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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春风薰人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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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由手底下豢养的酒师负责。
  见过酒害人多于益人,却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好酒之人。
  明明是标致的大姑娘却傻憨憨满脑子都是酒。
  “你真的不给我酒喝?”这张脸她看是看得顺眼,可脸的主人吝啬得教她想落泪。从那天她偷偷跑到酒库引起轩然大波后,他根本不让她离开他视线,除了在庄里四处认人外,她什么也做不成,连沾口酒都不成。
  巴巴望着自己的眼,展厉言读出希冀与仰望,逗得他低笑。
  这一瞬间,成琼玖看傻了眼。
  啊啊,他……他会笑耶!挺好看的嘛!
  楞了好久,成琼玖讶异的心思又转回原点——
  她快渴死了,他却笑得这么开心。“没天良。”
  “你不怕我?”几天下来,这个发现不能说不让他好奇。
  接近他的人不为名就是为利,想从他身上贪得好处却装出一副不贪不婪毫无所图的虚伪嘴脸,又怕被他瞧出心底算盘地防他怕他。
  但她不同,诚实不欺得连心底贪图的事都挂在嘴边,不在乎被他看透心思。
  诚实得连一点祸心都称不上。
  “我怕你做啥?”认人就认人嘛,或许她早日把人揪出来,他一高兴就会送她几坛上等好酒。想到这的成琼玖便认真地左观右望。“唉唉,这里还是没有那晚我看见的夜贼。”何况她记得那人右腿被她划了一剑,好认得很。
  可是——她没瞧见这有哪个人走路颠簸的。
  “你理应怕我的。”
  “咦?为啥?”疑惑染上眼,撒向他。
  “众人都怕我的。”他冷冷一笑。“酿酒的小坊,怕我拒绝进货断他一家生路;卖酒的酒肆,怕我不再供货——是了,没有人不怕我的,顶着『天下第一醇』的御赐牌匾,我几乎能独揽整个天下的酒业。”也因此,鲜少有人敢犯上他,哪怕恨他入骨亦然。
  “可你没有独揽不是吗?”还是她对聚酒庄的认识出了错?成琼玖敲敲脑袋。
  “我记得聚酒庄没垄断过酒的买卖不是?记得江南陈氏酒堂还得靠你资助,才能转危为安,免于惨淡关门的噩运呢。”
  不过这与她何干?
  “哎呀,怎说到这上头来?我是来认人的。都是你,害我光顾着看你,忘了认人。”语气不乏他转移她注意的抱怨。
  展厉言楞了住。
  为何在乎她怕不怕他?这个问题浮上心头,他却不愿找出答案,心神拉回正事上。“找到人了?”
  “还是没。”她偏过脸向他。“我在想应该不是内贼吧。”
  “怎么说?”
  “因为那夜我刺了他右腿一剑,照理说这贼有好些天走路会一跛一跛的,可我没看到有人像腿受伤的样子啊。”
  “你伤了他?”这等重要的事她现在才说!
  “别这么大声嚷嚷嘛!”吓人啊。
  “展武!”展厉言立刻大喝跟在后头一尺远的家仆。“把聚酒庄上下右腿受了伤的都带到大厅见我,”
  “是!”
  结果——聚酒庄里不但无人近日腿上受过伤,就连旧伤都没有。
  面对这结果,展厉言不知是失望好,还是心喜庄内没有内贼、减去他对下人的疑虑好。
  “至少用不着怀疑有内贼了呗。”嘿嘿,被她摸到酒了,嘻。成琼玖双手捧着几上装酒的酒注子像抱着宝似的。这酒注子又称执壶,状似今日酒壶,有嘴有柄,可盛酒,亦可注酒。
  咕噜咕噜好喝!
  一语道出他心中想法,展厉言忍不住看向她。
  有时真怀疑她表面佯装呆憨,实则精明过人;但从种种行径来看,又觉得她是真的傻憨笨拙,脑子堆满酒虫。
  “依你的看法,又该怎么办?”他问,鼻间嗅进一阵酒醇香,比他聚酒庄自酿的塞下曲更为浓郁。
  想也知道是从谁身上来的。
  “你从哪来的酒?”
  “嘿嘿——”她扬扬手中的酒注子,两颊红云微布。“嗝,这里放的。”
  哪个下人把酒放在大厅?展厉言瞪着她手中酒壶,火气又是一提。
  才七日,他不知动了多少次肝火,全被她激的。“把它放下。”
  “呜,好啊。”反正她全喝光了呵。成琼玖乖乖照做,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一手搭上他肩。
  酒香扑鼻,展厉言先是直觉欲避,却教她挡住,起身不是、退也无路,接着微感醺然,立时又被她说话的声音扯醒神,一连下来的诡异弄得他心烦。
  可说话的人压根没察觉掌下人的不悦,兀自开口:“我说你啊——何必成天绷着脸呢?你笑的时候多好看哪……嗝,这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隔,捉不到贼有啥关系?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啊,这贼偷不成东西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呜,就不信每回都抓不到。”
  以静制动,她的确说中他的打算。
  第二次了,他怀疑醉憨的她到底是真憨,还是假傻。
  但从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夹带酒香又不得不信她的确喝了酒,正醉着。
  不懂她,识人无数的他必须承认——他,展厉言,看不透眼前醉醺醺的女子。
  “别晃来晃去了!嗝!”哎呀,老爱晃,教她怎么看清楚他的脸。一双长年练武下来变得粗糙的小手捧住仰看她的脸,因为看不清,她弯腰前倾了些,好看得更清楚。
  坦白说,她挺喜欢看他的脸,虽然不常笑。
  “你真的挺好看的——嗝。”酒香轻吐,热呼的气息拂过绷紧的严峻脸孔,表情不悦至极,可成琼玖压根没发觉,仍然楞头楞脑地捧着人家不放。“可惜太严肃了,不爱笑,为什么不笑呢?嗝,知道吗?人生得意须尽欢,对酒当歌应及时,不必这么累的,像我多好,轻轻松松,嘿嘿……过得自在……”
  她是过得太自在才会无端放肆。“你知道自己的手在做什么?”
  “啊,”她摇头,啊啊,头昏昏。“给我个地方坐。”双膝一屈,她就近坐在——展厉言的大腿。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字字咬牙,面对一个醉鬼色胆包天的投怀送抱,他只觉恼火。
  纵使暖玉带着温热酒香,柔软似无骨的身子的确足以诱人——成琼玖到底还算是个姑娘家!
  但,她是个醉酒的女人,还是个酒鬼!
  “下来!”他几乎是吼出声。
  若让下人看见这情景,会生出什么蜚短流长他心里清楚,因此更火大。
  “别这么大声,喔喔,头痛。”塞下曲的酒劲真烈哪!“你身上有酒香呢……”喝了酒还不够,她贪婪地闻着展厉言身上的酒味。“嗯嗯,是金葱笼。”
  “你是狗鼻子吗?”展厉言咬牙道,却没有推开她阻止她一再调戏他的打算。
  不是没打算,而是他扳不下她!天晓得她怎么有法子在他一再推扳下还如此安稳地赖在他身上。
  未曾习武的展厉言完全不懂这般不动如山的稳固是因内力下沉的调息所致。
  “嘻,孔爹爹也说我是天生狗鼻子,十里外的美酒都闻得到,嘻嘻。”喔喔,这会儿是真醉了。“奇怪哪……我从不醉的,这回……真醉了。”
  “你是从未清醒过。”他哼了声。扳不开、推不离,只剩冷嘲热讽以泄他怒气。
  啊?醉眼不满地与他四目相对。“谁说我从未清醒?我啊,是世人皆醉我独醒,谁说我从没清醒过?”
  他挑眉。“你敢说自己是清醒的?”
  “要不是这连几日你不让我好好睡……”暧昧话语说得完全不自知。
  倒是听的人起了反应,低头怒瞪怀中醉得发战的人儿。
  “——老要我认人认人的,看看!”她指着自己眼下。
  淡淡的青紫点出展厉言的注意,指腹抚上微凉的眼侧,展厉言凝视难掩疲惫的眼,出了神。
  “都发青发紫了对不?”她问,语带抱怨,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这几日睡都睡不好,害我才喝一壶酒就头昏脑胀,唔,昏……”
  她在做什么?!惊醒神的展厉言火气更甚之前。
  “成琼玖!”短短七日,他大吼大叫的次数比过去二十九年都多。
  全拜这个赖在他怀中的人所赐。
  怎知,始作俑者竟不以为意,浑然不觉地揉着眼,打了呵欠。
  “别吵了——嗝,让我睡一会……”呼——
  酒酣易入梦,这一睡,成琼玖的身子忽地放软,往地上倒去。
  一双大手没多想地屈臂阻止差点滚落地的身躯。
  手臂的主人惊讶自己不加思索的相助。
  什么时候他展厉言会在乎一个人伤了与否?
  何况又是她这么个醉鬼!
  “咚”一声,原本还赖在他怀中的小虾掉在冷硬的地上,还滚了好几圈才停住,竟依然睡得香甜,像正作着好梦似的……
  瞅见那张酣然的满足睡脸,展厉言又是丹田冒火,烧得厉害!
  聚酒庄俨然就像是一座村落哪!成琼玖拿着手上展厉言命人交给她的地图沿着曲廊又弯又拐,再绕再转——啊,还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真不明白这些个大富人家在想些什么,有必要把自家弄得像座迷宫似的么?
  从大前天起他就对她分外冷淡,除了斜眼瞅过她,她想不出他还用什么表情看过她,也不押她到处认人。
  她是图了轻松没错,可过分的是他还不准下人将酒放在酒库以外的地方,又命人看在酒库外头,啊啊!存心欺负她!教她看得着摸不到。
  过分!
  可——这些先放一旁别提,她护卫的差事有这么轻松吗?成琼玖停下脚步想着,四周牡丹锦簇的美景完全不被放进她的眼。
  孔爹爹是要她来保展厉言的命,还要她紧紧跟在他身边,但他不让她跟前眼后,她要怎么保护他?
  怎么办?现下又四处无人了,她找谁问路去?
  正在伤脑筋的当头,皱起的巧鼻两翼因一股奇香抽了抽。
  “这味道是——”
  边吃边走,穿过不知通往哪的月洞门,瞧见石亭中一桌香味扑鼻的佳肴。
  但这并不是吸引她前来的主因,而是桌上那陪衬佳肴的白玉壶中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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