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夫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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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圣扬的目光胶着在邬若玫脸上,心狠狠地被踹了一脚。
他怔怔望着邬若玫帮老师擦眼泪的微笑脸庞,愣愣地望着老师心疼女儿的眼神,他明知道老师的要求有一千一百个荒谬,可他——
现在却慎重地开始考虑这件事了。
因为这对为彼此着想的父女感动了他!
况且,结婚对他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离婚而已嘛,总不会比叫他去杀鸡宰羊来得困难吧。
况且,君子一诺千金,他还欠邬老头一个人情,是不争的事实。人家都开口了,他又怎么能拒绝这种临终愿望呢?
不过,他的魅力如此颠倒众生,万一婚结到一半,他突然有了喜欢的女人,然后邬若玫又喜欢上他,不愿意离婚,那可就不大妙了。
而且,就算他愿意娶小玫姑娘吧,人家现下可是一点想嫁他的意愿也没有啊!
武圣扬浓眉苦皱,大掌抚着下颚,眼睛虽是紧盯着那对父女,表情却是如入无人之境地思索起利弊得失了起来。
半夜三点,武圣扬仍睁着眼躺在书房榻榻米上,因为想不出说服小玫姑娘的好方法,而没法子入睡。
他真的很想为邬老头做点什么啊!
在翻来覆去了一百零八次之后,他索性跳起身,在书房里走过来走过去,希望能把自己累到睡着。
嘎吱、嘎吱……
老旧木板随着他的走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像鬼片里年久失修的场景。
“武先生,我可以进来吗?”木门外响起一声清冷呼唤。
吓!武圣扬被吓了一跳,鸡皮疙瘩全跳了出来。
“武先生?”木门被推开了一点点。
“等一下!”武圣扬低头一看,他全身只穿了一件黑色四角内裤啊。“如果你不想对我的清白负责的话,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在一阵窸窣声后,套上了衣裤的武圣扬推开木门,乌发斜拽在肩上,风情万种地朝她抛了个媚眼,用一种性感的嗓音低声说道:“夤夜来访,不知妹妹有何指教?”
“抱歉,打扰了。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发现你没还睡,所以便冒昧过来想跟你谈谈。”邬若玫低声说道,垂眸望着地板。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谈什么都暧昧。”武圣扬倚着门框,抚着下颚,故意学野狼露出一口白牙。“不过,你是来勾引我的话,你这身打扮实在太看不起我了,我没那么容易上钩,我建议你去换件蕾丝睡衣之类的。”
武圣扬不敢领教地龇牙咧嘴一番,很不满意地看着邬若玫身上那件起了毛球的黄色宽大运动服,还有那副像只倒吊蝙蝠的超级黑框大眼镜。
“我不是来勾引你的,我是来请求你娶我的。”邬若玫脱口说道。
武圣扬一挑眉,没接话。
他倾身向前,灵活黑眸感兴趣地、一瞬不瞬地尽盯着她瞧。
邬若玫用汗湿的手心抵住衣服,还是强迫自己要眼神坚定地望着他。
她辗转难眠了一夜,发现只要爸爸能走得放心,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她的勇气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啊!
“我……我……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毕竟我们认识不深,今天如果角色互换,我也会觉得对方是疯子。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这个提议。”邬若玫努力镇定地说道。
“只为了要安你爸的心,即便我是虎豹豺狼,你都肯嫁?”武圣扬好奇地追问着。
“我嫁给虎豹豺狼,我爸怎么可能安心?”邬若玫蹙了下眉,眼里闪过一阵不以为然。
“说得好,不愧是邬老头的女儿!”武圣扬鼓掌叫好,眉飞色舞地叫嚷着。
“请安静一些,爸爸服了镇定剂,好不容易才睡着了。”
武圣扬闻言,马上立正站好。
邬若玫忍着笑意,低声说道:“总之,你是我爸爸挑中的人,不会有问题。”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武圣扬压低声音,朝她勾勾手指头,要她附耳过来。“唯一的问题就是,会答应你老爸那种请求的人,脑子本身就有问题。”
邬若玫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可她又不敢笑得太张狂,只得捂着唇缩着身子,像一颗布丁似地抖动着。
“喂,先别笑了,我们来讨论一下结婚日期吧。”武圣扬拍拍她的肩膀,闲话家常似地说道。
邬若玫愣住了,笑声卡在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干么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不正常,所以,答应老师的请求和你的求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武圣扬说完后,自顾自地走到和室桌前,盘腿坐下打开一包仙贝,兀自开心地咬了起来,在深夜里发出了虎姑婆咬小孩骨头般的清脆声音。
邬若玫走到他面前,脑子因为惊吓过度而仍然没法子正常运作。
“婚姻不是儿戏。”她只想得出这句话。
“这位小姐,你是来说服我,还是来劝退我的?”武圣扬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口气却是愈说愈笃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天人交战,毕竟你才十八岁,而我已经届临孔子老大所说的三十而立之年。不过,你运气也算是不错,像我这种才貌兼具的丈夫,别人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啦!”
邬若玫看着武圣扬吃完酱油仙贝后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的举动,脑子更混乱了。
他现在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他闹得她头都昏了。
“你确定吗?”邬若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确定。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死了又生,生了又来,人生不就是一场戏吗?如果我演好这场戏,能让老师下台时带着笑意,那就值得了。”
武圣扬说完,在地上摊成了大字形,突然间觉得睡意阵阵地袭上眼皮。
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力气才能说服她嫁他,害他整夜都睡不好,没想到她居然自动上门求婚,那么他现下也就没什么好烦恼了。
“我……没想到一切这么容易。我想了一百个理由要说服你,包括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可笑理由。”邬若玫像白纸一样地飘落在他身边坐下,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其实,就算我们真的开口说要结婚。我了解我爸,他一定也会觉得良心不安,占了你便宜……”
“放心吧,我既然要演,就会把角色演到能得奥斯卡奖。”武圣扬勉强掀起一边眼皮,懒洋洋翻个身,侧身支肘,铄亮黑眸直视着她。“不过,在扮演亲爱小夫妻的过程中,像你这种纯洁小朋友多少得被我吃点豆腐就是了。”
邬若玫被他目不转睛的注视弄红了脸。
武圣扬望着她水蜜桃般的肤色,这才惊诧地发现她的皮肤好到连毛细孔都瞧不见。
“未来老婆,拔下眼镜让我瞧瞧嘛!”他感兴趣地睁大了眼。
邬若玫闻言,脸蛋儿垂得更低了。
她手足无措地绞起了手指,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心儿怦怦乱跳得像是要宽衣解带一样。
咬住唇,她很快地拔下眼镜,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乱动。
武圣扬躺在地上,仰看着她纤柔脸上的凝然秋眸,嘴巴竟是再也没法子闭上了。
那副黑框大眼镜应该移送法办,关它个无期徒刑才对!
她那双眸子神韵动人,如同明朝书法家文征明的行书,气质淡雅脱俗,有种不哗众取宠的气定神闲。
她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绝色美女,可她有味道。
她有书卷味、温婉味、眉目如画的雅味。她的眸像一潭水!他走遍大江南北,知道水是最神秘莫测的美景了。
武圣扬瞧得傻了,要不是邬若玫一脸快哭出声的不知所措,他还打算再看她个一段时间。
“你看够了吗?”她颤抖地问道。
“虽然还没有,不过……你还是戴上眼镜好了,免得我意乱情迷,真的对你下手。”武圣扬嗄声说道,眼睛却还是盯着她。
邬若玫连忙抓起眼镜戴上,慌张间只敢瞄他一眼,便又垂下了眼。
她在害羞耶!武圣扬望着她修白颊颈间的樱红,他勾唇一笑,却又突然正襟危坐了起来。
万一他不小心对人家献殷勤,害清纯少女不小心爱上他,那他岂不倒大楣兼造大孽。
“喂,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结婚有两个条件。一、不能对外公布,包括我的家人。二、你不能阻止我交女朋友。”前车之鉴太多,还是小心为上最妙。
“三、在我爸过世之后,我们可以马上离婚。”邬若玫顺理成章地接下话。
“感谢你对我的英俊容貌与出众才华如此不屑一顾及毫不眷恋。”武圣扬抗议出声。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感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邬若玫脱口说道。
“起鸡皮疙瘩了……”武圣扬举起手臂,还附带一个冷颤。“停——你可以回去睡觉了,这种感谢我祖宗八代的话,我不爱听。”
“那……我……晚安……”邬若玫尴尬地起身后退了一步。
“早安了。”武圣扬钻回地上被褥,随手往纱窗外一指——
邬若玫随着他的手势看去,天边果然已泛上了青橘色的光线。
“我没想到这么晚……”
邬若玫回头看武圣扬,他右侧着身,脸颊枕在右掌上,已经发出低低的鼾呼声,睡得香甜了。
她淡淡一笑,起身退了出去,离开前为他盖上被子,再看了一眼纱窗外的天色。
太阳出来了,一天又开始了。
日出、日落,如同有生有死一般。
三个月后,在武圣扬和邬若玫结婚刚满两个月时,邬镇东离开了人世。
邬镇东走的时候,邬若玫很难过。
但,她很平静。
邬镇东生前早已在健保卡上登录过安宁缓和医疗意愿,宣布放弃所有折磨人的急救,所以他是在吗啡止痛效力还持续之时,神态安详地于睡眠中过世的。
邬若玫很感谢武圣扬,将他当成她此生的大恩人。
因为在邬镇东最后的这段光阴里,武圣扬扮演了相当吃重的角色。
诚如武圣扬自己所言,他是个好演员。