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第6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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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都尔汗见把秃猛可神情不对,心中着实惶恐,忙道:“末将收到的就这么点,为何只有这么点,那只有问问负责后勤调度和同罗刹国交易洽谈的白老部落领了。”
“叫他来见我。”把秃猛可片腿下了马儿,脸色不善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
不一会儿,白老部落领温都而江带着一名副手匆匆赶来,行礼后道:“尊敬的长生天之子,草原上的雄鹰达延汗,不知有何事寻我?”
把秃猛可淡淡道:“你远道而来,押解了大批的粮草弹药,辛苦了。”
“不辛苦,替大汗效忠乃是我分内的职责。”温都而江谦逊的道。
“甚好,来告诉我这次运抵了多少粮食、多少弹药、多少盔甲、多少粮草、多少兵器帐篷、多少草药物资吧。”
温都而江一愣道:“大汗,这些不都有单子么?大汗过目便是。”
把秃猛可冷声道:“单子上的数字恐怕有些不对,明明我在大帐会议上说,要运抵五千枚神鹰大炮的炮弹,但我刚才看到的不过两千三百枚,是本汗看错了,还是有人在其中捣鬼?”
温都而江听话头不对,赶忙道:“尊敬的大汗,您的目光如鹰隼般的锐利,这次的弹药数量确实不对,但其中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把秃猛可的声音开始变冷。
“那是因为,负责交洽的莫斯科大公国彼得罗夫将军不愿全部交货,他说我们抵押的牛羊马匹不够价钱,而且这一次他们的价格涨了三成,这红毛鬼实在可恶,提出以我鞑靼少女百名抵押余款,才全数交付。这才导致此次炮弹数量不足。”
把秃猛可冷声道:“你定然是拒绝他了?”
“尊敬的大汗,我当然是要拒绝了,我岂能拿我鞑靼少女的清白换取他们的炮弹,红毛鬼临时加价,本就是不义之举,岂能助长之。”
把秃猛可招手道:“你过来。”
温都而江一愣道:“什么?”
“过来,本汗有话要说。”
温都而江忙趋近几步,伸着脖子聆听,便见把秃猛可手中银光一闪,但见血光飞溅,泼洒成一片血雨,紧接着一颗头颅飞上了半空,落地之后咕噜噜滚下山坡。温都而江无头的身躯噗通摔倒在岩石之下。
周围众人悚然而叫,惊呼声不绝于耳。把秃猛可将滴血的弯刀在温都而江的尸体上缓缓擦干净,一字一句道:“当此之时,任何事都需为打仗让路,红毛鬼趁机敲诈固然可恨,但我们哪有时间跟他们讨价还价,你身为全权特使,负责接洽此事,却为了区区百名少女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没能按照计划运来物资,就是你的失职。既然失职,砍了你的脑袋便是惩罚。”
众人噤若寒蝉,把秃猛可冷目扫射,指着跟随温都而江前来的一名官员道:“你是他的副手?”
“臣是接洽副使罕贴尔,大汗……大汗有何吩咐。”
“从现在起,你便是正使了,立刻回乌兰巴托跟大公国使者要回剩余的炮弹弹药,并立刻押送抵达战场,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弹药,这些事你都要给本汗办妥;本汗不管你用什么去交换,本汗要的是充足的炮弹,其他的什么都别跟本汗说,办不成,你便是第二个温都而江。”
罕贴尔忙跪地拜伏表示遵命,把秃猛可直起身来,目光迷茫看着远处,咬牙似乎在自语,又似乎在说给周围的人听:“红毛鬼出尔反尔,趁机打劫。这笔账记在本汗的心里,先打服了大明国,回头本汗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把秃猛可心情不悦的带人往大帐走,行到半路之上,见前方山口一群人骑马仓皇而回,数十人身体冒雪,狼狈不堪,还有十几匹空马跟在身后。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难道和明军接战了?”把秃猛可转头吩咐跟在身边的长子图鲁博罗特,图鲁博罗特立刻叫人招呼那几十名士兵来到近前,那几十名士兵都是轻骑打扮,看上去都是斥候骑兵,负责打探消息的。
“你们怎么了?”图鲁问道。
“禀大王子,我等遭遇明军袭击,死了十几名兄弟。”一名斥候百夫长忙上前回答。
图鲁还待再问,却听把秃猛可沉声道:“你们受的是火铳的伤,和明军火铳队遭遇了?”
“禀大汗,我等本奉命去靖虏郊外查探明军动向,可没想到刚出野狐岭十里,便遭遇一队不明身份的明军袭击,这伙人个个持有火铳,火铳威力大的很,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轰杀了十几名兄弟,大伙儿身上都中了弹,拼死逃了回来。”
把秃猛可一双眉毛拧成一股疙瘩,走上前去缓缓抽出弯刀来,图鲁博罗特吓了一跳,叫道:“父汗,他们没有罪责。”
把秃猛可毫不理睬,伸手一把抓过那斥候百夫长的胳膊来,低喝道:“咬住牙,忍住疼。”
那百夫长神色有些慌张,但还是紧紧咬牙闭上嘴唇,把秃猛可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一手托着百夫长的胳膊,一手持弯刀用尖头朝上臂流血处剜去,噗噗的皮肉翻搅之声令人作呕,当伤口扩大之后,把秃猛可索性抛掉弯刀,伸出手指在伤口中抠摸,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把秃猛可将深入伤口的两只手指抽了出来。
两根手指上血肉模糊,指间夹着一粒被鲜血染红的物事。
“酒来。”把秃猛可叫道。
图鲁赶忙取下酒囊来到近前,把秃猛可接过酒囊,一口咬掉塞子,用囊中烈酒倾倒在百夫长的伤口上,喝道:“让军医包扎好伤口,每日用药,不能化脓。”
那百夫长忍痛道:“遵大汗之命。”把秃猛可又缓缓将烈酒在沾满鲜血的手指上淋洗,将血迹冲刷干净之职,两只手指中的物事也显现出来,那是一粒黑乎乎的小小的铁珠。
第六九七章新仇旧恨
袭击你们的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把秃猛可问道。
“小人也不知是什么衣服,花里胡哨的,鲜艳的很,对了,他们腰间都有又薄又长的腰刀,形状很是奇特。”
把秃猛可沉默半晌,忽然呵呵而笑,转瞬间笑声便成为狂笑。图鲁忙问道:“父汗,这些是什么人?该不是靖虏城中的明军吧。”
把秃猛可喘着气道:“图鲁,还记得新平堡之战么?”
图鲁不敢接口,那次战役惨败之后,鞑靼国中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谁也不敢提,不知父汗提及自己以前的惨败之事是为了什么。
“他来了,这铁蛋。子我认识,当年新平堡上数十只火铳射出的便是这种铁球,他还是来了,本汗正纳闷,为何打了这么久的仗,他为何还没出现,现在他真的到了。”
“父汗是说,当年新平堡与你交手的那个人?听说那人是锦衣卫的随从。”
“就是他,他便是大明朝锦衣卫衙门的头儿,今日偷袭的那些人便是穿着锦衣卫的服饰,他们腰间的奇怪兵器便是绣春刀,凭此还不能断定是他亲来,但这火器,这铁蛋。子,嗯……他来了,绝对没错。”
在把秃猛可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片阴影,这阴影便是当年新平堡之战的耻辱;以数万骑兵围堵正德小皇帝的数百人的车驾,最后损兵折将,一半人手折损,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带来这一切耻辱的,便是那坚守烽火台顶九日水火不进的二十几名携带火铳皇帝随从。九天时间,把秃猛可虽然开始的时候打算活捉正德未尽全力进攻,但后来数日,他可是真的下令不顾死活的。烟熏火烧夜袭耍诈,什么法子都想过了,但就是没能攻下来,最终让大明援军抵达,脱身不得,付出了重大的伤亡。
在其后的日子里,回到鞑靼国舔舐伤口的把秃猛可无数次回想到这个场景,感受到巨大的屈辱的同时,他也对崖顶上那些坚守九日的一群人产生了兴趣,消息倒也不难打听,很快他便知道那些人的首领便是一个叫宋楠的锦衣卫官员。
其后的日子里,把秃猛可一直关注着这个叫做宋楠的人的消息,宋楠灭刘六刘七之暴。乱,灭安化王叛乱等等事情,事后都落入了把秃猛可的耳中。
对于这样一个驰骋大明朝的宋楠,把秃猛可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败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这个人的能力在众多的事情中得到了展现,而很不幸的是,自己也成了他节节登高的踏脚石。但把秃猛可心中的沮丧却越来越少,对于这样一个曾经败在他手里的人,把秃猛可最为期待的是能和他在战场上重逢。
为自己正名的最佳办法便是打败对手,找回尊严,而非一味的自责。在把秃猛可的血液里,没有一种叫做认输的因素,特别是知道宋楠在大明朝举足轻重,成为朝廷廊柱之一之后,把秃猛可更是急于想和宋楠再会。
数月前,几年时间谋划的入侵大明的计划开始实施,秃猛可一直紧张的注意着对方主帅的人选的消息,先是一个叫常宁的西北将领担当主帅,被把秃猛可一举击溃,并拿下了首级。接下来又是大明朝的定国公徐光祚,把秃猛可同样将其打的落花流水,但把秃猛可并未觉得有多少的成就感,他最期待的便是这位宋楠能来到战场之上。
但鉴于从大明朝得到的消息说,这宋楠好像最近倒了霉,被剥夺了军权之后,有密探甚至在大明旧都南京城的烟花之地见过他,秃猛可失望之余,心中也有些隐隐的庆幸;在把秃猛可的心里,宋楠已经是自己的头号劲敌,而大明帝国的皇帝却让这样的人无法带兵出战,无异于自毁长城。
而今天,斥候百夫长手臂中抠出的熟悉的铁蛋。子,那曾经是在烽火台下的鞑靼战士们的噩梦,所谓的颜色鲜艳的盔甲,奇怪的腰刀,这一切不都预示着那宋楠已经来了么?除了他前来,又有谁能让锦衣卫的火铳卫队跟随前来?
把秃猛可的心脏跳动的加快,血液也变得滚烫,眼中精光大盛,摩擦着手掌道:“来得好,你可终于来了。”
大王子图鲁疑惑的道:“父汗是说,那个宋楠来了么?”
“正是他,明军不是又派来了个新主帅么?我想八成就是他了,待我们击败了这个宋楠,明朝恐怕再也无将领可用了吧,图鲁,父汗这么多年来就想和这个宋楠重逢,今日可算是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