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江山〈胭脂泪·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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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道幽灵似的,冷冷地盯着她,从她的脸扫向她的衣服,再看向屋内上身赤裸,裹满白布的萧离,以及那一床傻子都看得出来的凌乱被褥。
一瞬间,他的脸像是遭到极大羞辱般赤红如血,咬牙从齿缝间挤出了四个字。“奸夫淫妇!”
萧离没想到他会找得这么快,立刻冲到谢萦柔身后,将她紧紧搂在自己身前,“金城绝,除非我死,否则你带不走她!”
“今天的确是你的死期,你看看楼下。”他冷眼看着她,一点也没有怜悯。
谢萦柔心惊胆战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见楼下密密麻麻竟站了近百名锦衣卫。
天!这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好我让魏建南带着他的人先在楼下守候,所以这么丢脸的一幕才没被外人看到。”金城绝冷冷地瞪着她,突然真的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萦柔,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谢萦柔看着他,深吸口气,低下头,从手指上褪下那枚曾经摘下又戴上,具有特殊意义的玻璃戒指,递到他手边,“这个,还你。”
金城绝瞥了一眼,只觉所有残存的希望都在这一瞬间全灭。
“你以为交出了它,我们之间就算完了?”
皇后说,她不过是他抓不到的幻梦,因为掌握不了,所以才想尽办法想留下,若是从不切实际的妄念中醒来,他便能回到从前那个风流倜傥,多情也无情的金城绝。
可是她没说,梦醒了是会痛的,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连站都险些站不好。
为什么明明该是美梦一场的,却成了恶梦,现在好不容易被狠狠唤醒,那股子痛却还留在心头,挥之不去?
“你可以写一封休书,说我不守妇道,寡廉鲜耻,水性杨花,怎么样骂我都可以……”
他一阵狂笑,手脚都冰冷了起来。“真是天大的笑话!我金城绝难得娶妻,第一次娶老婆,就娶了这么不堪的一个女人,这岂不是在骂我自己有眼无珠?!”
他一甩手,将她拿着戒指的手打到一边,她手一松,那枚戒指就跌落到地上,发出极为清脆的碎裂声。
谢萦柔一下子呆住,愣愣地看着那枚碎裂的戒指,心中尽是难言的感伤。
“碎了,终于还是碎了。”金城绝陡然一变脸色。“萧离,你是聪明人,斟酌一下眼前的情势,你还逃得掉吗?”
萧离望着他,一点担忧的表情也没有。“你想怎样?要我拿她换自己活命的机会?绝不可能!”
“你想得美!”金城绝鄙夷地嘲讽:“我让一个给我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死,留下一个残花败柳,头顶我金城夫人头衔的女人苟延残喘,行尸走肉地跟在我身边?除非我疯了!”
他明白了,现在痛也无所谓,反正他相信自己的忍耐力绝对比他们要强,而且皇后说的没错,他是个力求完美的人,如今谢萦柔已不再完美,怎么能再妄想影响他?!
他是金城绝,可以在暗地翻云覆雨的地下皇帝,值得最好的一切,凭什么要任一个不完美的人糟踢?配不上的是她,该担心受怕的是她,该痛心疾首的是她,从来就不该是他!
萧离和谢萦柔两个人闻言都愣住。“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这个是我金城家流传下来的毒药。当年我金城亡国之时,先祖为了不让后宫嫔妃及皇子遭到敌手凌辱,所以配了这种无色无味地无痛的毒药,让他们自杀殉国。你们好命,有机会尝到这种千金难买的极品毒药,也算是此生最后的享受了。”
谢萦柔看着那个药瓶,却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对萧离嫣然一笑,“终于,可以不用再痛苦了。”
萧离望着她的眼神永远那么坚定,没有半点迟疑,他点点头。“一起吧。”
看他们的手已经摸向那个药瓶,金城绝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慢着!倘若……我给你们其中一人活命的机会……”
“不必。”他们竟然同时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笑着对视一眼。
萧离打开瓶子,谢萦柔却先抢过喝了一口,萧离也接过来喝了一口。
见状,金城绝的眉宇颤抖着,脸色青白,虽然明知道他们肯定曾选择这条路,但是眼睁睁看他们如此温柔地笑着共赴黄泉,将他视若无物的丢在一边,心还是狠狠地抽痛,让他不得不背过身去,不再看这两个人一眼。
靠在萧离的肩膀上,谢萦柔笑着说:“下辈子换我当男生,你当女生吧。”
“为什么?”
“我想尝尝英雄救美的滋味,换我来救你。”
“……幼稚。”萧离斥了一声,却紧紧抓住她的手,微笑着。
随着药效发作,谢萦柔的意识也开始蒙胧,她疲倦地眨了眨眼,想再多看他一眼,“萧离,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在黄泉路上,我们千万别走散了。你也记住我的样子,过奈何桥的时候,记得少喝一口孟婆汤,要不然下辈子你会找不到我。”
“嗯……”
萧离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逼迫在胸口,他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微弱,于是赶紧说:“对了,那首歌,我学会了。”
“嗯?哪一首?”她挣扎着想再和他多说几句话,但是嘴巴已开始不受控制。
“你一直唱的那一首。”他艰难地哼了几句,因为意识模糊,所以哼得荒腔走板,但是谢萦柔却听明白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唱歌真的很难听……但是……我很开心……”
他把她说的每句话都真心地放在心里,虽然不善言词,不解风情,却是唯一让她开心和安心的男人。
这辈子,能依偎着一起死,便胜过一切苦难,成为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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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绝听着身后飘摇响起的歌声,手指不由得紧紧刺住掌心最柔软的地方,将那里抠得渗出血丝。
过了片刻,身后再也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了呼吸的节奏,他才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下楼,魏建南正焦急地等在那里,一见他阴沉着脸走出来,忙问道:“怎么样?”
“他们两个,已经服毒身亡了。”他依然面无表情,彷佛刚刚死去的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魏建南又惊又喜,急忙跑上来,亲自去检验两个人的身体,果然已经全无鼻息心跳。
于是他跑下楼,大声对属下喊,“去把那两具尸体抬下来!萧离畏罪自杀,我要立刻进宫上报皇上——”
“慢着。”金城绝却阻断了他的话。“这两个人的尸体是我的。”
魏建南不解地看着他,“金城公子,您要他们的尸体做什么?这、这只怕不合规矩。”
“你我做的不合规矩的事情还少吗?”金城绝的星眸中都是逼人的寒光,“这两个人与我纠缠争斗了这么久,尤其是萧离,就是死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我要把他们的尸骨化掉,一个扔在南海之滨,一个抛在北山之巅,让他们死后也一辈子不能见面!”
魏建南虽然杀人无数,但是听到他这样杀气森森的话,也不禁打了个寒颤,犹豫迟疑着,“道衍曾交代要我把谢萦柔的尸体带回去,他要亲自检查,才好向皇上复命。”
金城绝眉毛一立,怒道:“道衍那个臭和尚,管得着我金城家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一次次地给他们送银子买粮食,他早就饿死在战场上了!凭什么插手管我家的事情?谢萦柔就是死了,也是我金城绝的妻子,旁人休想动她一根寒毛!”
魏建南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连忙笑着赔罪,“您别生气,反正我是亲眼见到谢萦柔死了,这就去回话,有我作证,相信他不会再纠缠一具尸体了吧。”
于是,他带着锦衣卫悉数撤退。
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则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躬身说:“公子……楼上的人……”
金城绝淡淡道:“你们举报有功,很好,现在把楼上的两个人抬到外面的马车里就没你们的事了,回头记得去薛管事那里领一百两赏银。”
就这样,谢萦柔和萧离被抬上了外面一辆宽敞的马车里。
金城燕就坐在马车中,当她看到已经全身僵硬、毫无声息的两个人时,吓得惊叫起来。“哥!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金城绝一掀车帘坐了进来,冷冷淡淡地说:“别大呼小叫,他们只不过吃了夺魂。”
“夺魂?是家中的那个秘药?!”金城燕这才长出一口气,“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已经灭绝人性到让你发指的地步了?”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个瓷瓶交给妹妹,他最后再看了谢萦柔带着笑的脸一眼,才转开视线。“把这里的药水灌到他们嘴里去。‘接着又对外面的车夫吩咐,”走吧。“
马鞭扬起,车轮带着滚滚风尘,瞬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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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州的港口处,有一个很大的造船厂,大明朝日后名扬四海的远洋巨轮就是从这里建造出来的。
在距离船厂不远的一处民宅中,一个女人幽幽醒转,困惑地看着头上的房梁,和四周明亮又陌生的窗子。
“阴曹地府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她喃喃自语。
门外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她一下子愣住,脱口而出,“萧离?!”
那个高大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手中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饿了吗?要不要先喝一碗粥?”
熟悉的香味让她的肚子立刻咕噜大叫起来,她不解地揉着肚子咕哝,“怎么人死了还会饿吗?”
叹口气,萧离托起她的下巴,明亮的眼睛比他的手掌还要温暖,一下子暖醒了谢萦柔。
“我们……我们……”她惊得不敢相信,不敢说出心底的猜测。
他点点头。“我们没有死。”
“没有死?为什么?我们明明都喝下了那瓶毒药的。这里是哪里?金城绝在哪儿?”
“这里是苏州,他还在应天。他把我们送出城后就回去了,他说万岁肯定还会找他询问详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