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第7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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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的副将知道劝无可劝,只得照他的命令行事。到午后时分,粮草物资全部装了车,王府的家眷以及不少官员的家眷也都安顿随军,万锐亲自从北门送走了这只兵马,回到城中立刻下达了全城警戒令,紧闭城门摩拳擦掌的准备迎战。
傍晚时分,城头瞭望的士兵传来消息,发现一哨兵马从东面疾行而至,万锐登上城头观瞧,看到打出的旗号立刻明白,这是王守仁本人到了。怪道是城下的官兵两天没正式进攻,原来王守仁本人没到场,他一来,攻城战便要开始了。
虽然敌军又多了一万人马,万锐还是不惧,他命人驱赶着城中百姓扛着沙包将南昌高逾数丈的城墙上方又筑上三尺多高的工事,将所有兵马集中在城墙上,做好死拼的准备。他相信,即便他手中只有一万五千人,王守仁的三万人也压根别想攻上城头。
另一方,奔行了十几个时辰赶到南昌城下的王守仁还没等喘口气儿,便被王冕报告的一个消息给震惊了,昨日死于城头火炮之下的十几名跳脱的士兵用生命换取了一个军事秘密,那便是南昌城头安装有火炮。王守仁不是孤陋寡闻之辈,他知道火炮意味着什么,那玩意可不是一般的凶悍,无论攻城和守城,那都是神兵利器。
本来,常规攻城作战,王守仁还有几分把握,毕竟兵力占优,就算是拿命拼,攻破南昌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城头一旦有火炮防守,那便大大的不同了。
为了验证王冕的报告,王守仁顾不得休息,趁着天色还有些亮堂的时候,组织了一波试探性的攻城,目的便是要看看城头火炮的数量和威力。当呈散兵阵型的三千兵马小心翼翼的踏过荒草野地朝南昌城南门前进的时候,城头上数十台火炮一瞬间发出震耳的怒吼,相聚足有一千多步,距离弓箭射程还很远的官兵阵型中顿时冒出数十朵黑烟,石块瓦砾铁片钢球四散乱飞,就算阵型松散,这一轮炮击还是带走了上百士兵的生命,平均每一发炮弹必杀伤三四名士兵,且让周围不少士兵负伤。
一轮火炮便让这三千试探进攻的兵马失去了一成的战力,这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这些火炮正是朱宸濠苦心准备了这么多年的利器之一,他派人去南方沿海之地和葡萄牙人接触,花费重金采购了这中带着炮架的大炮,名曰佛郎机子母炮,这是一种当今世界上最为先进的西方火炮,有着射速快,安全性好,散热快,寿命长的特点。经过测算,这种佛郎机火炮三发炮弹射出去只需要二十息的时间,可见其恐怖之处。
美中不足的是,这种火炮气密性较差,子母炮的设计原理导致了这个无法克服的缺点,子炮和母炮的镗口之间有着巨大的空隙,导致发射动力的泄露,以至于射程不够远。否则的话,王守仁将军营扎在离城三里的地方,那正好成了火炮的靶子。王守仁不知道这些,无意中倒是避免了大炮轰顶的厄运。
但即便如此,在千步之外的佯攻阵型中产生的巨大伤害还是让王守仁差点掉了下巴,他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撤退命令,三千兵马被后两轮炮弹追着屁股炸了三轮,终于逃脱了其火力范围;清点之后,伤亡人数高达五百多人,只眨眼之间,便丧失了五百战斗力,王守仁郁闷的差点爆了粗口,差点葬送他辛苦建立的当世大儒的形象。
五百人的伤亡换来的情报是,其一,南昌城头的火炮数量众多,刚才开火的便有二十多门,尚不知还有多少火炮没有开火;其二,火炮装的是开花弹,射击的速度很快,间隔很短,射程当在千步之内。
王守仁快速的在脑子里盘算着,先不管数量有多少,光是从攻城到抵达城下护城河边的死角,自己的兵马起码要遭受三四十轮的轰炸,这还不算进入弓箭射程之后的城头弓箭的射击,以这种火炮的杀伤力,什么盾牌盔甲都是白搭,炸到了非死即亡,完全没有抵抗的可能。
这么一来,自己这三万兵马全部冲上去进攻的话,冲到城下恐怕起码要付出三成的伤亡,也就是说,城还没攻上去,先战死一万士兵,这仗还怎么打?打个球?
军中众将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的看着王守仁束手无策,王守仁知道,他们是没有什么好主意,于是下令停止佯攻,全营戒备,屏退众人,吹熄帐中烛火,静静的隐没在黑暗中苦思攻城之策。
万锐得意之极,他叉着腰站在城头,看着远处黑乎乎的王守仁大营,重重的突出一口浓痰,抛物线坠落的浓痰落地的瞬间,传来他得意的大笑之声。
“哈哈哈,鼠辈还想跟老子较劲,王守仁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一回估计吓尿了裤子了,他的手下不是嚣张的很么?明日派几个嗓门大的,唔……找几个家伙大的兄弟,去他大营前叫骂,撒上几泡尿拉上几泡屎,叫他们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第八二四章当世圣贤的攻城计
直到天明,王守仁的兵马再没有发动一次攻城,上午的时候,万锐果然派人开了南城门,二十几名大嗓门的骑兵冲出城来来到官兵营前数百步叫骂侮辱,将王守仁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并将缩头乌龟的名号原样奉还。
官兵们虽然气的吐血,但面对挑衅他们毫无办法,一旦发动追击,这帮人便跟兔子一样快速逃走,而进入佛郎机炮的火力范围,城头上立刻响起轰鸣声,炮弹呼啸而来,炸的地面上烟尘沙土飞扬,立时便有士兵受伤。
王守仁坐在营帐中面色阴沉,众将都坐在下首面带愤怒,昨晚到现在他们都没想出好的攻城计谋,现在被对方如此羞辱,便是涵养颇深的王守仁心中也窝着一团火,更别说是手下王冕等一干将领了。
“大人,咱们不能干看着啊,要不,卑职率一万人马进攻瞧瞧,卑职便不信这个邪,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能让他们如此嚣张。”王冕握拳道。
“是啊大人,末将等也请求出战,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肺也气炸了。听听,这帮龟孙子又在营外叫嚣了,大人您受得了,我等可受不了。”将领们纷纷叫道。
王守仁皱眉摆手道:“两军交战最忌心浮气躁,昨日你们派人羞辱对方,今日他们还以颜色,这有何话好几句难听的话便将你们气成这样,如何能保持镇定攻下城池?东南西城都已经做了试探进攻,敌军炮台在城墙上来去自如,可见从任何一方城墙进攻都是不太可能的。明知他们火炮厉害,却让兄弟们去送死,这种作战的办法我王守仁不会用也不可能用。”
“可是大人,咱们也不能干看着啊,朱宸濠的主力兵马已经离开鄱阳湖口,可见他们是转战他处,根本没把我们攻打南昌之时放在眼中,咱们果真便束手无策,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如果大人觉得攻下南昌府没有把握的话,咱们干脆筹集船只带着兵马去追朱宸濠的叛军主力,没准还能有些作用,在这里呆着也不是个办法。”王冕摊手道。
王守仁沉脸斥道:“住口,朱宸濠若不担心南昌安危,又为何回兵来援多此一举?他们之所以会掉头离去,可不是轻视我们攻不下南昌城,据我估计,定是镇国公率朝廷大军迫近。如果他们再敢呆在江西,朝廷大军横渡长江之后攻下九江南康之后,便将他们死死的困在这里了。现在的情形是,朝廷大军必会紧跟朱宸濠主力寻求作战,我们也必须有所作为,因为我们没有拖住叛军主力的脚步。追击叛军主力的想法是愚蠢的,一来兵船紧缺,难道坐着木筏去追击?二来咱们的兵力根本就不足以和朱宸濠一战,以卵击石之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王大人,咱们这三万兵马岂不成了聋子的耳朵么?平叛之战是咱们首先发动,现在倒好,眼看着朝廷派来的大军作战,我们倒是无事可干了。”
王守仁摇头道:“王将军,你的心情老夫能理解,你是担心这场平叛拿不到功劳,你放心,即便不与朱宸濠主力作战,但只要拿下南昌城,依旧是大功一件。因为拿下此地之后再转头肃清江西各州府的叛军势力,让朱宸濠没有了后路,便会对大局起到极大的贡献,镇国公是明白这一点的。”
王冕没说中心思,脸上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但问题是,我们对此城束手无策啊。”
王守仁道:“我想好了,今晚发动攻城,这么耗下去也确实不是个办法。老夫思量着,敌军炮火虽然猛烈,但也并非没有弱点,夜晚黑天,视力不明,该是进攻的最佳时机。我是这么想的,今日天黑之后,东西两面城墙各派五千兵马佯攻,多点松明火把造成我两侧强攻的假象,捆扎草人立于城墙之下,让南城墙上的火炮和兵力分散分散于东西城墙,减少敌军正面的火力。王冕你率一万兵马在两侧攻城打响之际悄悄逼近南城墙,叫士兵们披上荒草掩盖身形,躲过城头的耳目;欺近三百步外再发动猛攻,一举冲到城下攻城。老夫率一万兵马居后策应,当你攻到城墙之下时,老夫亲率兵马发动二次冲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大喜道:“原来大人早想好了攻城之策,倒教我们担了半天的心,如此甚好,我等即刻去准备火把草人,就等晚上一举拿下南昌了。”
王守仁叹了口气道:“你们有所不知,计策我倒是早就想好了,我只是担心即便能攻到城下,也难攻上城墙;南昌府城墙高大,上边又被叛军建筑了沙包工事,他们的弓箭充足,还有很多火器,就算被我们调虎离山分兵两侧,我们依然是要吃大亏。但你们说的对,我们不能在此无所作为,镇国公率领朝廷主力将与叛军主力决战,我等须得立刻肃清江西全境,之后协同大军作战才行,所以无论如何,不攻则已,今夜一旦进攻,则需竭尽全力不拿下此城誓不罢休。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攻城战打响,谁敢怯战不听号令,老夫可绝不容情。”
……
是夜初更,南昌东西城墙之外忽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在火把的映照之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