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天使不懂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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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因为最近公事繁忙吧?”时骏“关心”地问道:“这样吧,我请您的秘书将您的工作分配给其他主管——”
“不、不用!”时岩紧张得几乎是尖叫地打断侄子的话。“我忙得过来,只是昨天睡晚了点,没什么,我一点事都没有。”
“那就好。”时骏点点头,黑眸巡过三位长辈,最后问:“二伯、四叔、五叔,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小侄的吗?只要说一声,小侄绝对为你们做到,毕竟从小到大,小侄一直深受各位的照顾,也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为此,小侄无时无刻都想找机会回报。”
时达终于听出他话中有话,也明白了这个侄子对联姻一事的态度有多坚决。
深吸了口气,他决定放弃。“既然你决定这么做,我跟你四叔、五叔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二哥!”时岷、时岩同声抗议。
“时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闻言,时骏嘲弄地咧嘴微笑,肌肉神经牵动伤疤颤了下——
“亲爱的二伯,我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直都是。”
是的,他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十二岁时父母双亡之后。
软硬兼施地应付完三位叔伯后,时骏吩咐秘书取消接下来一个小时的行程。他需要一段时间放空自己,好让他有时间处理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憎恶感。
独处的办公室内,只听得见中央空调若有似无的风息声,时骏的视线投向窗外下方车水马龙的台北马路,目光与浑身透出的气息相仿,同样都是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孤绝。
专注于窗外的他,全然不觉室内除了他之外,其实还有个人——
不不,那不是人,而是隐身在另一侧角落飘来飘去的天使。
无欲观察他有一段时间了。
正确来说,以人类的时间来算,他已经隐形在时骏身边三个小时。
翻着灵唤官给他的数据,再对照自己的观察,他只能说这个叫时骏的人类真的很不幸。
所有能在电视上看见、关于豪门恩仇录的情节,在时家几乎没有一个不曾上演过。
历经两代的奋斗,时氏集团在台湾——无论在政治界、在商圈,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二十年前,第二代龙头与其妻因车祸猝死,来不及立下遗嘱,依照当时法律,其名下所有财产均由独子时骏继承,因而照成时家人内斗争权的局面。
时氏集团如此庞大的产业,没有人会甘心将它拱手让给才十二岁大的小孩。成年前,时骏的监护权是时家人争夺的目标;成年后,因为时骏接手时氏集团,内斗的目标转成争夺时氏集团的主导权——面对如狼似虎的自家人,时骏很难不具戒心,处处防范。
双亲留下的庞大财产,俨然是时骏不幸的源头,可怜的人类。
十四岁那年,差点被四头发狂的杜宾犬咬死;十六岁险些惨死车轮之下,之后又被马踹断两根肋骨;十七岁坐飞机遇上劫机事件;十九岁被女友设计仙人跳,赔了五百万,还有后来意外卷入黑道斗殴……
啪啦啪啦一页页数据读下来,连凡事漫不经心的无欲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人类。”
“谁?!”出声的同时,时骏回头扫视室内,放眼环顾,采开放式设计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那么,刚才的声音从何而来?
这个人类竟然听得见他的声音?无欲皱起金色的眉毛,双翼轻扇,将自己送到时骏跟前,仗着隐形的优势,大剌剌盯着时骏直看,焦点很难不集中于他脸上的伤痕。
根据数据记载,这道伤口是他快满二十岁那年卷入黑道斗殴,遭人以刀袭击的结果。
对方出手凶狠,以致伤口深可见骨,即便后来痊愈,也在他脸上留下了这道无法磨灭的伤痕。
凝视那道暗红色的伤疤愈久,无欲金色的眉峰锁得愈紧。突然间,他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法——
“你身上还有多少跟这道疤一样明显可见的伤口?”
模糊不清的声音再次平空冒出,时骏警戒地看着熟悉的办公室,沉吼:“谁在说话?!出来!”
这个人……无欲随着时骏前进的脚步往后飞,始终与对方保持一臂之遥的距离,毫无表情的脸上泄漏一丝讶然神色。
一般来说,除非天使特意让人类听见自己的声音,否则只有具备赤子之心的人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
赤子之心——连现在的孩子也未必拥有的东西,难道这个叫时骏的三十二岁男人竟还拥有?!这个推论教无欲惊讶极了。
听得见声音,却始终看不见人影,让没什么耐性的时骏大动肝火,几次怒声威胁之后,因为再也没听见声音,索性将刚才听见的怪声归因于最近太忙太累,以致产生了幻听。
走至办公桌后坐定,他打算先休息三十分钟,再回头处理堆积如山的公事。
深夜,男性化的卧室里,足够让三个人睡还有剩余空间的大床上,只有一个隆起的身影。
黑暗中,只有时钟答答答答规律的移动声,以及时而起伏的沉缓呼息。
淡柔犹如窗外月光的白芒,在离床最远的角落无声无息地凝紧成点,再渐形扩大,最后,幻化成人的轮廓,而背后,竟有一双翅膀轻舞!
趁着床上的男人陷入沉眠之际,无欲放心地现形,无声地移动步伐,走近床沿,在月光下凝视那张连睡觉都紧皱眉头、不见放松的睡脸。
“难怪需要帮忙了。”观察一整天,他发现这个叫时骏的人类有太多缺陷,无情冷血,残忍凶暴,几乎可以跟地狱的魔鬼相媲美。
这样的人,比他更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幸福,更遑论得到幸福。
“是帮你好呢?还是破坏这次的任务奸?”如果是前者,他势必得忙上一段时间;若是后者,也许他能比同时下放人间执行任务的无情,更快回到天堂禁闭室。
视线百无聊赖地游走在熟睡的人类身上——从脚、腿、腰、胸……一路婉蜒直上,无欲不自觉地又将焦点锁在那道骇人的伤疤上。
能留下这样深刻的疤痕,那伤会有多痛?瞬间,这疑问浮上脑海。
“我为什么要想这个?”蓦然醒神,无欲低喃自问。可惜,他找不到答案,嫌麻烦的个性,让他当下决定跳过这个问题不理。
半晌,他觉得呆望一个熟睡的人类实在很无聊,索性转身,朝来时的角落走去。
“再观察一天再做打——啊!”突来的强大拉力让他整个身躯往后倾倒。
来不及反应,无欲顿觉天地突然旋转倒置,“砰”的一声,背后的翅膀传来痛楚,疼得他痛呼出声,胸口、双手、双腿被猛鸷的力道困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说!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两具身躯的距离之近,让无欲感受到时骏的体温。
人类的身体始终维持在一定的温度,直到死亡那一刻来临;不像天使,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体温”这种东西。
温暖的触感令无欲一时怔仲出神,直到时骏再次逼问,压痛了他的翅膀。
“愚蠢的人类!”无欲忍痛出声,“敢对天使无礼,别怪我以上帝之名惩罚你!”
天使?上帝之名?惩罚?
“什么时候连疯子都能担任杀手来了?”那些老家伙是找不到人来对付他了吗?“说!是谁派你来的?是我二伯?还是四叔?五叔?或者是六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双翼的疼痛让无欲必须咬紧牙才能说话,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迸出来的。“放开我,无礼的人类!”要不是被天使戒条所约束,他早出手对付这个人类了。
“休想!”时骏使劲扣住侵入他领域的夜贼,连拖带拉地强迫对方跟自己走到电灯开关前,他要看看这个贼长什么样子。
“啪”一声轻响,灯光乍亮。
适应亮度后,时骏在看见自己抓住什么时,双眼讶然睁大,脑袋什么都没办法想。
眼前的人有一头长至腰际的金色直发,身穿纯白长袍,修长身形比一百八十四公分的他略矮五、六公分左右。
这样的打扮彻底颠覆他对杀手的认知,而对方背后那双不时舞动的翅膀,更超出他三十二年来的所见所闻。
视线移至对方的脸,那俊美圣洁却又夹带一丝阴柔的脸孔,与那双翅膀同样令他错愕。
天使!方才听闻的两个字突地打入脑海,时骏惊觉自己该死的有点相信这人刚才说的话。站在他眼前的,确实就像是天使!
但最后一丝理性及时发挥作用,提醒他天使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收敛心神,他启口,欲再追问这名奇装异服的杀手所为何来。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来的火光忽地爆开,伴随着轰然巨响,袭向毫无防备的池。
他只觉全身有如被野兽攻击,利爪从四面八方扑向他,不停地撕裂他身体每一寸,剧烈的痛楚令他眼前一晃,陷入犹似深渊的黑暗中。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是道冷然如山泉般、干净清亮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杀猪似的尖咆差点刺穿无欲的耳膜,他不悦地瞪了眼甫从天堂下来的灵唤官。
他受不了地按按耳朵,提出不满:“你好吵。”
“这不是吵不吵的问题!”灵唤官回头对他吼叫,一反平常风度翩翩的模样。“老天!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将视线移回病床上,灵唤官又一次尖叫,脸色惨白。“上帝啊,我是请你帮他得到他应有的幸福,不是要你帮他上天堂啊!”
“依他在人间的作为,只有地狱适合他。”无欲实事求是道。
“啊啊——”灵唤官抓着头发惨叫。“好好一个人现在变成这副德行,我怎么办?!他怎么办?!未来怎么办?!”
无欲冷眼看着灵唤官尖叫着来回踱步,毫无悔意地打了个呵欠。
对他来说,人的生与死就像太阳、月亮的出现一般,都是正常现象,实在没有激动的必要。
灵唤官弹了弹指,眨眼间,一本厚重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