把枪“刷”地背在身后,拉着把手也上来了。我靠近门边,见状,连忙往里挤了挤宫小雷:“靠里点儿,让班长坐下。”
“都给我滚下来!日你奶奶的,座位是给你们这帮人渣坐的吗?!”一位高个子武警一把将我和对面的瘦猴扯到了地下,一车人还在不知所措,早被武警们一个一个拖到脚底,拿脚踩上了。脑后阵阵脚臭味直钻鼻孔……感觉中,路程不算太远。估计走了不到十分钟,刺耳的警笛声戛然止住,车便停了下来。
武警打开车门跳下车,肩上的枪又回到了手上:“下来!”
郑队长绕到车后,指着还趴在车过道里的寒露骂道:“还赖在车想找死?你这种劳改油子我见得多啦!赶紧滚下来!”
寒露此时好象连抬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管哼哧哼哧地蹬腿儿。
旁边一个武警想上去拖他,郑队长把他推到一边,冲大家喊道:“谁也不准管他!我倒要看看,还能死人咋的?”
寒露挣扎着往车下爬,“扑通”一声就跌在了地下,其状宛如一滩晒干了的狗屎。我看着他这做派,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心,这他妈算个什么鸡巴玩意儿?这还是人干的嘛!老傻拿脚踢了踢寒露:“老寒,别装了。郑队长都看出来了……”
“你也别他妈跟我玩儿这些片汤汆丸子!”郑队长照老傻屁股上踹了一脚,“整事儿的一个跑不了!材料都在我手里攥着呐,没看看现在是个什么形势?!”
“弟兄们!哪来的?”对面一座楼上探出了几个脑袋,宫小雷朝楼上吆喝了一句:“哥们儿,'二看'的!”
“呦!这不是公鸡精嘛!我操,又回来啦这是?”
宫小雷刚要回话,脖颈上就挨了武警一皮带,宫小雷哎哟一声,借势一屁股敦在寒露的肚子上。
寒露顿时嚎了丧:“呜呜……不让人活了啊……”
原来宫小雷在这里还有朋友呐!我的心里一阵轻松……郑队长在前面走着,我们一行人稀稀拉拉的跟在后面。穿过一个光秃秃的操场,来到了一处院落。武警们一个一个按着脑袋把我们按在院里的墙根下,跟郑队长打了一个招呼就走了。郑队长径自走进了一个门里,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位长得有点儿像大猩猩的队长。
“喂!派个人来拿冰糕!”猩猩队长冲我们吆喝了一声。
寒露应声而起,老傻笑了:“老寒,身上不疼了?”
寒露蓦地抖动了一下身子,立马佝偻起腰,怏怏然蹩回墙角。
郑队长眯着眼睛透过玻璃窗,看了个正着……宫小雷拉起我,二人快步走到门口:“报告!”
郑队长打开了立在地上的一个冰柜,指着冒着白雾的一堆冰糕说:“拿八支。”
一人捧着四支冰糕刚要出门,郑队长叫住宫小雷问:“你叫公鸡精?”
“嘿嘿……大伙儿闹着玩儿,瞎叫呢,”宫小雷舔着舌头笑了两声,“郑队,您千万别这么叫我,这外号我有点儿担待不起……我叫宫小雷。”
郑队长点了点头,挥挥手说:“去吧,记着啊,入监队不许随便跟别的队上的人打招呼,再发现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蹲在阴凉里吃完了冰糕,感觉凉快了不少。郑队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跟猩猩队长耳语了几句,猩猩队长走过来说:“你们几个听好了,今天就算是踏上劳动改造之路的第一步了,首先要对你们实行入监教育……”猩猩队长罗里罗嗦地讲着,我基本上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意思就是,新犯人先在入监队学习监规纪律,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接下来,根据你的表现和特长,该发到哪儿发到哪儿。这个“哪儿”包括机械加工车间、煅打铸造车间、基建队、事务队、教育科、老残队、木工房等等,最后在你即将出监时,再到出监队修炼一下,就可以吻别这再生之地,到社会上为四化添砖加瓦了。大猩猩讲得口干舌燥,我们也听得晕晕忽忽,直到寒露又哼地一声挺在了地下,这顿演讲才算告一段落。见寒露又放了“躺儿”,郑队长慢慢踱过来,蹲在地上看着寒露,细声细语地说:“朋友,你觉得这样好玩儿吗?要知道,表演得太过了就没啥意思了。”
“郑队长,我不是装……”寒露看起来像是死了没埋的样子。
“别叨叨啦,我都看见了!刚才一听说吃冰糕,你不是反应挺快的吗?告诉你,你反映的材料都在我这儿,如果真是那么回事,我会照章办事的。该严管送严管,该砸小号砸小号,该法办咱就法办!可你要是在这儿故意装熊,恐怕得……”
“恐怕——得砸小号!”我被刚才郑队长的这串惯口传染了,冷不丁接口说道。
郑队长被我逗乐了,忽地站起来:“对!砸小号!”
寒露不再吭气儿了,蹲在地下“刷”地剜了我一眼,就象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我知道这厮是跟我算不了完了……不过,经过这一顿捣腾,我反而静下心来。其实,打架我还真的没怎么害怕,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何况我还有这么多帮手,我害怕的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大祸即将临头。不一会儿,来了一个穿劳改背心的半大老头,他一进院子便大大咧咧地朝郑队长扔了一棵烟:“郑队,就这八个伙计?咳,我还以为要来多少人呢,警车整天哇呜哇呜的乱叫唤,敢情是吓唬人的……伙计们,站起来跟我走!”
郑队长点上烟,对我们说:“大家都听魏组长的,他就是你们组的组长。好了,老魏,带他们走吧,看着点儿!这帮家伙喜欢打个架什么的,别再出什么乱子。”
“情好吧郑队,”魏组长回头朝郑队打了一个残废拉叽的敬礼,哼着小曲前头带路。
一行人拐过了一个楼梯上了三楼。里面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咳嗽响起,越发显得寂静。魏组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象一位国家干部那样,把手叉在腰上:“停下停下,你们这帮兔崽子,走路都没个人样儿!排好队,在门口站好了。”
宫小雷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当个破组长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我操!”
“你说什么?”魏组长指着宫小雷问。
我连忙插话:“魏组,他说你气质好,象个大军官儿……”
“知道就好!老子连当兵带劳改,加起来比你爸爸年龄还大呢。”魏组长随手打开了一扇门,对里面喊,“同犯们,欢迎新学员!”
里面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这声音就象是哪个要拉肚子的人放的连环屁,听起来扑哧扑哧的。这是一间教室一样的房间,后面是一排大通铺,铺上码着豆腐块一样整齐的被褥。前面放着几张破烂的课桌,课桌后坐着十几个灰头土脸的犯人。看样子也是刚来的,目光呆滞如圈在笼子里待宰的兔子。魏组长站在用木板垫高的讲台上,郑重宣布:“这几位同犯是刚从'二看'转过来的,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集体了!”抻着脖子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啊……规矩我就不再重复了,总之,大家要万众一心……啊,同心同德……啊啊,就是要听我的话!当然,先听政府和郑队的……啊,听说刚来的这几位有打架的毛病,这不好嘛,啊啊……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
“魏同法!还他妈说呀,”猩猩队长推开了门,“大家听好了,为了加强你们组的人员素质,经郑队长批准,三组的董启祥调到你们组来担任纪律检查员。”稍一停顿,拿惺忪的猩猩眼扫了我们一下,“都别他妈的找事儿!以后谁要是'发熊',由董启祥全权处理!好了,老魏你也结束训话吧,大家开始学习。”
“伙计们好啊!”猩猩队长旁边的一个满脸凶相的大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