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天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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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认定,我现在还愿意用你?”他冷淡说道。
她的连番对不起替她的干净找到借口,原来,她与世隔绝,才不识人心险恶,他猜对了,她的确是残障,的确生活在社会边缘,无缘见识人类。好吧!就让他来教导她,生存是痛苦历程。
恶意地,他笑了笑。
“你不用我,我可还不起你的两万块钱。”小小的,无力的恐吓,从亮君口里说出。
“头抬起来。”
她的眼光黏在地板,“听”不见。
“头抬起来。”
话说完,靳衣想起症结。他拉住她的手臂,要她正视自己。
“把你的助听器戴起来。”
她依言做了。
“听清楚,这是我的房间,你的房间在隔壁。”他粗鲁地把她推到她自己的房门前。
“不是啊,你的房间在……”她指指左手边。
“我说这是我的房间。”他对她的耐心,好到让自己怀疑。算了,就当它是残障者的优惠条例。
“好吧!”
老板最大,他可以有一个两个三个房间,可以要她房间移位,就算他要逼她住进地下室或壁橱,她也要笑笑地说——谢谢老板恩赐。
打开房门,她往里一探,幸好,这里比较……“普通”,她生性保守,无法接受前卫潮流。
“对了。”
亮君旋身,这动作又让她把鼻头送到他胸前,抬头,矮个子真不好,不管用什么角度都要仰人鼻息。不过……仰老板鼻息,是所有拿薪水阶级的心酸吧!
“什么事?”
低头,他的下巴碰上她的头顶,这个女人真矮,矮就算了,居然不懂得穿高跟鞋修饰自己的侏儒体型。
“中餐要准备老板娘的份吗?”
“这里没有老板娘。”他嫌恶皱眉。
他的表情像吃了一肚子大便,就算把他泡进香水池腌上三天三夜,还是薰得叫人受不了,没办法,恶臭是从体内散发,外在的努力帮不了他多少。
“哦,你没和老板娘住一起。”她恍然大悟,原来昨天是小别胜新婚。
“我没结婚。”这次,他吼得很大声。
亮君让他的声量吓到,反射地,她捣起耳朵,回声喊:“我戴了助听器,可以听到八成频率,你不用这么大声讲话。”
撞上他的冷眼,她还有几个关于“老板娘”的小问题。可是,他的表情很……“前卫新潮”和他的房间一样可怕。
吞回疑问,她微笑巴结。“十分钟后,我去买菜,你有特别喜欢的菜色吗?”
工藤靳衣的回答是恶瞪她。
“我想,我很幸运,碰到一个不挑嘴的老板。”还是巴结,脚在门内,她笑着等他离开,他不走,她没胆当面把老板关在门外。
半晌,他终于转身,亮君轻吁气,关上门。
靳衣回到工作室,当他坐到位置上时,跳动的股价看板告诉他,他少赚了两千万。
该死的败家女!他低声诅咒。
她平安熬过两个星期,她的工作量以等比级数增加。
刚来时,她只要负责他的三餐和整理家务,然后,他发觉她拔掉助听器,专注力好到吓人,打字速度更是让人刮目。于是他逼着她把一大堆、三百年没整理的金融资料,输入电脑里。
更过分的是,他有一大堆老板娘,老板娘对她不友善也就罢了,每次老板娘一来,她就被迫坐到他的位置,替他接手看盘工作,把重要的波动替他抓下来。
知不知道,一双眼睛盯着十台电脑的痛苦?她想这工作要是持续做十年,她会变成海伦·凯勒——双重障碍。
捶捶酸到不行的腰椎,呃,从午饭过后到现在,她坐了七个小时。救命!工作赚钱果然是辛苦事情。
戴上助听器,伸出两手,扭扭腰,她的放松动作未持续三秒,老板没人性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你打算把我饿死?”
声音真是不美妙的东西。
“我马上去做饭。”亮君压住桌面,扶腰站起,身体拉不直,痛哦,她半佝偻着背部,走出门外。
“我不吃日本料理。”他的命令传来。
“我知道。”亮君闷闷说。
是她拍错马屁,当她知道老板的名字叫作工藤靳衣,知道他是半个日本鬼子兼倭寇时,为确保自己在“外商公司”的工作权,她特别翻遍食谱,努力为他做出一道道日式料哩。
不好吃?乱讲,她每道都试过,味道虽不顶级,但起码入口还可以。
可是,他看到日本菜就皱眉头,勉强吃几口,便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这对厨师来说,是多么大的侮辱啊!不过,看在三万五的薪水份上,被老板侮辱侮辱……算了!谁叫他是不本土、不爱国的日本鬼子。
叹气,她叹得很大声,以为靳衣没听到,也忽略了他嘴边几不可察的笑意。
调过眼光,他望住她的背影。操她,他操得够凶了,她总该慢慢懂得生存比想像中困难了吧!
光靠干净纯洁,别想在社会活下去。
眼光回到萤幕,他得意地盯看上面数字。
对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工藤家族中没地位的成员,知道他风流成性,交女朋友像换新衣,却没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股市操盘手Zack。
一年之内,经由他手中赚得的股利超过二十亿,他这么努力,目的只有一个——吞下工藤家所有产业。
对,你没听错,他是要吞下自家的产业。
那些年,他被带回工藤家,一次次的栽赃事件,让他理解人世晦暗。他没想过,亲人间会为了金钱恶斗。他以为,幸子的动作,纯粹是她个人不平衡行为:他以为,再怎么说,他总是工藤灿立的血缘圣亲。
哪里想得到,什么亲人?全是假的。
兔子事件后,他被卷入一宗绑架案。
事情发生在靳衣放学途中,他被三个匪徒塞入汽车,当时,他的表现沉着冷静,他告诉他们,只要不伤害自己,工藤家乐于付出庞大赎金救他回去。
听完靳衣的话,三个歹徒相视大笑,反问他:“你凭什么认为工藤家的人希望你回去?”
这句话,让靳衣有了联想,他在脑中组合所有可能性。
当前座的主脑人物拿出手机拨下电话,靳衣不动声色,默记下手机号码,倾听他的交谈。
绑匪对靳衣毫无忌惮,认为他是捏在手中的死苍蝇,大大方方当着他的面讲电话。
“老板,我们成功了,请你照约定,把钱汇入我们的户头……放心,我们的手脚俐落,等你奇+shu网收集整理再见到他,他已是一堆白骨,到时,得劳驾你去医院做DNA,确定他的身分。”
话听到这里,靳衣明白了,要杀他的人,就在工藤家里,一个身上流着和他相同血液的男人。
冷笑噙在嘴边,事至此,要他再相信亲情,未免过笨!
于是,靳衣主动和抢匪谈条件,要他们在钱汇入户头后,先把钱领出,买好机票,再让靳衣打电话回家求救,取得另一笔赎金,远走高飞,靳衣保证绝口不提他们。
当时,他不过是个十三岁少年,抢匪哪里肯听信他的话,是他眼中对亲叔叔的恨,是他咬牙切齿的神情,说服了他们。
后来,事情顺利,工藤家族付出两倍赎金,救回靳衣。
这件事,让工藤灿立咬牙切齿,扬言要亲自抓到凶手。
靳衣做出无辜表情对他说:“叔叔,对不起,我没看清歹徒的长相,不过,我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坏人是一个大老板,他汇了很多钱给绑匪,要他们把我杀掉,我好像还记得当时坏人拨出去的手机号码是……”
他的说法让工藤灿立直冒冷汗,第二天,靳衣发觉叔叔换了新手机号码。
从那天起,靳衣开始收敛锋芒,不再表现出过人智慧。他开始游戏人间,让爷爷对他失望,不再将他当成接班人栽培。不过,暗地里,他储备能量、努力茁壮,他要在工藤灿立措手不及时,拿走他所有东西。
长期演戏,让他成了双面人,亲人女友面前,他是一副痞到不行的吊儿郎当模样,他温柔、脾气好,他乐于哄乐周遭所有人,事事不计较。
进不进庆田,他无所谓。
股票财产分到几份,他没关系。
似乎他的存在,纯粹为了游戏人间,只要生活快意,他生平无大志。
只有在下戏,独自面对自己时,他才知会露出真面目。他知道自己坏到不行,他奸诈有心机,他不满在工藤家受到的待遇,他蓄势待发,总有一天,他要他的观众错愕惊讶。
这两年,他拿下工藤家族庆田百货百分之十五的股票,未来呢?他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优雅地按下关机键,暂且休息。
接下来,他要去……修理他的小秘书,教导她身为现代人类,对社会应有的认知。
亮君的动作很快,炒两个家常菜,烤条鱼,汤是最简单的——康宝浓汤,蛋一打,两人份的汤品上桌。
她的动作必须比快更快,因为她的老板很没品,肚子饿会趁机整人,所以她——不给他机会。
端菜上桌,安顿好碗筷,她缩到厨房里切水果、泡咖啡,这时候,她特别感激母亲,母亲总是对她说:“即便你是弱势,也没道理要求别人同情你,你要自立自强,别人学一项东西,你要花精神学三样,储备更多实力,才能帮你在社会立足。”
就是这样的观点,造就今日的尹亮君。
她是独生女,可是从小她就要开始做家事,用工作赚取零用钱;当别人取笑她是聋子时,她正坐在钢琴前面学习音乐;当同学孤立她,她认为人们对听障人士有诸多不解,于是把助听器借给同学,并和同学分享听不见声音的安静世界。
她光明乐观,积极进取,挫折只能让她短暂休息,不能教她裹足不进。
从厨房端出水果,工藤靳衣已坐在餐桌前面吃饭,他吃得很香,好像入口的是鱼翅鲍鱼。
“怪物,不爱龙虾爱虱目鱼肚,分不清三百五和三十五的差别,这种老板想赚大钱,一定很难。”亮君喃喃自语。
这是她另一项特质,只要她低头,就习惯自己对自己说话,老以为别人和她一样,没戴上助听器便听不见声音。
夹一口肥嫩嫩的鱼肚,靳衣把笑连同鱼肉含进口里。
冷眼望亮君,低头员工还在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